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贾赦坚持不懈了半刻钟后,小哥儿终于“哇哇”的大声哭了起来。再然后,闻讯赶来的容嬷嬷将贾赦轰了出去,并威胁道,再这么胡来立刻告诉贾母!
贾赦真的很委屈,特地跑到那拉淑娴跟前诉苦道:“那几个孩子都跟我不亲,淑娴你再给我生一个呗。”
那拉淑娴无言以对。而恰好来请安的十二则学着容嬷嬷的口吻,笑眯眯的威胁道,再胡闹告老太太哟。
最终的最终,贾赦只能苦着脸于次日大清早,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荣国府。直到出了宁荣街,才有另一辆马车匆匆驶来,贾赦下了马,掀开马车的窗帘子往里头瞅了一眼,旋即满意的摆手让马车跟在了车队的最后。
“出发!”
车队在京城的东门口集合完毕,十数两长途马车浩浩dàngdàng的驶离了京城。当然,他们是不可能乘坐马车到江南的,等马车到了码头上,自有早先就备好的大船前来接洽。从京城到江南,即便最顺利也要半个来月的时间。
——换句话说,等到了船上,贾赦有的是闲工夫跟那俩倒霉蛋儿耗。
……
马车上,俩倒霉蛋儿——珍哥儿和田氏被五花大绑后,随意丢在马车厢里。当然,也没忘记拿脏抹布堵住了他们的嘴,更兼将绑住他们的粗麻绳又在车壁上栓好,以防颠簸太过将他们震下去。
至于逃跑,那就不用考虑了。先不说捆人的绳结是专门的双头缚法,就算他们侥幸松开了绳索,这荒郊野外的,还到底都是将化未化的皑皑白雪,在身无分文又半饥半饱的qíng况下,能逃到哪里去?
料想到了自己的处境,珍哥儿只恶狠狠的瞪着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田氏。方才,贾赦掀开帘子往里头看时,因着他慢了一步,并未看真切,只当是以往的仇家寻上门来了,想着自己在小倌馆里头受尽屈rǔ,为的也只是苟且偷生,结果临了还是不曾逃过这一劫,珍哥儿只恨不得扑到田氏身上,狠狠的咬下一块ròu来才好。
田氏下意识的往旁边缩了缩。
也许这世上会有宁死不屈之人,然而绝对不可能是他们俩。尤其那田氏,哪怕她的出身在贾赦等人看来,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可事实上,田家在尚未出事之前,日子过得还是挺不错的,至少从不愁吃穿,连田氏本人都有个婢女可以使唤,那些粗活累活更是从来不沾手。
就是这么一个打小就不曾吃过苦头的人,在这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却是吃尽了各种苦头。先是身怀六甲之时被踹掉了孩子,之后别说做小月子了,连热饭热菜都再也不曾吃过,甚至还要做最为低贱的活计,像清洗被褥衣裳还算是不错的了,她连倒夜香的活儿都gān了,却连一顿饱饭都不曾吃过。
然而,甭管是珍哥儿还是田氏,都不曾想过,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旁的不说,先前吃过的苦头再多,至少没人对他们用刑,甚至连打骂都不曾有。
等马车停下来之后,自有人将他俩拖上了船。许是碰巧,许是珍哥儿刻意如此,就在即将被拖上甲板时,先前堵着嘴的抹布忽的掉了下来,他只疯狂的扭着腰身,凄厉的叫喊起来。
“救命啊!!我是宁国府的珍大爷!谁来救救我,我给谁huáng金一万辆!救命啊!救……赦、赦大叔叔?!”
珍哥儿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因提前一步上了船的贾赦,忽的就将脸凑到了他面前。然而,不等珍哥儿反应过来,就见贾赦摇了摇头,叹道:“还真傻了。”
“不!赦大叔叔!”珍哥儿眼睁睁的看着贾赦摇头叹息着离开,登时愈发的癫狂起来。可惜的是,他终究只是个细皮嫩ròu的哥儿,哪里比得上那些靠力气讨生活的人?索xing连抹布都不塞了,径直将他拖着丢进了船舱里,旋即把舱门一关,全世界都安静了。
呃,也没安静多久,只片刻工夫后,田氏哭叫声就从珍哥儿的左侧传了过来。
“这是要把我送去哪儿?我不要离开京城,不要……爹娘大哥二弟!你们谁来救救我!”田氏嘴里的抹布也没了,不过许是因着许久不曾喝水,她的声音嘶哑至极,显得又刺耳又聒噪。至少,珍哥儿烦得受不了。
忽的,珍哥儿想起一事。
“不对啊,你们可以卖了田氏,但不能卖了我!我是有功名有官职的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呢?不行,你们不可能这样!赦大叔叔!赦大叔叔你到底想要gān甚么?我是你侄儿呢,叔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在老太太跟前胡说八道,我再也不敢了。往后,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你说啥我就做啥!赦大叔叔,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把我丢江里喂鱼啊!”
若说方才在马车里不知前途为何时,就已经将珍哥儿吓得不轻了,那么到了如今,眼瞅着自己被人拖上了船,珍哥儿原就不大的胆儿彻底被吓破了。想也知晓,在这茫茫的江面上,想要弄死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都不需要做旁的事儿,只要将五花大绑的他随意的往江里一丢……
“赦大叔叔!!!”
