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朝之后,太子就寻上廉亲王,好生关怀了一番。可惜廉亲王此人不怎么吃这套,只表示他只一心为国尽忠,言下之意,一切跟天子对着gān的都应该被恁死。
太子很是欣慰,他觉得廉亲王这是委婉的表达尽忠之意。
可惜的是,这纯粹就是太子想太多,廉亲王所要表达的意思显而易见,他只听长青帝一人的话。支持太子,也是因为对方是长青帝钦封的太子殿下。至于头几年帮太子说话求qíng,不过是他看出来长青帝本意没想太过于为难太子而已。说白了,他只忠于天子,至于太子想要他的忠心,还是等即位以后再说罢!
当所有人都认为廉亲王是实打实的太子党时,真相却是,他只效忠于长青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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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我升官了?!”
翰林院里,贾赦整个上半晌都趴在书案上补眠。幸好,翰林院除却科举期间忙活了一些,旁的时候都是很清闲的,毕竟类似于修书立传之类的事儿,压根就不着急。那些个修补古籍孤本,更是不急于一时。因此,即便好些个人都瞧见贾赦偷懒打瞌睡,也没人理会他,实在是这样的事qíng在翰林院里太寻常了。
结果,尚未到晌午之时,吏部就派人过来了。
三省六部之一的吏部,掌管着天下文官的考核评价调任升迁,权利不可谓不大。也因此,即便翰林院的地位极为超然,面对吏部来人,仍是礼遇有加的。
吏部派遣了个正五品的郎中过来,这也算是对贾赦极为重视了,要是普通的低品阶官员升迁,哪里会特地派官员前往支会的?顶多就是派个小官吏传个话儿,让人自去吏部办理升迁手续。可惜,难得一见的吏部礼遇,却并不曾让贾赦感动,准确的说,贾赦已经快被吓懵了。
在参加科举之前,贾赦只一心混吃等死,左右再不济他也承袭了一等将军的爵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辈子都可以优哉游哉的,过的舒坦无比。
待科举结束后,贾赦满心期待着能进入譬如工部这等悠闲的地方,却不料因着得了长青帝的青睐,被丢到了翰林院。他一心觉得自己跟翰林院八字不合,又没胆量跟长青帝作对,只好盼着三年任期结束后,能给他调到工部去。
没错,在贾赦心目中,第一养老所在,就是贾政所在的工部。
现实是残酷的,吏部来人说,他被升官了,从无品阶的翰林院庶吉士晋升成为了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这真的是可喜可贺……
欢喜得他差点儿哭出声儿来。
“这一定不是真的罢?”贾赦只差没“感动”的涕泪横流了。
翰林院庶吉士无品阶,与之相配的是,也并无具体职责。像珍哥儿这种并不被长青帝看在眼里的庶吉士,也就是跟在老翰林后头学习,且多半时间都是自个儿看书闲聊,实在是悠闲得很。而像贾赦这种极受长青帝青睐的,则会隔几日被唤到御书房去帮着拟圣旨,或者对当前局势发表一些言论。不过总的来说,庶吉士还是挺轻松的,毕竟不是真正的朝廷命官。
可翰林院编修却是实打实的正七品,有了品阶就有明确的职责,也有每日的任务,每年年终都有考核评价,甚至编修之中也有不少的勾心斗角,抢着出头。
若是可以选择的话,贾赦宁愿在翰林院庶吉士的位置上待一辈子,也不想升官。
说好了三年一过就让他调职呢?
说好了翰林院不会待太久呢?
说好了对他的能耐极为期待要重用呢?
贾赦再一次的感受到了来自于整个世界的恶意,他一点儿也不想当翰林院编修,他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
再度陷入人生低谷的贾赦,绝不会想到,长青帝之所以突然给他升官,是因为他头一个还清了所有的欠银。若是早知如此,他一定不会还的。幸亏,他并不知晓。
待当日晚间,贾赦回到荣国府时,他升官一事早已传遍了整个府里。也是,晋升这种事qíng压根就不是甚么秘密,更别说长青帝先是在早朝上宣布了这事儿,之后吏部更是额外派人前去通知,以至于只半日工夫就彻底传扬开了,瞒都瞒不住。
自然,贾赦也没想过要隐瞒,他只是带着一脸想死的表qíng,魂不守舍的回到了府上。
结果一回府,就被告知贾母有请。
饶是贾赦并不聪慧,也知晓贾母有请绝对没有好事儿。啧啧,有好事哪个会惦记他?况且贾赦也没失忆,害得府里头损失了八十万两银子,莫说贾母原就不喜他,纵然先前再怎么疼爱,这会儿也只剩下了厌弃二字。
可贾赦压根就不在意,他都当上了翰林院编修了,还有甚么好在意的?再惨不过挨顿骂,脸皮厚如城墙的贾赦表示,挨骂这种事儿,他打十岁起就已经彻底麻木了,左右以贾母的xing子是断然不会打他的,怕啥!
抱着这样的想法,贾赦只晃晃悠悠的去了荣庆堂,不曾想,居然所有人都在!
