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看他的表qíng,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水顺推舟,又加了把劲儿,笑道:“先生为何不用饭?是不合胃口么?”
李斯当即推开粥碗,矮身拜在地上,道:“公子若不嫌弃,李斯原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嬴政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也没有扶他起来,而是道:“先生可要想好了,我这里富了有ròu吃,潦倒了或许只能喝米汤。”
李斯又拜了一下,道:“李斯既然说得出,必然做得到,况且公子行事说话井井有条,日后必能成大有为之君。”
嬴政听着他这句“大有为之君”不禁轻笑了一声,道:“我若为君,李斯必是相国。”
李斯听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但是胸怀抱负的人,等的不就是主上这么一句话么,有些人奔波了一辈子,换来的却是怀疑和猜忌,而李斯还没有开始奔波,就听到了这句话,当即眼睛一酸,三拜于地,久久不能说话。
刘彻看着二人的举动,听着嬴政的话,心里也是一阵澎湃,如今嬴政如此落魄,做为质子归来,都还没有认祖归宗,就已经将日后名垂千古的李斯给收归了囊中,不得不说,嬴政说话和行事,确实有让人为他肝脑涂地的魔力在其中。
第79章暧昧、捉jian
用过早饭,王绾就过来了。
王绾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才一天没过来,农舍里就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极为面善,仔细一打量,竟然是王子成蛟府上的门客。
王绾这一惊可不小,但是面上仍旧保持着镇定自若,笑着对嬴政问好,又不着痕迹的打量起李斯,出言试探道:“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先生。王绾也是有一次遥遥的看见足下跟着王子成蛟,没能说上话。”
李斯是何等聪明,自然听出来了对方的试探,笑道:“先生不敢当,李斯眼下已经不是二王子的门客了。”
王绾去看嬴政,嬴政这个时候才笑道:“老师也不必试探了,李斯是自己人。”
他说着,请王绾坐下来。
王绾谢过,就坐下来,和嬴政禀报了一下丞相吕不韦托他带来的一些东西。
王绾道:“现在太子遴选日子将近,听王上的意思,似乎是想让纲成君和上将军出题考核,这二位都是刚正不阿之人,公子和二王子的较量就要看真本事了。”
李斯却在这个时候出言,笑道:“不然,先生此言差矣。”
王绾不知他说的“差矣”是什么,就听李斯叩着木案,道:“虽然是公平遴选,但是一文一武,是人总有偏颇,最后的平定还要看人心,而人心难免长的偏,若是二人都是一胜一负,其结果必然是王子成蛟胜出。”
王绾思量了一会儿,其实李斯都不必说原因,他已经知道了原因。
李斯对嬴政道:“公子生在赵国,养在赵国,而王子成蛟就有独天得厚的优势,他的人脉和名望都比初来乍到的公子要qiáng势得多,如果公子和成蛟都是一胜一负,恐怕在秦王心中,也是偏向于成蛟的。而且在老秦人心中,王子只有成蛟一人,对公子十分不利。”
嬴政听罢了,也不见着急,道:“那就敢问先生,如何化解眼前的局势。”
李斯微微笑了一下,虽然颇有文人的斯文劲儿,但是眼中那股jīng光却让人忽视不了,刘彻在众人之中,就论地位是最cha不上嘴的,但是不说话他会观察,观察着这些只能在史书上记在的名人伟士,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李斯继续道:“我方才观察,丞相似乎对公子极为上心,会送jīng米和酱过来,饶是这种大雨之后不宜行路的天气,也会托人送东西过来,说明丞相是极为看重公子的……所以这件事,还需要丞相来做。”
王绾道:“到底何事,遴选马上就到,须早作准备。”
李斯不急不缓的道:“是公子认祖归宗的大事。”
王绾听罢,叹一口气,道:“确实是大事。”
刘彻也不禁皱了一下眉,虽然王子政变成太子政,再变成秦王政,最后是秦始皇,这是非常自然的事qíng,但是这个过程,史料记载并不是如此详细,这其中的种种危难,恐怕也只有当事的人才能明白。
李斯道:“是大事,但不是难事。眼下秦王病重,按说王宫内苑外人不得进入,但是丞相却是个例外。公子不妨托丞相进入王城,去见王后。”
王绾一听,愣道:“见王后?这是为何?”
李斯道:“先生想一想,认祖归宗的大事,从旁人嘴里说出来,那就是政事,而从王后的嘴里说出来,那便是家事,秦王怜爱王后,必不忍心让王子流落在外,如果王后肯出力,公子认祖归宗的事qíng便很容易。”
嬴政点点头,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把国事化作了家事。”
王绾也是连连点头,这个李斯面相斯文平平,不过学识和才智着实令人称奇。
嬴政转而对王绾道:“这个事qíng,还得拜托老师对丞相说了。”
王绾拱手道:“自然,我一定将话带到,公子尽可放心。”
王绾因为这件事,又坐了一会儿,立马就起身告辞了,上了车往回赶去,毕竟遴选日期将近,这些事qíng都要从速。
吕不韦办事的速度很快,王城中很快就传出了消息,令嬴政十日之后,在王城北的太庙里告祖。
这日天气有些发yīn,深秋季节本身雨水不多,但是近日连连大雨,咸阳的百姓都觉得不是个好兆头,但是时间不等人,如果认祖归宗的事qíng再拖下去,又怕误了遴选。
王后赵姬命人过来农舍,让嬴政去太庙之前,过去她那里一趟,说是王后许久未见嬴政,想念的厉害。
认祖归宗的事qíng,赵姬出了不少力气,况且赵姬是嬴政的亲生母亲,只不过嬴政心里头,却对这个母亲生不出太多的亲qíng来。
说到底赵姬只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但是她错就错在,不明白自己的身份。
嬴政觉得,就算自己的心胸再大,也不可能当做抹掉那段记忆。
嬴政眯了一下眼睛,目光不禁放在刘彻身上,心想着一切都要重来一次,嫪毐还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些什么不成?
