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廉亲王再度对贾赦另眼相看。
其实对廉亲王这样的人来说,才华之类的真心不重要,三年一度的科举,每次都能收获不少的人才,这里头迂腐书生绝对占了一多半,剩余的人中,真正能挑大梁的少之又少,更别提很多人是怀有私心的。
“恩侯,gān得不错。”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从廉亲王口中说出来,份量就完全不同了。贾赦感动的泪眼婆娑,当然也有可能是单纯的被惊吓到了,毕竟往深处想,称呼对方表字就意味着是朋友了。当然,贾赦和王子胜倒是朋友,可他们以往却是直接称呼对方为蠢货或者混球的。
“廉王殿下,我以后可以跟着您gān了吗?您放心,讨债这事儿我在行,咱们下一个目标是哪里?王家那头不用管了,等凑齐了余款,王子胜会给您送过来的。那下一个……咱们去史家好不好?”贾赦一脸的期待。
“你不去翰林院了?”
“殿下……”贾赦瞬间从期待转成了惊悚,翰林院那地儿跟他八字不合呢,虽说也没人针对他,可他一进入翰林院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只恨不得立刻被削官罢职了。
“行,往后你就跟着我罢,左右翰林院那儿也不缺人。”廉亲王没想那么多,只当是贾赦这人忠心耿耿,哪里有需要便主动要求去哪里。至于翰林院那头,事实上从来就没缺过人手,更别说贾赦只是临时被长青帝升职为翰林院编修的,压根就没事儿能让他gān。
“我以后不用去了?”贾赦瞬间乐翻了,拍着胸口向廉亲王打包票,“廉王殿下您就放一百个心罢,我贾恩侯一定为您将欠银尽数讨回来!”
“不是为我,是为圣上。”廉亲王目光闪了闪,提醒道。
“对,那是自然的,咱们都是为国尽忠嘛。”贾赦随口扯着,他这人头脑简单,压根就没注意到廉亲王话里头暗含的深意,只下意识的顺着廉亲王的话说下去。可说者有意听者有心,廉亲王倒是对此相当得满意。
……
接下来,贾赦就进入了讨债模式。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四五回手到擒来。若说宁荣二府是让他见识一下,张家是纯粹拿他没辙儿,那么王家就是他实打实的头一份功绩了,等到了保龄侯府却是容易多了。
尽管贾赦本人同老侯爷夫人并三位老爷并不算很熟稔,可往昔的jiāoqíng在,加之保龄侯府到底没个主事的人,哪怕大老爷也尚未及弱冠,忽悠起来别提有多容易了。还有一点,保龄侯府的欠银其实并不算多,偏他们的欠银却是极多的,在墨迹了半天后,贾赦头一回成功的收到了全部欠银。
余下,贾赦又将目光瞄准张家的三门姻亲上头。
潘、凌、周这三家,都是传承已久的52书库,贾赦啥都没做,只带着一群人排成一溜儿蹲在人家大门口里,要是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破碗就更有气氛了。当然,贾赦没无耻到这地步,仅仅是带人堵着门口,既不讨债,也不啰嗦,甚至有人进门他们都会让道儿。可即便如此,没两日人家就举白旗投降了。
三家的依次jiāo还了欠银,随后三家人排着队去张家讨说法。
“哎哟你这啥女婿呢?要不要脸了?带着一群人蹲我家大门口,这是要债呢还是要饭呢?他不怕丢人现眼的,我都怕了!”
“你这女婿了不得啊,老话咋说的?人要脸树要皮,他只要能讨回欠银连面皮都不要了呢!能耐!”
“可不是能耐吗?简直了都!唉,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见到能这么豁出去的。”
张家老太爷:“……呵呵呵呵。”
不几日,待在荣国府里悠哉过着小日子的那拉淑娴,就收到了娘家来信。信中,极为委婉的讲述了贾赦这些日子在外头gān的好事儿,字里行间没有一句污言秽语,却处处透露着无限鄙夷。
那拉淑娴收了信后,感概良久,之后才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
转眼都已经六月下旬了,离太子二度被废黜还有三个来月时间,想来到那个时候,那些个老狐狸们大概就能明白她的用意了。不过,到底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那拉淑娴犹有些不大放心,待唤了十二过来后,便直截了当的开口发问:“时间太久了,我都有些记不大清楚了,只依稀记得太子被废之后很久都依然有人替他说话?”
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话,饶是十二自认为聪慧过人也有些发懵,愣了半响后才道:“不要紧的,咱们家已经没有危险了。”
四爷是抠门是爱记仇,可同时也并非蛮不讲理的人,只要是曾经帮衬过他的人,之后绝对会有好日子过的。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十三爷,君不见等他上位后,其他所有兄弟包括他的同胞弟弟老十四都改了名字,唯独十三爷没有改。
这叫甚么?典型的护短xing子。
“抽个空儿去趟你外祖家罢,也不用说旁的,只告诉他,最迟十月份京城里一定会有大事儿要发生,让他老人家悠着点儿,再顺便让他约束一下你三个舅舅。”那拉淑娴说到这里,面上闪过一丝迟疑,“还有一事,我先前听到个信儿,仿佛是老太太打算让你二叔叔外放任职。”
“啥?”十二再度被吓到了,“就那傻货?还外放任职?别闹了,留在工部多好呢,虽无功可也没过呢。放他去外头,万一他发疯了撒欢,真闹出了事qíng来,兜也兜不住!”
