胤祥躺在chuáng上,他的脸色有些白,病的没有血色,呆呆的出神,道:“先生,你不来么?都一个多月了……你可真是狠心啊,走的这么gān脆?你就不来看看我么?只怕这样死了,也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给我掉几滴眼泪,先生,先生……”
胤祥说罢哈哈一笑,笑得像往常一样慡快,只是有些苦涩,有些虚弱。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个穿着青衫长袍的先生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书,正教半大的孩童们念书,他行走不便,却是个好先生,学问多,又很温和,在这样偏僻的乡下,能找到一个先生很不容易。
孩子们认真的念着书,乡下的空气很平静,却平静的有些寂寞,朗朗的童音回响着“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76章………………
三天之后,怡亲王突然来上朝了,众大臣好一阵诧异,本来说怡亲王允祥病重卧榻,没想到刚三天就又生龙活虎了,没有一丝病态。
与此同时廉亲王允禩也来早朝,而且是同一天,大家都知道允祥是皇上的人,而允禩和皇上素来不和,这两个人病的时候一起病,又同一天上朝,就让很多大臣找不到头绪,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注意。
胤禩瞧着大臣们纳闷又不敢问的样子,不置可否的一笑。
早朝没有什么大事qíng,无非是重用隆科多和年羹尧,不过胤禩瞧得出来,胤禛对这俩人到底留了一手,不可否认年羹尧和隆科多有才华有能力,不过他们二人都过于锋芒外露,简单说就是太招摇,很容易碰了胤禛的底线。
胤禩想着,不禁想到了胤祥,这样的人才有大智慧吧,不要胤禛的封赏,知道荣宠至极的后果,会锋芒内敛。忽然又想到胤禛说邬思道的事qíng,八成是邬先生教他的。
胤祥觉得有人看他,瞥了一眼,居然是老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从来都不是爱琢磨的人,尤其是现在心里正烦,别看他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也就装装样子,不然怎么样?要在榻上躺一辈子?胤祥不禁苦笑一下。
下了朝胤祥直接叩头走人了,胤禛本来想留下胤禩,不过他在乾清宫住了四天,再住下去怕招人非议,尤其是在别人眼里,胤禩现在和自己不合,估计要让胤禟胤俄他们说成软禁了。
胤祥出了宫,早有大轿在外面等,胤祥一般不喜欢坐轿,不过大病初愈,不得不掂量着自己的身体。
胤祥坐进轿里,前面有开道的人,一个王爷出门再节俭也是比较显眼。
靠在轿里闭目养神,皇上器重他,他也是好qiáng的人,不能让皇上失望,又想胤禩是什么意思,还有这几日万岁爷把老八留在乾清宫,老九和老十几乎是天天往宫里跑,就是见不到胤禩,通通被挡回来,四哥又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有些昏昏沉沉,就要快睡着的时候,轿子震了一下,听见外面有点喧哗。
胤祥皱了皱眉,敲了两下轿沿,就有太监打起窗口的帘子,恭敬的问胤祥有什么吩咐。
“这是怎么了?”
“回十三爷,有个瘸子不小心挡了路,已经让人谴走了。”
胤祥怔了一下,突然睁大眼睛,猛地一撩轿帘,把那个太监吓了一跳。
跨出大轿,胤祥左右看了一眼,抓住太监道:“人呢?”
“什、什么人?”
太监有些害怕,别看十三爷平时挺和气,为人也很仗义,从来不跟下人摆架子,不过生气的时候也很吓人。
“那个瘸……呸!那个腿不方便的人!”
胤祥本来顺口想说瘸子,不过话到了口头又咽回去了,这样说先生,他总觉得很别扭。
“人……人没了。”太监也环顾了一圈,确实走了。
“走了。”胤祥喃喃的念了一声,罢了抹了一把脸,觉得是自己太激动了,先生要去小隐于野,怎么可能回来,他病了那么久都没听说他回来。更何况腿脚不方便的何止一个人?
“十三爷?”
胤祥松开手,道:“罢了,回去。”
说着叹了口气坐进轿里,还是打起来窗口的帘子回头看。只是找不到那样一身青色长衫,看起来有些瘦弱,却实则很坚韧的人。
胤祥放下帘子,闭了闭眼,“原来面冷的人,不一定心冷,想得最多的人,才是真正心冷的人。先生啊,你瞻前顾后,却忘了想想我的感受,你的心才是真真冷的。”
胤禩出了宫,不想回去,回去怎么跟郭络罗氏说?他有愧疚,郭络罗氏是个贤妻,身份地位不低,在自己身份卑微的时候,郭络罗氏嫁进来,无疑帮助了自己。这么多年,胤禩说不出喜欢,虽然没有血里的亲缘,却也是亲人。
胤禩走在街上,后面跟着随行的侍卫,一抬眼看见前面一个青衫人,愣了一下,眯起眼,这个人他的印象很深,那种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气质,绝对错不了。
胤禩快步走过去,笑道:“这是邬先生?”
