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听了似乎很满意,点头道:“什么事儿啊?”
刘彻道:“闽粤军攻打东瓯,东瓯国派人来向孙儿请求救兵,这件事qíng事关重大,孙儿第一个念头就是来请示奶奶,奶奶觉得如何处理才好?”
太皇太后听了,立时收了笑容,道:“皇上觉得如何才对?”
刘彻听她又把问题踢了回来,必定是想试探自己的立场,道:“孙儿还问曾遇到过这种问题,一时拿不定注意。”
太皇太后道:“皇上拿不定注意,老身是个老太婆,说出来的话不一定能服众,这样罢,把三公叫来,让许昌、庄青翟、窦彭祖他们都来,弄个廷议,来议一议。”
太皇太后说了三个名字,全是窦家的人,刘彻心中一口恶气堵着,也不好发作,他现在要休养生息,自己的御林军还没有规模,不能明着和老太太较劲,以前就是太意气用事,凡是大刀阔斧,已经狠狠跌了跟头,再不能如此不经事。
刘彻忍耐下来,道:“孙儿也是这么想的,那就按奶奶说的。”
他说完了,不想再多说什么,太皇太后也满意他的态度,挥了挥手,让他下去,等着刘彻刚转身,太皇太后突然道:“皇上出去狩猎,老身不想多说什么,这本是无为而治,但是不要玩野了,要能收能放。”
“是,孙儿知道。”
太皇太后道:“皇上若不忙,就留下来吃个饭罢。”
刘彻只得应了一声,用饭之后,太皇太后又给他讲huáng老之学,一直拖到很晚,刘彻才出来。
卫青见皇上出来,脸色却十分不好,也不敢多问,想必结果已经可知。
太皇太后指名道姓的人,都是以为太皇太后的势力依存的,自然会不遗余力的表达老太太的想法,老太太表面说的好听,大家议一议,只不过是假作的罢了,也就是想堵住别人的嘴。
刘彻心里不顺,本想回寝殿去,只是走了半截,突然想到了嬴政,不要看他在东宫太皇太后面前应对自如,只是心里憋屈的厉害,是不吐不快,让骑奴打转了马头,往椒房殿去。
嬴政已经洗漱完,准备睡下了,却见楚服过来,道:“娘娘,陛下的车仗过来了。”
嬴政一惊,下午走的那会儿还说不过来了,怎么突然又反悔,但是他也不能不接驾,就算不接驾,也不能穿成这样,谁知道刘彻会不会又发疯。
嬴政连忙穿上衣服,楚服给他梳了头发,这功夫刘彻就进来了。
他进来之后挥手让人都出去,自己坐在榻上,一口将杯中的水喝掉,道:“朕刚刚从东宫出来,老太太又给朕使绊儿,还要打掉了朕的牙,不让朕吐出来。”
嬴政见他只是坐着,而且似乎心qíng不好,这才放下心来,道:“陛下为了闽粤的事?”
刘彻点了点头,没好气的将杯子劈手扔出去,这才觉得解恨,道:“太皇太后说,出不出兵,要弄个廷议让众臣决定,什么许昌,什么庄青翟,什么窦彭祖,这些都是什么人,都是太皇太后的亲戚,要么就是同乡,让他们来说,不就是要堵住朕的嘴?”
嬴政听了,仍然一副淡然的脸色,轻笑了一声,道:“太皇太后想要公正,那还不好办,陛下就把廷议改成朝议,然后再去和太皇太后请罪,说自己死做主张,希望不要怪罪。朝议的嘴脸可比廷议大得多,总有那么几个人会说出陛下想要的话了罢。”
刘彻先是琢磨了一会儿,顿时有些霍然开朗,道:“还是阿娇姐姐聪明,朕明日就朝议。”
嬴政见他面有喜色,怕他心中没了烦心事又开始发疯,道:“陛下先回去整理一下关于闽粤和东瓯的史料,免得明日被三公驳得哑口无言。”
刘彻挑嘴笑了一下,抓着嬴政的手,道:“阿娇姐姐如何这么薄qíng,不留朕住一夜?”
