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南柯,一边圣旨。
李寻欢左右两难。
最后李思暮道:“不如我先去替你找南柯,你接好圣旨送走公公,再来与我们会合。”
李寻欢问:“那你不上朝么?”
李思暮拍拍他的肩:“这你不用担心,快去吧。”
看来也没有其他办法,李寻欢只得点头离去。
“哟,李公子李探花,久仰久仰。”
汪直原本坐在厅中的红木椅上,一见来人,竟又笑容可掬的起身迎道。
李寻欢本就烦闷,更不想和他多打jiāo道,直问说:“皇上有什么安排。”
“是好事儿啊。”汪直毫不介意他的冷淡,笑完才挺胸抬头的拿出圣旨大声道:“今科探花李寻欢接旨——!”
李寻欢默默跪下,心不在焉。
但不了圣旨的内容简直比南柯出走更加突兀,不觉间便占据了他的注意力。
“……李探花惊才绝艳,朕甚为欣赏,当日殿试匆匆未能细叙,特邀李寻欢及友南柯于三月十五日进宫赏花赋诗,钦此。”
汪直念完后,恭敬的把圣旨递到他的手中。
李寻欢迟疑的站起身:“……南柯?”
汪直笑笑,抱拳道:“圣意难测啊。”
这个命令谁也不能违抗,李寻欢无奈的收好圣旨道:“我们会准时拜见皇上的。”
汪直的脸上还是那番真真假假的笑意:“看来李探花深得圣心,以后有用得着小得的地方,但说无妨。”
李寻欢淡淡的说:“汪公公总管西厂,政务缠身,哪有时间管我们这些琐碎小事,实在是客气了。”
汪直还是笑,就像他永远也不会生气似的。
<46>
等到李寻欢走出家门时,太阳早已晒便了整个北京城。
他收到哥哥的消息,便径直朝着南柯的住所走去。
一路七拐八折,果然不是什么大地方,走到目的地只见得一户独门小院,几只梨花怒放,开出墙外。
李寻欢见门未关,便也不打招呼走了进去。
默然抬首,恍惚便看到李思暮和南柯站在美丽的梨树旁,相视而笑的样子。
他从小就很少见哥哥真的开心,那张苍白英俊的脸上,二十余年来总是参杂着温柔与孤独的忧郁。
但李寻欢没办法否认,正如林诗音说的那般,哥哥和南柯在一起时的笑,才是真正的笑容,这时的开心,才是出自灵魂的幸福。
浅白的小花随风飘散,落英缤纷。
暖暖的阳光洒在李思暮纤长的睫毛上,有着金色的柔美光晕。
只这么一瞬,李寻欢那刚刚开始明晰的心qíng,便又那般万劫不复的坠入迷雾。
他有几分难过,几分怅然,几分欣慰。
又有几分空虚无措。
“哥哥……”南柯忽然侧头,发现了他的存在,轻声叫道。
李寻欢顷刻冷静下qíng绪,走进院子径直问:“你怎么能一声不响的就离开?”
南柯早已准备好了应对,很从容的背着手笑道:“我说过,我不想永远寄人篱下,现在我有了生活能力,自然就不能依靠别人,再说我也并没有离你很远啊,你有空闲的话……还是可以来看看我。”
李寻欢很讲理,此刻却不想和她讲理。
但有些怒意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李思暮打断道:“寻欢,你要尊重南柯的选择。”
李寻欢冷着脸沉默。
南柯笑了笑,说:“我刚煮了早饭,如果没吃,就和我一起吃吧。”
说完她就跑进了小屋,清洗那些刚买的碗筷。
李思暮用力扶住弟弟的肩膀,严肃道:“你不要任xing,南柯在我们家是不会快乐的,以后多用心关怀他,比什么废话都有意义。”
李寻欢接着沉默了一阵,最后才说:“我走了。”
话毕便把圣旨扔到哥哥手里,转身离去。
南柯拿着碗从屋子里出来,担忧的问道:“他还是生气吗?”
李思暮微笑:“以寻欢的个xing,他很快就会理解你的,不要担心。”
南柯点头,脸庞上酒窝小小的很温暖。
<47>
南柯自以为她活得这十三四年,已经见到太多自己本不该见的东西。
比如李园,又比如现在眼前的宫殿。
她很惊愕的站在一位公公身边,仰头看向那实在漫长高耸的白色理石台阶,和那上面气势恢宏的大殿,真的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宏伟的建筑。
她更不敢相信的是,像自己这样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竟然会受到皇上的召见。
这当然是因为李寻欢。
正在呆滞之时,她听得身后一声熟悉的呼唤。
“南柯!”
蓦然回首,才见姗姗来迟的李寻欢。
他今日穿戴的格外jīng致,但依旧白衣飘飘。
南柯盯着李寻欢已无怒意的美丽双眸,终于安心的笑了笑:“哥哥。”
李寻欢走到她身边,扶住南柯的肩膀问:“你自己生活的还习惯么?”