若不是现在需要他守着农舍,早就解决了这个人,嬴政筹划着,等自己一登上王位,第一个做掉的,必然就是嫪毐无疑了。
刘彻无端端的觉得后脖颈子一阵发凉,似乎有冷气飕飕的窜过去,让他后脊梁都一阵发麻,回头去看的时候,嬴政已经收回了目光,刘彻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小童想要和嬴政一起去王城,只不过有侍者驱车来接,也用不着小童伺候着,嬴政就没让小童跟着,让小童留下来和李斯留在农舍,自己带着刘彻往王城去了。
下过了大雨,农舍外面的地不是官道,没有人来出钱修理,泥土和了雨水,已经变得泥泞一片,嬴政坐在车上,骑奴驾车的技术虽然很好,但是也免不得左摇右晃。
嬴政微微闭着目,呼吸着略带泥土气息的空气,他的心有些猛跳,进了咸阳以来,为了打消成蛟的疑念,他选择不进王城,住在农舍,对外就说不适应王城,要在农舍修身养xing。
这是他变回自己,头一次准备踏入王城。
只要一想到这里,嬴政的心脏就会猛跳,那是一种掺杂在血液骨子里的兴奋。
刘彻骑在马上,跟随在旁边,看到嬴政闭着眼睛,微微蹙眉,轻轻抿着嘴,他不知嬴政正在克制自己的兴奋,还以为是马车摇晃的太厉害,让嬴政不舒服了,当即道:“公子……扶着伞柱。”
嬴政听到刘彻的话,稍微睁开了一下眼睛,瞥了刘彻一眼,也没说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就又闭上了眼睛。
刘彻对他这种态度也不甚明白,按理说,虽然他这个皮囊可谓是势利小人,但是也是往后才遗臭万年的,眼下还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刘彻不怎么明白为何嬴政对自己总是这种态度。
刘彻心里一闪,登时睁大了眼睛,想着难道是嬴政和自己一样,也是有记忆的,如果是这样,那么知道嫪毐的事qíng就理所应当,那么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依据了。
刘彻这么想着,不可抑制的连连往嬴政身上看去,但是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没有真凭实据。
眼下刘彻的身份地位卑微,在这个战乱纷飞的年代,食客数不胜数,说好听了别人把食客当做智囊,说不好听了,他们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缺谁都可以。
如履薄冰的现状让刘彻并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刘彻也不会有什么举动,最多是想想办法,试探试探嬴政。
两个人各有所思,等进了咸阳城,道路就好走多了。
马车进了王城,在王后的宫外停下来。
嬴政刚要下车,刘彻已经一蹬,利索的翻身下马,伸手去要去扶他,但是对方似乎不怎么领qíng,并没有把手搭在自己手上,而是自己跳下了马车。
还是少年的嬴政,身量虽然不甚高,但是动作利落,刘彻有些失望,收回手来,准备跟着嬴政往里走。
嬴政大步往前走,准备进殿去,但是走到门口,突然顿住了步子。
嬴政回过头去,睥睨了刘彻一眼,脸上有些冰凉,声音也gān巴巴的,道:“你在外面等我。”
刘彻愣了一下,就看着嬴政大步进去,很快就看不到了。
嬴政自然不会让嫪毐和自己的母亲见面,这一回连让他们见面的机会都不会给。
嬴政走进去,侍女通报了一声,赵姬此时正拥着一件雪白的貂裘,斜斜的窝在榻上。
赵姬的头发微微散乱,一副慵懒模样,略着粉带的容颜被雪白的貂裘毛衬托着,更显得风韵无限。
嬴政过去给赵姬问安,赵姬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眼,似乎是在找人,立马又有些失落,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一样。
嬴政当即脸色有些不好看,赵姬要找什么人,嬴政第一个想到的非嫪毐莫属了,他不知道赵姬什么时候已经和嫪毐见过面,以至于赵姬对嫪毐念念不忘,或许说什么母亲想念儿子,根本就是个幌子,赵姬想让嬴政先进王城来的目的,其实就是想看看跟在嬴政身边的那个嫪毐。
嬴政克制住自己的不快,收敛了散发出来的寒意,又问了一遍好,赵姬这才摆了摆手,道:“起来罢,你去那边儿坐下,我有话要说。”
嬴政顺着赵姬的指示,坐下来,就听赵姬清了清嗓子,看似不着痕迹的道:“我儿今日进王城……是一个人?”
52书库推荐浏览: 云过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