嬴政拨开他的手,冷笑道:“妾听说陛下去终南山的时候,韩说给您引荐了一个妙龄的农家女?妾今日身子不舒服,陛下还是回罢。”
刘彻听他这么一说,眼皮一跳,顿时有些心虚,看着嬴政起身,还以为他吃味了生气了,哪知道是嬴政借着茬想赶他走。
第31章主动
刘彻让内侍搬了些史料来,椒房殿没留成,只能点灯熬蜡的夜读。
刘彻看了看闽粤和东瓯的大小战役,当年七王之乱的时候,东瓯诱杀刘濞有功,现在来管大汉寻求支援,刘彻心里自然是想派兵的。
只是这个兵从哪里出,是个很大的问题。
先不说大汉是泱泱大国,需要给周边小国做出公正的表率来,就说兵权,如果能成功援助东瓯,太皇太后必要拿出虎符给刘彻。
这虎符一拿出来,刘彻岂还有还回去的道理?这一点太皇太后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没有轻易开口,而是让刘彻搞一个廷议,招来三公,但是三公全是窦家的人,廷议也只是个样子罢了,最后还是窦太皇太后说了算。
刘彻为了虎符着急着慌,其实就是已经驾崩的景帝,也想到了这一点,觉得刘彻终归年纪轻,做事喜欢大刀阔斧,不知循序渐进,所以特意将一半虎符放在了太皇太后手里。
虽然太皇太后有的时候专权霸道,但是不得不说,她也是一心为了刘家的天下,从没有半点儿私心,只不过老人家在不成想的时候,已经将窦家的势力根深蒂固了,眼下窦家不再是太皇太后一个人,而是你一群人,朝中吃俸禄的窦姓人,没有几百也有一百。
等大家都缓过神来的时候,窦家人和刘彻已经对上了,针锋相对。这个时候双方都觉得自己有理,自己有苦衷,疙瘩也就越结越大。
刘彻一个人静坐着,心平气和的时候,他也知道老太太的不容易,老太太也是好心,然而太皇太后就是不明白不相信自己的雄心壮志。
汉家天下虽然经过文景之治,看似天下太平,是在正处于危机之时,朝政腐败,蛀虫颇多,诸侯王画地养兵,自成一派,皇帝的政权不能集中。
最重要的,北面还有匈奴。
刘彻还记得以前,卫绾还没有辞官,卫绾身为自己的太傅,一直教导自己,不要忘记匈奴之耻,文皇帝当年,匈奴猖獗,云中、辽东被烧杀抢掠,战火一度蔓延到皇帝行宫甘泉宫。文皇帝被匈奴围剿,不得已献出公主和亲,才结束了长安的战火。
长久以来,刘彻总是不明白,大汉一直自称泱泱大国,但却躲在女人身后,让自己的女儿姐妹去受苦受难,换取短暂即逝的所谓和平。
在刘彻心中,这就是羞rǔ,是耻rǔ,太皇太后和王太后可以嫁南宫公主去和亲,每年拿着南宫送来的手信垂泪,刘彻却不想这样。
刘彻觉得汉室的人比匈奴得多,地比匈奴的大,商贸也比匈奴的繁华,只要有人肯打破这个死局,去抗击匈奴,而这个人必然是自己。
刘彻看着竹简,叹了口气,虽然他心中有壮志,奈何现在却被脚下的石头绊倒,文景之治国库里有些钱,可以支撑打仗,但是唯独没有兵。
说一千道一万,没有兵都是白搭。
刘彻想要从东瓯这件事开始,作为一个契机,只要太皇太后肯给自己这个机会,一定不会让她失望,让她知道,孙儿不会输给高祖皇帝。
但是这个契机不是好得到的,太皇太后固执的厉害,人老了就更是想要天下太平,兵是凶器,不宜擅动。
卫子夫托着木盘走进来,听到刘彻叹气,将木盘放在案上,把水拿出来,跪下来擎过头顶,轻声道:“陛下为何叹气,喝些水罢。”
刘彻一个人出神,突然听见有人说话,收了神,接过水来喝了,还拿袖子豪慡的抹了一把嘴。
卫子夫接过空了的碗,道:“已经夜了,陛下若是乏了,就歇息罢,明日一早还有朝议。”
刘彻又叹了口气,不过很快转忧为喜,笑道:“子夫说话从来软声软气的,即使朕心中有多不痛快,听见了子夫的声音,也就高兴了。”
卫子夫脸一红,低下头,道:“陛下又拿奴婢开玩笑了。”
“这是真的。”
刘彻心想,若是阿娇姐姐也能这般对自己说话,恐怕要乐死了。
刘彻想到嬴政,就难免想到自己本身能在椒房殿过夜的,只不过惹了人家不痛快,所以被“轰”了回来。
这样一想,刘彻突然道:“子夫啊,你说,女人最喜欢什么?”
卫子夫听刘彻忽然说的不着边际,羞得脸上更红,道:“陛下……陛下又要戏耍奴婢。”
刘彻道:“子夫你可误会朕了。”他说着拍了拍沿子,让卫子夫坐下来,卫子夫也只是推脱了一下,就坐下来。
刘彻这才又道:“朕前些日子不是出去打猎了么,韩说啊,瞎揣度朕意,弄了个什么农家女给朕,然后这事儿也不知怎么的,让皇后听去了,现在倒好啊,朕是一国之君,结果被皇后轰了出来。你以前不是跟在皇后身边么,他一般喜欢什么,朕要用什么来哄哄才好?”
卫子夫顿时心凉了一半,但还是qiáng颜欢笑的道:“陛下,奴婢只是一个宫女,皇后那是金枝玉叶,奴婢怎么敢揣度娘娘的心思呢?”
刘彻一想,也对,若是嬴政像卫子夫这样,恐怕也就不是嬴政了。
刘彻笑道:“子夫也不要妄自菲薄,朕身边的这些人里面,就属你心最细,什么都替朕想好了。”
卫子夫放柔了声音,道:“奴婢能服侍陛下,是奴婢的三辈子修来的福气,若是可以,求陛下不要嫌弃奴婢,让奴婢一直伺候着陛下。”
刘彻不是傻子,若论这些事,该当是刘彻最为通透的,卫子夫这番表白,他还是能听懂的,只是眼下事qíng诸多,一来皇后怀了身孕,若是掖庭的人拿了新人的簿册给皇后看,也不知会不会添堵。二来也是刘彻没这种心思,朝政打仗的时候一团糟,没有头绪,哪里还有花花肠子。
刘彻该装傻的时候绝对不会充大个的,只当没听懂,随即笑道:“对了,你弟弟卫青啊,一直跟在朕身边,虽然有的时候也太过恭谨了些,但是为人老实忠厚。”
卫子夫赶紧拜谢,道:“奴婢替弟弟谢过陛下。卫青嘴笨了些,学识差了些,但是胜在拳脚功夫不错,也忠心,希望不会惹陛下不快。”
刘彻摇手,道:“他好得很,皇后的眼光不差,当初皇后给朕引荐,朕还半信半疑来着,如今看来,学识也不差,当兵的知道兵法就行了,别的字儿认识不认识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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