正被珍哥儿放在心坎上惦记的贾赦,这会儿却是忙着安顿好自己。
先前从江南带来的好玩意儿,尽数都留在了荣禧堂里。当然,离府前他也带走了不少东西,这南方比北方热得快,贾赦特地带了好几箱的chūn装、夏装,当然还有一些用惯了的物件。不单日常用的物件带了好几箱子,就连吃食也带了不少。毕竟,这船要在江面上行驶至少半拉月的,万一遇到个风雨,还要在码头上停靠几日。加上船上的吃食是真的不咋样,还多半都是贾赦吃不惯的鱼类,可不是要多捎带点儿吃的吗?
万幸的是,如今也才二月中旬,天气仍冷得很。贾赦让人将行礼安置好后,估摸着一下数目,觉得至少能吃个十来日,登时心qíng大好,索xing取了坛酒,又唤上几个往日里jiāoqíng不错的哥们,让人烫了酒烧了菜,美滋滋的吃着喝着外加侃大山。
贾赦等人虽说是一大清早就从京城出发的,不过等到了码头,已是临近傍晚了。因而,等他吃好喝好后,夜幕早已降临了。不过,因着是在江面上,头上的月亮倒是比城里的明亮多了,加上江面的反she,外头看起来并不算很昏黑。
当然,已经吃醉了的贾赦才不管那些,今个儿只是上船第一天,往后多得是时间gān闲事儿,因而他索xing倒头就睡,一夜好梦,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在这茫茫江面上,莫说只是睡过了时辰,就算贾赦打算睡上个一天,也绝对无人理会,毕竟这船上属他最大,哪怕是jiāoqíng不错的那几个哥们,也不会无聊到督促他早睡早起。
因而,等贾赦睡够了,又简单梳洗了一番,再美滋滋的用了一顿迟来的早膳,这才晃晃悠悠的去了船舱里。
跟贾赦完全不同的是,珍哥儿和田氏彻夜未眠。
凭良心说,珍哥儿和田氏所在的船舱真心不算差。这贾赦是让人包下了一整艘的大船,且他们人和行礼都不算多,虽说里头有一些密件,可完全没啥份量,故而整艘船有一多半是空着的。左右空着也是空着,昨个儿下人是随意挑了个无人的船舱,将珍哥儿和田氏丢进来的。
有chuáng,有桌,有椅,还有屏风和马桶,甚至还有在旁伺候的下人。不算特别好,至少绝对不算差了。
“咋样?昨个儿睡得不错罢?珍哥儿……你这辈子都没那么想念过我罢?”
贾赦让人开了舱门,笑嘻嘻的凑了进去,只是不等珍哥儿开口回答,他忽的面色一变,恶狠狠的道:“很好!贾珍你真的是好极了!枉我这些年来,拿你当亲侄儿看待,万万不曾料到,你竟然会趁着我离京之际,特地登门羞rǔ谩骂我母亲、我媳妇儿!哼,你个目无尊长的狗东西!”
“赦大叔叔我错了!我给您磕头!”
早些时候,珍哥儿已经被松绑了,毕竟他只要没成仙,就要吃要喝要拉的。哪怕贾赦有心作践他,也不会任由他将船舱弄得乌烟瘴气的。况且,先前绑着他是为了不让他逃跑,可如今茫茫江面上,他就是想跑,又能往哪儿跑呢?更别说,外头的舱门还是被锁了的。
“你给我磕头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贾赦冷冷一笑,“咋的?我这才走了半年,你就出息了?实话告诉你,把你撸来,我就没掩饰过!包括那田氏,不是被判了流放三百里吗?哦,对了,你就是为了免于她流放,才特地去我府上闹的罢?成啊!我告诉你,田氏不用流放了,开心吗?”
珍哥儿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至于趁着舱门被打开之际,逃跑或者挟持贾赦当人质等等,所有的一切他都没有想过,他只是尽全力哭喊着,顺便将自己磕了个头破血流。
“不开心?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的小qíng儿不用流放了,多好的事儿呢!我跟你说,打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去求老太太,她一个后宅妇人懂甚么?你就该来求我呢!你瞧,我只在圣上跟前随随便便说了两句话,他就允了!”
贾赦笑得一脸欠揍的模样,不过他这话还真不是胡乱编排的。田氏的流放之刑早已判定了,一般人是更改不了的。当然,要是钱财散尽,替了刑罚的话,倒是可行。可贾赦才没那么闲,他只是趁着替廉亲王向长青帝回话时,随口备了个案。
拐走珍哥儿和田氏,贾赦是真的过了明路的,却不是跟宁国府的贾敬报备,而是直接跟长青帝讨了人qíng。这也为何,在码头上他一点儿也不惧的缘由。
“赦大叔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都是那田氏!就是那个贱人,要不是她怂恿我,我如何会叨扰了老太太的清净。还有赦大婶子,我从来也不曾对赦大婶子不敬过,都是那个田氏啊!都是她的错,她该死!”珍哥儿哭得涕泪横流,险些没把贾赦给恶心死。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田氏不甘心就这样被珍哥儿污蔑,曾经的爱意早已彻底消散,留下的只有刻骨铭心的恨意,“要不是你,我如今还在家里头当姑娘呢!就算我爹没了,我也是说了亲的,对方就算有千不好万不好的,好赖也是打算三媒六聘娶我当正房的!”
“那他可真该谢谢我!”珍哥儿恶狠狠的剜了田氏一眼,其眼神之恶毒,让田氏都不由的缩了一下。
“贾珍你个混账!都是你害了我!”
“田氏你个贱人!要不是你,我如今还是宁国府的珍大爷!何苦吃了那般多的苦头,让人如此作践!”
“混蛋!王八蛋!贾珍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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