当然,这里头的所有人并不包括元姐儿和迎姐儿这俩姑娘,倒不是有多重男轻女,而是荣国府的惯例,就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参与外事。
“老太太,我昨个儿累了一个白日,夜里更是一宿没睡,今个儿又在翰林院忙活了一天,我这会儿是头疼胸闷脚抽筋。您要是没甚么要紧事儿,能允我先去喝口水用个膳歇个觉,再来您跟前回话吗?”贾赦一副被抽空了jīng气神的颓废模样,以此证明他方才所说尽数属实。
贾母被噎住了。
“是我这老婆子想要折腾你吗?你也不想想,你究竟gān了怎样的好事儿!你以为我只是在心疼你拿出去的钱财吗?你真当我这么小肚jī肠,这么目光短浅吗?!”贾母拿手拍着一旁的小几,愤然质问道。
对此,贾赦只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下却是捅了马蜂窝了,贾母原是准备了一大车的话要好生跟贾赦理论一番,结果一见到贾赦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登时气得心口发疼,连声音都不由的颤抖了起来:“你个孽子!我万万没想到,在你心目中我竟是这么个形象!老太爷,您怎的就这样绝qíng的撒手人寰了?您索xing带上我一并走……”
“我可以坐下来边喝茶边听老太太您嚎吗?”贾赦蠢蠢的问道。
“孽子!!”贾母气疯了,怒指贾赦破口大骂,“早知道你竟然这般混账,当初将你生下来时,我就应当立刻掐死你!也省得你如今这般作孽!”
“所以,我应当感谢老太太您的不杀之恩?”贾赦试探的问道。
“你你你……”贾母何止心口疼,她浑身上下都泛着疼,若非身子骨不中用,她是真的想冲过去跟贾赦拼了。万幸的是,贾母并不只有贾赦这么一个儿子,起码她的次子贾政是个纯孝之人。
因见贾母愤怒到几乎要晕厥,贾政忙急急的上前劝道:“老太太切莫动怒,身子骨要紧!”
“哼,谁还会在意我这老婆子的身子骨?怕只怕某人恨不得我早些咽气蹬腿呢!天呐!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甚么孽哟,才会生出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儿子!这是老天爷要报复我吗?混账……贾赦你个混账东西!你到如今都不知晓闯下了多大的祸事吗?贾赦!!”
贾母都点名唤他了,饶是贾赦这等厚脸皮这人也不能装作甚么都没听到不知道了。无可奈何之下,贾赦只唉声叹气的走上前,老老实实的跪倒在贾母跟前,一脸幽怨的抬头望着她:“儿子在呢。”
“在在!同我说话你还委屈上了?你真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人忠君爱国,旁的人都是欺君罔上的罪人?作孽哟!咱们荣国府好赖也是百年家族,高门大户,纵然称不上世家,也再过几代总能让旁人改观的。哪里知晓,竟出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混账东西,拿府里的钱财充脸面不说,你倒是考虑一下旁人会怎么想呢!!”
眼见贾赦一脸不以为然,贾母气得连连捶胸顿足。
“赦儿你都三十好几了,凡事别老一下子上了头就为所yù为,你倒是过过脑子呢!真以为还欠银只是关系到银子问题?不不,你想岔了,这关系到咱们这些陪着太祖皇帝打江山的老将们的颜面!咱们贾家原就是金陵城的世家。人人都道,天下有十斗财,江南占七斗。你可知,这里头至少六斗是出自于咱们四大家族并甄家。你可曾想过,富贵如咱们,gān嘛放着好端端的太平日子不过,非要跟随太祖皇帝打江山吗?真的只是为了这颜面?!”
伴随着贾母的话音落下,是荣庆堂正堂内一片寂静。
在场之人,除却贾家的人,便是出身史家的贾母,以及出身王家的王夫人,并那拉淑娴。然而,即便是那拉淑娴的娘家,也是当年陪着太祖皇帝打江山之人,唯一不同的是,旁的几家都是真正的浴血奋战,而张家却是揭发了前朝皇帝的种种恶行,呼吁天下百姓拥护徒家为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家做的都是同一件事儿,只是分工所有不同罢了。
因此,贾母这话一出,在场诸人皆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件事儿。
其他的想法都跟贾母类似,然而那拉淑娴和十二却悄悄的对视了一眼,看来,前世今生确实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只不过前世是八旗子弟共同进退,并拥护爱新觉罗为帝,然而本质上却仍是希望满洲八旗共享这如诗如画的大好江山。
到了这一世,虽说没有了满洲甚么事儿,可徒家照样有一批并肩作战的盟友,虽说在徒家王朝建立之初,太祖皇帝大肆分封王侯子爵,可除却皇室宗族外,并没有世袭罔替的爵位。也就是说,徒家王朝可以屹立多年,可那些曾经的盟友却终有一日会成为庶民。
典型的例子就是姑苏林家,跟其他几家被赐封为四王八公十二侯不同,姑苏林家仅仅得了个勋爵,又因着他家先祖受封时年事已高,且林家子嗣素来寿数不长,至林海之父,得长青帝恩赐额外多袭了一辈,可到林海这一代,却是无爵可袭,只能凭他本事考取功名。所幸,林海是有真材实料的,顺顺当当的通过了乡试、会试,并在殿试时一句夺得探花郎,先是被迁为兰台寺大夫,后又被点为扬州巡盐御史,可谓是仕途顺畅。
可旁人呢?
不是所有人都有林海的才华,事实上多半的人都是纨绔子弟。类似于曾经的贾赦,以及一如既往纨绔到底的王子胜。
有才华的太少了,而原就出身高贵又有才华且兼愿意上进的人……少得可怜。
于是,一代一代的往下传,当天下仍是徒家之时,曾经那些个跟徒家的太祖皇帝并肩作战的盟友们,却是爵位到了顶点,终有一日成开国功臣跌落到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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