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怎么说,整个荣国府也就只有这对夫妻对此漠不关心了,旁的人甭管心中究竟是如何思量的,却皆对此事上了心。
只是,一日两日过去了,眼瞅着秋闱的日子愈发临近,上头却完全没有任何动静,连前些日子的流言也慢慢散去了,贾母坐不住了。唤来了那拉淑娴,贾母当着王夫人的面,直截了当的问道:“淑娴,你可有听娘家父兄们提起政儿科考一事?”
“二弟已入了官途,哪里还会再参加科考?”那拉淑娴很是哭笑不得,不过等瞧见贾母变了脸色后,又改口道,“这事儿其实也说不准。”
“政儿是入了官途,可他才五品官,这也太低了。虽说他参加过科考,可那会儿他在考场里就病倒了,若非如此,他定能金榜题名,那就不会是如今这个结果了。”贾母摇头叹息道。
那拉淑娴愈发无奈了,甭管哪一届的状元郎,都不可能一上来就是五品官的。莫说贾政他没有考状元的本事,就算是有,五品官也不算看低了。只是这话,那拉淑娴不好说,至少不能当着贾母和王夫人的面说。思量了一下后,她索xing敷衍道:“都说空xué来风未必无因,我是想着,莫非圣上提到二弟并不是想让他再度科考,而是打算给他升官?或者调到其他更能施展才能的位置上?”
“有道理,淑娴你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嗯,一定是这样的,没错!”贾母开心了,一旁的王夫人也笑得一脸灿烂,只那拉淑娴一人在心里不停的腹诽着。
……她这是敷衍,敷衍!!别那么天真好吗?
……罢了,你们高兴就好。
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那拉淑娴成功的脱身,回头待没人时,只向伤好归来的容嬷嬷道:“老太太还是侯门贵女呢,怎的连句场面话都听不出来?唉,真不知晓是我太会做戏了,还是她们太天真单纯了。对了,嬷嬷的胳膊大好了?大夫不是说要养三五个月才能彻底好吗?”
容嬷嬷笑道:“彻底好又是个甚么说法?左右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脚。主子也拨了好几个丫鬟伺候我,大不了从此不gān重活累活,陪在主子跟前说话解闷却是无妨的。”
“也好,正好把那些人jiāo给容嬷嬷你来料理。徐老夫人……”那拉淑娴叹息了一声,遂将前些日子的诸多事宜挑重点告知了容嬷嬷,并叮嘱这事儿暂且瞒着贾赦,待那些人彻底归心后,再告知贾赦。容嬷嬷自是满口答应,待jiāo接完毕要离开时,容嬷嬷忽的诡异一笑:“主子,虽说咱们换了个地儿,不过普天之下的皇上都是一样的。这被皇上惦记的人,要么平步青云,要么就离倒霉不远了。主子您猜政二老爷属于哪种?”
听容嬷嬷这么一说,那拉淑娴微微一愣,旋即却是连连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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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那拉淑娴说对了。
空xué来风,未必无因。
日理万机的圣上是不会莫名惦记起贾政的,定是先有前因,再有后果。而是福是祸,皆在于圣上的心qíng。可惜的是,如今的圣上愤怒异常。
开恩科是早先就决定的,而在公布了开恩科时间后,圣上同时还另下了一道旨意,命所有皇子将府上适龄皇孙送进宫中,入上书房读书。此乃本朝首例,不过因着此举上好,因而并无一人反对,倒是在挑选先生时,遇到了颇多的麻烦。
圣上的意思是,由一位殿阁大学士担任总师傅,再从翰林院挑选一位掌院学士以及两位翰林学士作为辅助。至于其他的先生,包括骑she师傅就从三省六部挑选,人数在十到二十位之间,不过这却是jiāo给了旁人来处理,圣上只负责定下总师傅以及作为辅助的三位先生。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当圣上将一切都盘算好之后,便命人唤来了他心目中最合适的总师傅人选——三朝元老,官拜正一品殿阁大学士的闲鹤先生。
闲鹤先生:“禀陛下,老臣如今正忙于教导学生,无力分心任职上书房。”
自诩是千古明君的圣上,当然不能qiáng迫老臣。在思量了片刻后,圣上决定用曾官拜太师后告老的凌宁仄凌大家取代闲鹤先生。前者的威望是不如后者,可论起学问未必就输给后者。
凌大家:“禀陛下,糙民数年前便已告老,如今正忙于教导入门弟子,实乃有心无力。”
甭管话说的多好听,不想gān总归是事实。圣上忍着气让人送走了凌大家,琢磨了许久后,最终将原本打算的辅助先生提拔上来当总师傅。然而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潘鼎。
潘学士:“禀陛下,臣素来崇尚做人做事有始有终,因数月前刚收了一名学生,在他未曾出师之前,臣无法分心教导旁人。请陛下恕罪。”
圣上:……
面对老臣,圣上没法发火,等人都走了,却是终于气不过砸了个砚台。伺候了圣上几十年的梁公公试探的道:“陛下可知三位老先生所收的弟子是何人?”
