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淑娴的眼刀子又甩过来了,她倒是不曾想十二的这番想法是不是痴心妄想,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儿:“你是不是打算让乾隆拜你为师?”
“对头!”十二举起手就在迎姐儿白胖的大腿上拍了一下,赞道,“即便是皇子,见到先生也要行礼。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让皇阿玛向我行礼!”
——前世梦想,今生实现。
迎姐儿有点儿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红棉裤,旋即再度放声大哭。
“十二!我再说一遍,不准欺负你妹妹!”那拉淑娴咬牙切齿的低吼着,心道,以前怎的没发现这小子这般任xing呢?又想起曾经的心头ròu五公主和十三阿哥永璟,那拉淑娴不由得心下一痛,面上也带出了几分。
十二原本只是跟胖丫头开玩笑,见那拉淑娴当真了,甚至面上还闪过几分哀伤,眼珠子转悠了两圈,便猜到了几分,忙立刻讨饶道:“娘,我错了,我以后不欺负这大ròu团子了。”
“她叫迎chūn,迎姐儿、迎丫头,或者你唤她二妹妹也成。甚么大ròu团子……”说到后头,那拉淑娴无奈极了,虽说迎姐儿较之一般的孩子的确胖了很多,可也不用挂在嘴边罢?亏得孩子年岁小,要是长大后听了这话,指不定多伤心呢。那拉淑娴觉得有必要狠狠教训十二一顿,定要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结果,一个眼错不见,十二已经哧溜一声窜下了暖炕,踩着鞋帮子跑了个无影无踪。不多会儿,容嬷嬷从外头进来了。
“主子,您让老奴管着门口,可十二阿哥从里头窜出来,老奴吓了一跳,没拦住。”容嬷嬷一脸的崩溃,既然是守着门的,她便是面朝外背对着门帘子的,结果冷不丁的背后的帘子被掀开,十二就跟个脱缰的野马似的,噌的一下就窜出去了。得亏她眼神好,要不然还不定看得清楚是谁呢。
“别管那小子了,啊哟我被他气得头疼。”
将仍在哭泣的迎姐儿jiāo给了容嬷嬷,那拉淑娴捏着眉心揉着太阳xué想了好半响,才终于给想通了。按着方才十二那意思,也就是说他已经用他的方式跟张家老太爷互通了消息,并谋划好了将来的一切。换句话说……
没她的事儿了?
那拉淑娴放下捏着眉心的手,直勾勾的望着前方的虚空,忽的哭笑不得的叹息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前我都管不了他,更别说如今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重活一遭,得到教训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她的十二。而十二以往最吃亏的在于,他对皇位毫无兴趣,却因着继后之子的身份被所有人忌惮。幸而,如今的十二即便没甚么野心,也能顺顺畅畅的将日子过好。
高中状元,再寻个安稳妥当的差遣,于十二而言的确是一件幸事,也许还可以加上……尚公主?
“瞧我这在想甚么呢。”那拉淑娴晃了晃头,一副被自己打败了的模样,心道许是年岁长了,整日里就想着做媒,不过她的儿子是还小,旁人家的倒是可以考虑一番。像东府的珍哥儿,呃,今个儿白日里刚被十二坑了一回。那就娘家大侄女小铃铛,呃,她还要守三年母孝。还有……仿佛没了。
“主子,您怎的了?”容嬷嬷一脸担忧的问道,“老奴把迎姐儿的奶娘唤过来罢?”
“嗯,去罢,我有点儿头痛,让奶娘好生照顾姐儿。”
目送容嬷嬷抱着迎姐儿走了出去,那拉淑娴愣愣的坐在暖炕上思绪纷飞。乍一看,仿佛自己有很多事qíng要忙活,可仔细一盘算,仿佛又无事可做。哪怕是最最紧要的,皇太子即将被释放一事,也轮不到她来cha手。至于来年三月里太子被复立,更是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这么一想,无奈之余又仿佛忽的安心了。
天家父子之间的争端离她有好远好远,且长青帝若真能活到端闰六十年的话,四十五年腊月里生的十二,届时都十六岁了,完完全全就是个少年郎了,全家老小的安危和荣国府的将来就靠那臭小子了。
“呼,这么一想,我就舒坦了。”那拉淑娴起身离了东暖阁,径直往正堂走去。不想,才走到穿堂里,就迎面撞上了满脸铁青的贾赦,“老爷……”
“你这是要回去了?走,咱们回屋说话。”贾赦虽面色极为难看,却不会对那拉淑娴发作,只伸手拉过她一齐回了正堂,待进了内室后,他才恨恨的道,“人都道‘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我不指望她能一碗水端平,可少给我惹点儿麻烦不成吗?偏心眼儿也要有个度儿!”
得了,都不用问了,就知晓是贾母又作幺了,再联想到那句‘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那拉淑娴敢肯定,这事儿跟贾政还脱不了关系。
话虽如此,该说的她还得说:“老爷莫生气,先换了衣裳,再拿个暖手炉烘烘手,方才我都觉出老爷您手心冰凉,小心别给冻着了。”
“我哪里是被冻着,我这分明就是被气着了!”贾赦磨着后槽牙,语气森然的道,“淑娴你都不知晓,老太太竟然说是我害的二弟摔断了腿!”
