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点点头,“那卫子夫呢?”
楚服道:“这就没有听说了,凡是新人充入掖庭,都会有huáng门内室的人给娘娘呈上掖庭簿册,但是近些日子也没有人给娘娘拿掖庭簿册来。”
嬴政只是笑了一下,就没再说话,那天刘彻醉酒之后的好戏可是嬴政亲手安排的,奈何刘彻比他想象的更为多qíng又薄qíng,只赏了家人却不赏本人,这还确实像是历来皇帝的作为。
第22章拟诏
太皇太后只是偶感风寒,加上年纪大了,所以下面的人重视得不得了,到骊山的汤泉宫泡了这些天的温汤,早就好的差不离了。
其实太皇太后也知道,皇帝大了,自己该适当的撒撒手了,如今这样子,虽然看不见东西,但天天听听虫叫,泡泡温汤,也挺逍遥的。
太阳就要落山,太皇天后让人扶着她往亭子里坐一坐,chuī一chuī风,坐一会儿也就该就寝了。
太皇太后正摆弄着装在金笼子里的虫子,东宫卫尉程不识走了过来,跪下来,道:“太皇太后,太常窦彭祖求见。”
“窦彭祖?”
太皇太后听见他的名字,顿时皱了眉,窦彭祖自然也是她窦家的人,但是只要这人往自己这里跑,准没有省心的事儿。
眼下她这是疗养,也不想管什么朝政,皇帝也十七了,有自己的想法,正好趁这个时候让皇帝自己倒腾倒腾,看看刘彻的真本事到哪里。
程不识看出了太皇太后的意思,有些犹豫,道:“太常似乎有些要紧事想和太皇太后禀明。”
太皇太后挥了挥手,道:“罢了,老远赶过来的,就让他过来说话把。”
程不识应声,站起来退了下去,不一会儿窦彭祖就拎着自己的下摆,小步上了台阶,进到亭子里。
窦彭祖“噗通”就跪在石板地上,哭诉道:“老太太啊,您这回可要出山啊!皇帝被那帮儒生教唆着,已经把朝廷弄得乌烟瘴气了,挤兑咱们老臣也就不说什么,谁让自己没本事呢。但是老太太啊,这帮子穷酸儒生已经挤兑到您的头上来了。”
太皇太后的眼睛看不见,却直直的盯在窦彭祖身上,眉头更是皱,道:“老身我老了,禁不起这么苦恼,你有什么事,直接说罢。”
窦彭祖得到了应允,立马止住了哭声,用袖子擦了擦,这才道:“太皇太后您不知道,这帮子儒生,偷偷的唆使皇上,趁着您老人家在骊山,明日早朝要让皇上颁布一道诏令,说凡事不需要经过太皇太后,直接上奏皇帝,也不需要经过东宫,直接下达地方!”
“什么?”
太皇太后的声音都拔高了些许,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旁边的宫女赶紧来扶,太皇太后去甩开宫女的手,绕过桌案,道:“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
窦彭祖压低了声音,道:“不瞒太皇太后,这件事朝中上下,知道的一共就四个人,王臧,赵绾,太尉田蚡,还有丞相窦婴!”
“那是窦婴告诉你的?”
窦彭祖又哭诉道:“老太太您糊涂了,窦婴虽是窦家的大哥,但是他哪时候向着咱窦家了?还不是跟着那帮儒生走,窦婴如何能告诉卑臣,是田蚡跟卑臣说的。田蚡还说了,王臧赵绾已经把诏书拟好,明日在承明殿就要宣读,此时不能耽搁,让卑臣十万火急的赶来骊山。”
太皇太后已经不复方才吃惊的表qíng,慢慢坐下来,冷笑了一声,道:“皇帝好啊,长大了,翅膀硬了,想要飞了。他要是想飞,老身怎么可能揽着,难道老身不想让汉室好么?现在倒好啊,联合着这帮儒生,开始和我老太太玩上心机,实在是……是在让老身心寒。”
窦彭祖连连点头,“对!对!”
太皇太后伸手在桌上摸索到金笼子,握在手中,拿到耳边来听,气定神闲的道:“程将军。”
站在一旁的程不识赶紧跪下,道:“卑臣在。”
太皇太后道:“老身要回长安去,连夜走,你去准备准备。”
嬴政起的很早,天还没亮就睡不着了,今天是个大日子,刘彻将要在承明殿上,向众臣公布,以后一切事务都不需要禀报东宫,这个汉室是他刘彻的。
只可惜了,刘彻的羽翼未丰,全都是徒劳。
嬴政想着,如今的自己,就好像刘彻一样,只不过自己沉得住气,而刘彻不是,刘彻自以为羽翼丰满,想要翻出圈去,不狠狠跌一个跟头才怪。嬴政并不想步这个后尘,他要等着刘彻跌倒了,最无助的时候,才出面去做这个和事老,那么以后自己不管在太皇太后面前,还是在刘彻面前,都会是好人。
天亮之后,楚服就服侍嬴政起身,嬴政道:“你过去替我看看。”
楚服自然知道嬴政说的什么,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太尉田蚡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王臧在和李广说话,李广负责承明殿的守卫,王臧让他调齐收兵,听候皇上安排,今日大殿之上,皇上指谁,就要抓谁。
王臧看到田蚡,还很兴奋的和他打招呼。田蚡面上笑着和王臧客气,实则心里面直冷笑,就这些个穷酸的儒生,还想要绊倒太皇太后?