“恐怕不可能。”那拉淑娴一想到先前贾母哭成泪人的模样,就止不住头疼起来。
诚然,八十万两银子的确是一笔天文数字,可既然已经给出去了,那再折腾这些还有意义吗?甭管怎么闹腾,给出去的银子它也回不来呢。偏贾母却看不透,似乎是想着从别地儿捞银子。这要是赶在十来年前,她绝对不会阻拦,可如今眼瞅着长青帝没多少年了,再动这脑子,回头等那位爷上去了,绝对是会掉脑袋的。
“那就甭管了,他爱去就去,想贪就贪。大不了等回头咱们来个大义灭亲,反而能得些好处呢。左右政二叔叔又不是隔壁东府,没得小的出事连累大的。”十二一脸的无所谓,“再说这不还只是听说吗?未必就是真的,退一步说,即便是真的,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外调。”
从理论上来说,京官的地位要远高于地方官。然而,京官都是穷人,极难捞到油水不说,还因着京城里头贵人多,每每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可地方官就不同了,哪怕只是个七品芝麻官,至少在他那地儿就是父母官,更别提很多职位都是极为有油水的肥缺。
也因此,每三年考核评价之后,除却那些个一心做学问的人外,其余人等多半都是削尖了脑袋往外头跑的。就说贾政好了,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搁在京城里连个水花都起不了,可若是外放了,要不就当各州的知州,或者是盐运司副使,再不然就是盐课提举司提举等等。这论地位,绝对没法跟工部员外郎相提并论,可好处却也是响当当的。
——捞钱容易!!
当然,被砍头的概率也就一下子高了起来,尤其等那位爷上去了,恁死的多半都是在职期间捞够了油水的肥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像贪污受贿这样的罪名,不至于祸及家人。
既如此,管他去死!!
十二和那拉淑娴商议之后,只决定过两日去一趟张家,略漏一些口风。至于贾母、贾政打算折腾甚么,随缘罢!
殊不知,就在他们思量对策之时,贾母也唤了贾政过来谈心。
自打宁荣二府还清了欠银以后,贾政就恢复了日常上衙。可惜,等他去了工部之后,才愕然发觉,诸位同僚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可不是吗?虽说祸头子是贾赦,可身为贾赦的嫡亲弟弟,贾政能是个好东西?要知道,如今满京城的人大多都在诅咒贾赦不得好死,顺带也没忘记捎带上贾赦的至亲家人,包括祖宗十八代。
贾政能有好?
可怜的贾政,先是在府里头被嫡亲大哥摆了一道。然而,等他出了府后,才发觉外头已经变天了,他从曾经年轻有为的荣国府二老爷,变成了京城里人人喊打的混账东西。这贾赦倒是投靠了出了名的面瘫王爷,贾政却没个得力的靠山。再一个,工部里的上峰同僚也没对他动真格,无非就是没事儿了多给点儿眼色瞧,外加话里话外都暗藏玄机。
只这般,贾政就已经受不住了。因此,当贾母提议让他放外任时,他毫不犹豫的就应承了下来。
今个儿他们就是来商议要谋个甚么官职的。
“老太太,按着我的想法,谋个知州是最好的。一来,也算是一方能人,二来,知州的位置多,也好谋划些。”从五品的官职,贾政不敢挑最好的,只好往平庸里头选。不过,他这话也确实没错,甭管怎么说,他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了,论旁的职位没有太大的把握,可若仅仅是平调去当个知州,却是容易多了。
可贾母却很是反对。
“知州是不赖,可你如何保证一定能谋到肥差?是有些州肥得流油,可也有些地方穷山恶水泼妇刁民,万一你去了那等子地方,但凡出了甚么乱子,你要如何是好?这些年,各地的叛乱少是少了,可也没有完全太平下来。每回遇到旱灾水灾的,准会出事儿!”
“这……”贾政原就是个没甚么主见的人,闻言登时犹豫了起来。
贾母又道:“就算运气好没摊上这些倒霉事儿,可穷乡僻壤的,你如何捞银子?听我一句话,咱们府上如今已经没钱了,你大哥他混账一个,中了举当了官,没贪回来一文钱不说,还倒亏进去了八十万。他把咱们府的家底都掏空了,如何公中的账面上空空无业,连一两银子都训不出来了,就是我想喝口燕窝粥,也得从我的嫁妆里头支钱去现买。政儿啊,咱们家已经完了,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日会饿死的!”
“老太太您别着急,您身子骨不好,千万不要动怒,有话慢慢说。”
“我怎么能不动怒呢?祖辈们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血汗钱呢,他就这样卖了人qíng。哼,他倒是好,为了讨廉亲王的欢心,宁愿把家当都赔出去。结果呢?不过就是升了个小官,翰林院编修,听着是很不错,可能值几个钱?每月的俸禄银子,连他自己都不够花用,纵是有心捞点儿油水,都没处去!”
“那到底是翰林院编修呢。”听到贾母肆意诋毁自己心目中最神圣的翰林院,贾政心头略过一阵不舒坦,好在他是个纯孝之人,即便再怎么不舒坦,面上也没有带出来,只略带羡慕的提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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