那拉淑娴懵了一下,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对啊,老太太这次没说错。”
这下子,却是轮到贾赦被噎住了,只见贾赦一脸幽怨的看了一眼那拉淑娴,再度开口时,语气就彷如怨妇一般:“那事儿老太太不知晓!你想想,她是在一无所知的qíng况下,把一切都赖在我头上的!要只是说我害的二弟摔断腿也就算了,还指责我不该带着他去保龄侯府!这叫甚么?倒打一耙吗?我是去保龄侯府寻乐子还是怎的?我那是去吊唁,还是去给她娘家的嫡亲弟弟吊唁!气死我算了!”
“老爷您的意思是,老太太不出家门便知天下事儿?呃,老爷您先别生气,这政二老爷摔断腿一事确是赖您,这个铁定没错。至于去保龄侯府的事儿,我原记得该是老爷您同东府的敬大老爷同去的,可您非要拽上政二老爷……”
“所以都赖我?是我活该?”贾赦瞬间心灰意冷了,有甚么比在外受了委屈,回家还被自家媳妇儿说活该的?虽说那拉淑娴没明说,可他听出来了,就是这个意思!
“对。”那拉淑娴重重点头。
“……”贾赦顿觉生无可恋。
“还有一个事儿,保龄侯府那头,还是闭门谢客吗?眼瞅着就到年关了,咱们是不是应当表示一下?即便他们尚在孝中不方便宴请,可身为晚辈,老爷您看是不是挑个日子登门拜访一下?”
“你可真能给我寻麻烦。”贾赦彻底无奈了,他这人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虽说方才气得要死,这会儿被那拉淑娴一打岔,倒是缓过了神来。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搀和那些个事儿,“我不去保龄侯府,人家是想躲躲不开,我这还傻乎乎的一头撞上去?谁不知晓史家已经不行了,就算还有子嗣在,可最大的九岁,最小的才三岁,指望他们得到甚么时候才能瞧见成效?别闹了,左右老太太也没bī我去。”
贾母的确偏心得很,却不会没缘由的折腾贾赦,尤其在自己娘家和亲生儿子之间,她可以轻而易举且毫无愧疚心的抛弃娘家。
“保龄侯府会起来的。”那拉淑娴笑了笑,虽说眼下看着她是无法cha手太多的事qíng,可并不代表她就这般无知,“相信我,最快年底,最迟来年年初,保龄侯府一定会重新起来的。”
“这么快?”贾赦傻眼了,旋即就笑开了,“别做梦了,即便他们还能再起来,起码要十几年后了。还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哈哈哈,不可能!”
“那老爷要不要同我打个赌?”
“赌就赌,谁怕谁!”
☆、第113章
贾赦的自信是有道理的,虽说大部分朝臣和各大世家大族皆是站在太子那一边的,可真正的太子党其实并没有那么多。
亦如宁荣二府,也同样都是太子这边的,可太子压根就不在乎他们。又比如跟贾家有多年jiāoqíng的金陵薛家,同样都是偏帮太子的,可你若去问一问太子,指不定突你一脸。
薛家是谁啊?孤不认识!
然而,保龄侯府却是被盖了戳的太子党,而已故的老侯爷更是不止一次的替太子跑腿gān活,虽尚不曾达到太子左膀右臂的地位,却也是在太子跟前挂了号的。也因此,贾赦可以非常自信的表示,连太子都下得了狠手的长青帝,是万万不会放过保龄侯府的。不过,因着老侯爷已经故去,如今的保龄侯府只余孤儿寡母,以长青帝素来的做派,想来也不会太为难侯府剩余的人,甚至还会善待一二。可即便如此,没有十几二十几年,保龄侯府别想重新起复。
对于赌约,贾赦自信满满。只是那拉淑娴对于贾赦这种迷之自信,报以淡然的微笑。
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三。
当天倒是没甚么大的动静,不过因着近几个月来京城里的风向都不太对,想着小年到底不比大年,因而荣国府这头并未大办,只是家人都聚在一起用了顿丰盛的佳肴。
第二日,惊天大消息就来了。
据说,在小年夜宫宴上,四皇子跪求长青帝释放太子殿下,一开始长青帝是不同意的,非但不同意还雷霆大怒。怎奈四皇子泣血苦求,在猛磕了几十个头后,长青帝喟然长叹,以感动于其兄弟qíng当众表示释放太子。之后,被释放的太子匆匆赶到宫宴上,涕泪横流的跪倒在地,坦诚自己的过错,长青帝与太子二人抱头痛哭,在宫宴上来了一出父子深qíng的感人剧目。
……!!!
这是有病罢?!
虽说这里头也许有着些许夸张,可因着荣国府到底是有自己的渠道的,比起外头普通的老百姓,显然消息的可靠xing还是很高的。当然,再靠谱的消息也只能说是表象,毕竟即便是亲眼所见,也不一定就是真相。世家大族中爱做戏的人就不少,天家那对最尊贵的父子未必就是真qíng流露。
可甭管怎么说,太子殿下终究是被释放了,所以……
“这这这、这是要bī死个人呢!先前,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是都以太子马首是瞻?乍一下太子栽了,那些个死忠的被圣上撸了个gān净,到如今都还不曾出来呢,更别说死在狱中的也有不少。盼着好几个月,那些不是那么忠心的,到底没撑住改了口,结果呢?结果呢!这是拿咱们当猴耍罢?”
贾赦真的快疯了,原因在于,他本人就是属于看着忠心最后没撑住的那个。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太不中用了,以至于甭管他忠心亦或是不忠心,都不会被太子放在心上的。这就好比那拉淑娴对容嬷嬷极为信任,若是容嬷嬷背叛了,她一定会疯的,可若是荣禧堂随便哪个三等丫鬟叛变了,那就没无所谓了,爱咋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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