虽然田蚡并不是窦家的人,他的姐姐是王太后,王太后和窦家的过节,田蚡并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田蚡也要为自己着想,这么大的事qíng要是真的出了,首先要罢免的就是三公,他不像窦婴有窦家仗着,也不像王臧赵绾有皇帝仗着,自己的靠山是太后,而太后在太皇太后面前,乖的就像只病猫,到时候怎么救自己,不还得现在自救么。
众人在殿前站好,就等着刘彻过来。
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见皇上的车仗,这时候王臧和窦婴趋步往承明殿赶来,俩人均是一头一脸的汗。
赵绾道:“两位大人,如何这么慢啊!”
窦婴一边擦汗,一边喘了两口气,看着赵绾,道:“诏书拟了么,如果拟了,烧了罢。”
田蚡一听,顿时心中一喜,但是面上装着惊讶,道:“丞相大人您说什么?”
王臧道:“方才我和丞相看到了太皇太后的车仗!”
“太皇太后?”赵绾这一惊可不小,赶忙把袖子里的诏书藏得更深一些,道:“太皇太后不是在骊山么!”
窦婴只是摇头,赵绾的脸色已经煞白,王臧道:“皇上恐怕也被太皇太后叫走了。”
嬴政听见有人进来,道:“上朝了?”
楚服小步走过来,跪下回话,道:“回娘娘,奴婢没能靠近承明殿,今日殿前加qiáng了守卫,李广将军带着兵一直巡视,但是奴婢看到了皇上的车仗,都快到了承明殿,突然拐了,那方向……似乎是东宫。”
楚服说完,就抬头用眼偷偷瞥着嬴政,嬴政只是点点头,笑道:“果然没有错。”
他说完,从榻上起身,楚服来扶他,嬴政道:“给我更衣,准备车仗,这就去一趟东宫。”
“诺。”
嬴政踏进东宫的时候,宫人设下了软垫,刘彻就坐在殿里,上面是太皇太后的凤坐,太皇太后头发有些微微散乱,毕竟是一夜的赶路,马不停蹄的,一刻也没耽搁了,更何况太皇太后心里头有事,睡也睡不着,年纪大了最忌讳熬夜,脸上难免憔悴些。
太皇太后不说话,只是捧起水来慢慢的喝。
嬴政进去,就看到这幅僵持的景象。
太皇太后听见有人进来,道:“谁啊。”
嬴政笑道:“外婆。”
对方听到嬴政出声,脸色才缓和了一些,招手道:“阿娇?你这丫头怎么到老身这里来了?”
嬴政走过去,太皇太后拍了拍自己凤坐空出来的地方,嬴政也不推拒,就坐下来,道:“我一大早就听说外婆回宫里了,自然要过来请安才是,再者……”
嬴政说着,抬头打量了几眼刘彻,刘彻此时就像是斗败的公jī,虽然一身黑色的龙袍趁着他的英挺和俊气,手扶在腰间的佩剑上,但是脸沉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打量完了,这才笑道:“再者,皇上要去早朝的都想过来请安,我更是该来了。”
刘彻听到嬴政的话,抬起头来瞥了嬴政一眼,然后又垂下眼去。
太皇太后冷笑道:“皇上那不是孝敬,是老身让他过来的。有人嫌弃我老太太碍事了,阿娇你说我也是的,活了这么长时间,有个什么劲儿?”
嬴政道:“外婆您快别这么说,虽然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若是皇上惹您老人家不高兴了,一定是皇上不小心的,谁都知道,咱皇上可是极为孝敬的。”
太皇太后仍然冷笑,道:“是么?”
刘彻知道老太太这一声是在问自己,让自己表态,他自然不能和老太太撕开脸皮,终究也是要讲孝道的,他现在气愤的是,拟诏的事qíng是秘密进行的,为何老太太会知道这件事。
刘彻再一起抬起头来,太皇太后眼睛看不见东西,自然不知道刘彻的表qíng,刘彻去看嬴政,嬴政也正看着他。
刘彻心里面知道嬴政在给他找台阶下,只是他若是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了,那一切就白费了,以后所有的事务仍然要禀明东宫,不光如此,所有参与此事的大臣们,尤其是拟诏的王臧和赵绾,也就保不住了……
嬴政见刘彻眼睛里全是不甘和挣扎,他知道刘彻是在为王臧赵绾的xing命担忧,禁不住有些晃神,那是多少年前了,自己也曾经有这样子的时候。
但是随着时间的磨砺,嬴政知道,要成就大事,必须有人来做铺路的石头。
第23章惊变
刘彻将头又低下去,仍然不说话。
嬴政见他不反应,而太皇太后显然耐xing已经磨完了,这时候却听外面有些动静,王太后火急火燎的过了来。
王太后进了殿,瞪了一眼刘彻,转头对太皇天后细声细气的道:“太皇太后。”
老太太笑了一声,道:“好啊,今儿人都到齐了,热闹啊。”
王太后近前,道:“太皇太后不要动气,妾也听说了一些,都是彘儿太小还不懂事儿,那些个儒生一说,他就心软了,面上搁不住了,彘儿一直很有孝心,是不是?”
说着扥了扥刘彻的袖子,道:“还不快给奶奶赔罪。”
刘彻的喉头狠狠滚动了好几下,撇开头去。
王太后急得不得了,谁不知道这汉室的天下都是老太太说了算,景帝这么多儿子,哪个不想当皇帝,若真是把老太太惹急了,现在朝中那帮儒生又没有兵权,大权都集中在一个不起眼的将军手里,那正是东宫卫尉,程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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