南柯点点头。
李寻欢说:“这我就放心了,走吧。”
话毕便带着她随同公公们向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南柯的面色有些忐忑,不安的问道:“哥哥,为什么皇上会召见我呢,他怎么会知道我?”
东厂西厂的设立,就是要让皇帝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秘密。
李寻欢没有做解释,只是笑:“有我在身边,你怕什么?”
南柯道:“我不怕。”
李寻欢弯弯嘴角。
但他所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与皇帝的际遇,其实只是小小的巧合。
<47>
“拜见皇上!”
南柯跪在偌大的花园中,紧张的心急促乱跳。
她还没见过这样大的场面,而且面前不远处正是大明朝的天子,若不紧张反倒怪了。
倒是朱见深很平静,轻声说道:“平身吧。”
南柯不敢动,最后竟被李寻欢拉了起来。
朱见深于殿试上已经见过他,亲切地笑道:“相隔几日,李探花真叫朕好生惦念,你那个爹心高气傲,恐怕也未给你好脸色吧?”
李寻欢不卑不亢,回答说:“有劳皇上费心。”
南柯听着他们讲话,才平复下心qíng,偷偷的看了一眼皇上,而后才发现他年轻的很,英挺而具带威严的脸庞神采奕奕。
朱见深又笑:“李探花可知,朕为何不给你状元之名?”
李寻欢回答道:“皇上选的是治国平天下的栋梁,恐怕臣离皇上的期待还有些距离。”
朱见深笑而不语。
南柯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身上明huáng色的龙袍,大眼睛很是迷茫。
朱见深问:“小姑娘,你有什么话相对朕说?”
“皇上……”南柯压抑不住好奇之心:“您怎么会想要见我呢?”
朱见深笑着摇摇头:“不是朕要见你,而是你该见见朕了,否则那一口一个老人家,朕怎么受的了?”
南柯惊讶的睁大眼睛,而后又红了脸:“原来,原来那日您也在酒楼里。”
而后她又感到害怕:如果一时冲动之下说出大逆不道的话,那李园不是要大祸临头了吗?
他们正在jiāo谈之际,一个太监忽然喊道:“万娘娘到。”
话音刚落。
花园那灿烂的一角就出现了抹淡红的身影,但令南柯吃惊的是,这位娘娘不仅姿色平庸,而且比皇上大了十几二十岁的模样,实在令人吃惊。
万妃款款来到皇帝面前,行了礼,才看向李寻欢道:“这位就是今年的小李探花吗?果然是少年英才。”
李寻欢抱手:“多谢娘娘称赞。”
朱见深道:“万妃有一幅寻欢的落梅图,甚为喜爱,闻说他要前来,特地要设宴款待你们。”
李寻欢连上的表qíng依旧不多,只是恭敬答道:“谢皇上,谢娘娘。”
皇家的饭,无论美味与否,吃起来总是如鲠在喉。
等到南柯勉qiáng填饱了肚子,天色已经渐渐黑了。
这御花园里百花争芳,趁着暮色霞光,倒也有几分壮丽的美感。
她正在走神之际,朱见深又发了话:“今日时候不早了,以后有时间朕在与探花相聚。”
李寻欢立刻起身:“是臣讨饶已久,承蒙圣恩。”
朱见深笑笑:“能与李探花这样的xingqíng忠臣聊天喝酒,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在这寒暄之际,南柯已经默默地起身站到了李寻欢身边。
不料朱见深又道:“朕还有些话想与这小姑娘说,事后朕会派人送她回去。”
闻言李寻欢眼底闪过一丝怀疑,竟然没回答。
万贵妃弯起嘴角:“皇上答应你了,你还不放心吗?”
李寻欢看着南柯充满安慰的眼神,隔了好半天才低头道:“臣告退。”
48—51章
<48>
偌大的宫殿在夜色中,已被烛火照的通明。
南柯手足无措的跟着皇帝来到这里,却丝毫猜不出他的心思。
可朱见深却显得很愉快,忽然转身问道:“你今年几岁?”
南柯回答:“十四了。”
朱见深点点头:“朕比你年长八岁,看你小小年纪,却很不一般。”
南柯疑惑,言语之间也没什么礼数:“哪里不一般?”
朱见深笑:“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竟然劝得李寻欢那种xing格的人,难道还不一般么?”
南柯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也没敢再吭声。
谁知朱见深又问:“你喜欢他?”
惊得南柯瞠目结舌。
朱见深微笑,转了话题:“你是否觉得,万妃比朕大的太多?”
南柯诚实的点头。
朱见深问:“那你可知,为何朕只专宠她一人?”
南柯茫然的回答:“万娘娘是个好人?”
朱见深晚期眸子说:“她的确是个好人。”
说完,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眼神悲哀:“朕命途坎坷,五岁便被立为太子,在宫中孤苦无依,受尽白眼。”
堂堂的一国之君,竟忽然说起如此的丧气话,直让南柯吃惊。
朱见深接着道:“而那时,万妃还是个宫女,这皇宫之内,只有她肯陪着朕,关心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朕,你说她是不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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