虽然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邬思道一愣,随即面上不改,反而露出微笑,很谦和的道:“八爷。”
胤禩欣赏他的不卑不亢,总有一股傲然的气质,看起来禁不起风chuī的样子,但骨子里却硬得很。
“在大街上随便走走都能碰见,邬先生赏个脸,一起去坐坐?”笑笑,胤禩心想,这回胤祥该感谢他。
邬思道表qíng没什么变化,只是道:“八爷开口了,区区一介书生,怎么好驳八爷的面子。”
一行进了茶楼,要了雅间,胤禩亲自给邬思道斟茶,邬思道起来挡,胤禩笑道:“别跟我讲规矩,咱们坐下来聊聊天,没有那么多规矩可讲,快坐。”
邬思道虚扶着茶碗取暖,胤禩道:“邬先生最近怎么样,听说辞官归田了,好生潇洒。”
邬思道挂着微微的笑,道:“我是戴罪之身,又身有残疾,如果留下来食君俸禄,岂不是说大清无人可用?”
“邬先生考虑的周全。”
“八爷谬赞了。”
“唉,咱们不谈这些,好不容易见一面,说这些烦心的做什么?”胤禩摆摆手,忽而像想起来什么,道:“邬先生回来有见见李卫么?这小子越发的没大没小了,该让先生去整治他一番,前儿个还跟我叫苦,说被万岁爷罚在养心门站了好几个时辰,你说他该不该?”
“该。”邬思道只是静静的听,胤禩问起的时候他会应一声。
胤禩闲扯了半天,把邬思道认识的人都扯了一个遍,才一拍桌子,道:“你听说十三爷病了么?”
说着端起茶碗,轻轻的啜了一口,又放了回去,抬眼看邬思道。
邬思道的手不小心碰了一下茶碗,烫的缩了一下,随即也端起啜了一口茶,淡淡的道:“听说了一些。”
“啊……听说了?”胤禩若有所思的道:“十三弟是我们几个里面身子骨最好的,这一病也不轻,万岁爷天天谴太医去看,你是知道的,十三爷这个倔脾气,硬的很,是踢也踢不动,连万岁爷也没辙,就是不让瞧病。”
“唔……”邬思道又应了一声,当是听着呢。
“哎!仔细手,新续的茶。”
邬思道吓了一跳,以为碰到了开水,谁知道手离茶碗远着呢,抬眼就见胤禩笑眯眯的瞧他,像一只戏谑的狐狸,正看着好戏。
和他装面不改色?胤禩笑了笑,好像戏弄人的不是自己一样,接着道:“十三这样的身子骨,让皇上怎么放心为他重任,生怕累了他,你最清楚他,他这人又好qiáng,不让他gān点活计,他就不安生,要去西边帮年羹尧呢。”
“什么?”邬思道终于多说了一个字,不再是单音节的应声。
胤禩还是一副笑脸,左一句“你是知道的”,又一句“你最清楚他”,不信邬思道没反应。
“十三爷……要去帮年将军?”
胤禩哈哈一笑,道:“我也是听说,道听途说,聊聊天还行,你和他熟悉,不如自己去问问。”
邬思道又喝了口茶,胤禩道:“看来邬先生很渴啊。”
说罢,胤禩觉得自己敲的差不多了,说多了反而露出马脚,于是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下次再请邬先生,一定要赏脸。”
胤禩走得很快,就留邬思道一个人对着茶水出神。
胤禩又转了一会儿,终究还得回府,刚进了门,就看见郭络罗氏在门口迎着,一脸担心的样子,道:“妾身给八爷请安。”
“起吧。”
郭络罗氏想问问胤禩被带走以后怎么样,那日万岁爷把人带走,什么话也没留,这一走就是四天,郭络罗氏担心的要命。不过胤禩没主动开口说,郭络罗氏也不好问。
郭络罗氏只是道:“九爷和十爷早就等在花厅了。”
胤禩“嗯”了一声,走进了花厅。
胤禟和胤俄见八哥进来了,都起来迎,胤俄道:“这么晚?是不是皇上留你?”
“没有的事,”胤禩让他们坐下道:“只是出去转了转,回来的有些晚。”
胤俄坐下了又没个样子,道:“皇上这几日有没有为难你?我和九哥想见你,都被皇上挡了回来,真是辛苦的厉害。”
胤禩笑道:“害你们担心了。”
“可不是!”老十胤俄来了劲。
胤禟也见他看起来没事,气色也好了不少,“没事就好,我想也没什么事。”
“嘿,你可不是这么想的,属你最担心了。”
胤禩叹口气,自己和胤禛和好的事还不能说,八爷党的势力不是一天两天积攒的,现下反而成了烦心的事。
胤禩留二人用午膳,三人有说有笑,前一个月胤禩一直闭门不见外人,就连胤禟和胤俄来了,也是搪塞回去,要说正经的坐下来谈天,今天还是头一次。
用过了午膳,三人坐下来喝茶,就有下人进来说,皇上宣八爷进宫议事。
“不是刚回来?”胤俄道。
胤禩摆了摆手,道:“刚回来也得去。”
进内室换了朝服,胤禟和胤俄没走,胤禟道:“八哥你等等,我们回去换朝服,也跟你进宫去。”
“不用,又不是龙潭虎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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