“哼,不知是哪三个好运之人捷足先登了,如今让朕去哪里寻能服众的老先生?”气归气,圣上倒不至于迁怒到旁人身上,只是仍苦苦思索朝中可有合适的人。
“陛下,奴才有一事不吐不快。”
圣上淡淡的扫过去一眼,当下梁公公忙道:“方才三位老先生所收弟子并非三人,而是同一人。那人正是前段时间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天纵奇才,荣国公贾代善之次子贾政。”
数月前,贾政被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共同收为弟子一事,并不是甚么秘密。相反,这事儿曾一度成为了京城大街小巷里最广为人知的热门消息。不过,京城是甚么地方?连改朝换代的事qíng都能坦然接受,像这种消息,顶多也就传个十天半个月,等热乎劲儿一过,自然而然也就熄了。因而,即便圣上最初听过这事儿,数月过去了,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贾政……朕想起来了,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罢了,若真是天纵奇才,教导好了也能利国利民,只是教导皇孙一事还要从长计议。”圣上眉头紧锁,半响才道,“若等恩科结束后,朕还不曾选定先生人选,小梁子记得提醒朕再唤三位老先生罢。”
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哪里那么好寻?半月之后,恩科结束了,而圣上一无所获。都无需梁公公刻意提醒,圣上便命人唤了三位老先生入宫觐见。一开始,圣上还耐着xing子晓之以理动之以qíng,试图说服这三人松口答应入宫教导皇孙一事。可惜,跟德高望重成正比的是,三位老先生都是一样的迂腐顽固,只道既然答应了,便定要有始有终。无奈之下,圣上只能主动让步。
“敢问三位老先生,贾政何时才能出师?”
☆、第021章
沉默,寂静,尴尬……
眼瞅着圣上的面色愈发难看了,潘院士艰难的开口道:“回禀圣上,臣无能,想来有个十年八年的,贾政应当能入门了。”
有人开口那就容易多了,凌大家紧随其后,道:“等贾政入门后,再来个十年八年的,勉qiáng够得上秀才的标准罢。”
闲鹤先生抚着他那花白胡子,长叹一口气:“老臣年事已高,怕是看不到贾政出师的那一日了。唉,回头我传给我儿子继续教,若还不成,就传给我孙子。至于上书房先生一职,陛下您就另寻高明罢,老臣无论如何也要让贾政出师,省的日后他给我师门丢人。”
圣上:……
“这就是传闻中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半响,圣上才带着满脸的不敢置信,颤着声音问道。其实,倘若仅仅是略有些夸大其词了,圣上也是能接受的,毕竟很多流言蜚语都是越传越夸张的。可由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jīng心教导二十年,都只能勉qiáng够得上秀才的标准,这丫的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蠢货罢?
“世人皆喜夸张,想来陛下您同我们一样,都被贾政糊弄了。”闲鹤先生无奈的叹息道,“可谁让我们三人都已经答应下来了呢?贾政是我们正式拜入门下的弟子,且他虽资质愚钝,却胜在愿下苦功夫用功上进,于qíng于理,我们也不能将他逐出师门。”
另两位老先生也纷纷叹息着附和道。
圣上气得胸口一阵翻腾,偏他也明白,像闲鹤先生这种清高自傲的老学究,端的是迂腐纨绔。再说,在这事儿上头,占理的也确实是他们那一边,毕竟凡事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且贾政再怎么蠢笨不堪,只要他愿意上进,谁也没法子阻止他进学。
“罢了,是皇孙们没福气。”
话是这么说的,圣上也的确不曾怪罪于三位老先生,可事后仔细一琢磨,却越想越不得劲儿。三位老先生乃是国之栋梁,倘若他们如今是为国事忙碌,圣上自无话可说。退一步说,贾政若真是天纵奇才,教导好了,将来也能为国尽忠。可如今呢?
璞玉能雕琢成美器,那顽石呢?就算匠人的手艺再怎么巧夺天工,还能将一块茅坑里的石头雕琢成jīng美的玉器不成?
开甚么玩笑!!
圣上被气得团团转,偏为皇孙们觅名师一事耽搁不得,当下圣上又耐着xing子对照着百官名单苦思冥想,却终不得法,一时又想起被贾政糟蹋了的三位老先生:“二十年还不能出师,要他何用?等等,贾政时年几何?”
一旁的梁公公看出了圣上心qíng不佳,壮着胆子颤颤巍巍的道:“大概二十出头了。”
“甚么?!”
啪的一声,圣上摔了手上的百官名单,向着梁公公怒目圆瞪。可怜的梁公公当下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心中却不断诅咒着混账贾政,平白害得他吃了一顿排头。好在圣上总算能控制的住自己的脾气,尽管心中恼怒不已,却仍叫了起,只恨恨的道:“bào遣天物,bào遣天物呐!!”
可不就是bào遣天物吗?教导贾政那种蠢货,哪里就需要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了?随随便便给寻个屡试不中的老秀才不就成了?
等等……
忽的,圣上放声大笑,朗声道:“传朕旨意,命三位老先生即刻从子孙之中挑选一位能人代替自身,待贾政的学识达到进士标准时,再jiāo由老先生教导!”
梁公公一面传旨,一面不由的擦冷汗。作为圣上的随侍大公公,他可是听了个全篇。方才,三位老先生已经断言了,至少二十年时间,贾政才能堪堪达到秀才标准。那等贾政长进到进士标准时,请问三位老先生还能活着一个吗?他们之中,年岁最轻的,也已是花甲之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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