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小小的一个梨香院,近乎人满为患。
这在原本,因着珠哥儿和元姐儿都是养在贾母膝下的,梨香院也就只有贾政和王夫人两个正经主子,顶多再算上周姨娘、赵姨娘这两个半主子罢了。哪怕之后王夫人诞下嫡次子,却也是刚出生就被送往了荣庆堂,梨香院里一样安宁得很。
直到汝州城的一行人赶到。
文姨娘是因着生产的缘故,索xing就一直住在产房里。可问题是,产房是王夫人所居正房的西耳房,暂住亦是无妨,长住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不过好歹她总归还有落脚的地方,另外三位却是更麻烦了。
梨香院真的很小,前后大小房间皆算在一道儿,也不过十余间,且大部分都是堆放箱奁和给下人住的房间。能让主子住的无非就是这么几间,正房并东西耳房都是属于王夫人的,东厢房是给珠哥儿和元姐儿准备的,哪怕他们并不来住,也绝对不会让旁人给占了去。西厢房则一直由周姨娘和赵姨娘住着,偏如今又来了一群人……
这厢贾母还在欢欢喜喜的赏赐文姨娘,那厢梨香院里头一早就闹腾起来了。
搁在原先,梨香院这头之所以如此安静是因为人口原也不多,加上还有个影子般的周姨娘在,哪怕有心人打算闹腾,也得看周姨娘接不接招。可如今,撇开回了娘家的王夫人,再除却正在坐月子的文姨娘,即便连周姨娘都不算在内,里头闹腾的还有四个。
其中,赵姨娘算是这四个闹腾的人中,年岁最大资历最老的一个。可惜,这要是搁在旁的地方,年岁资历很是重要,但在当小妾姨娘上头,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的。尤其赵姨娘不能再生育这件事qíng,在荣国府里压根就不是甚么秘密。
也因此,赵姨娘有心压着其他人,却基本上无人理会。
另三人都是孕妇,其中有两人是贾母当初提拔的,直接就被送到了汝州,然而她俩都时荣国府的家生子,谁也用不着蒙谁,相互之间都清楚对方在想甚么。偏更巧合的是,这两位中,蒋姨娘已经怀孕了七个月,好几个为她诊脉的大夫都说她肚子里怀的是儿子,林姨娘如今虽才六个半月,可她极会来事儿,那小嘴儿甜的,即便在怀孕之后,也时常哄着贾政往她跟前来。
至于那最后一位……
“姐!姐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呢?我先前听蒋姨娘说,林姨娘好像被文姨娘吓到了,冷不丁的就在马车上凄厉的惨叫,忽的她快失了魂!啧啧,就是不知晓是真是假,真希望是真的呢。”
赵姨娘看着自己年轻貌美的亲妹子,心底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她最后的手段了,在明确的得知自己再也不可能拥有亲生骨ròu以后,她就已经在作打算了。先是将亲妹子赵金玉急急的送出了荣国府,教她安静的等待消息,只要时机一到,她们姐妹俩依然能够翻盘。而这个所谓的时机,就是赵金玉长大之后了。
如今,赵金玉刚满十四岁,小时候就是美人胚子的她,长开了之后更是出落得愈发的水灵。只是,让赵姨娘最为无奈的是,她这个妹子xing子依然不曾改变,依然是小时候咋咋呼呼闹腾的xing子,且因着姐妹俩到底分开了好几年,以至于错过了最好的教导时间。
也许,赵金玉真的是一个美人儿,却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所谓美人胚子。莫说像文姨娘那种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的才女了,就算只是赵姨娘,起码也在贾母跟前伺候了多年,多多少少也得了一些教导,乍一看就跟人家大家闺秀似的。
可赵金玉就是个市井泼妇,毫无任何学识,且眼界全无。
说真的,赵姨娘很是担心赵金玉那xing子,若今个儿赵金玉只是嫁给了一个普通的庄户,那倒是无妨了,左右那等子人家也无需在意规矩之类的事qíng。可偏生,赵金玉成了贾政的妾室,先前在汝州也罢,如今进了荣国府,这一样样的规矩,只怕要从头学起。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那几个人的事qíng你都用不着掺合。还有,我都提醒你多少次了?别叫我姐!虽说好些年过去了,可也难保这府里就有你认识的人。你要知晓,到底太太她当年失去了一个孩子。”赵姨娘皱了皱眉头,认真的说道。
“这都多少年了?她至于那般小气吗?”赵金玉极为不满的撇了撇嘴,不过到底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此事。
至始至终,赵姨娘都认真的看着她,直到看到她点头的那一刻,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道,就算这个妹子有再多的不是,起码她还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真的是这样吗?事实上,赵金玉只是觉得说服姐姐太麻烦了,先点头应下了,回头再慢慢说呗,左右今个儿就算她真的闯下了祸事,姐姐也绝对不会真的生气的。尤其,她如今还怀着身子呢。想到这里,赵金玉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已经隆起来的腹部,虽说才四个月大,可她身子骨好,自打怀孕以来,能吃能喝的,几乎全无反应,想来到时候一定能够平安生产的。
只是这样一个无意识的举动落在了赵姨娘心中,却很是惹得她暗自伤怀。
说到底,她失去了做母亲的能力,还失去了唯一的一个亲生骨ròu。
……
次日一早,赵姨娘领着除却正在坐月子的文姨娘之外的所有姨娘,一同去了荣庆堂。
然而,在荣庆堂里,贾母的心qíng却很是不好。也许喜获金孙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大喜事儿,可她真的不是头一次得金孙了,且目测不久的将来还会再添几个。在这种qíng况下,指望她靠着这一件事qíng乐呵许久,显然是不大实际的。尤其是,今个儿保龄侯府派人来传话,说他们无能为力,又盛qíng邀请贾母参加半月之后的喜宴。
“老太太,这是保龄侯府的帖子?喜帖?”赵姨娘原就是贾母跟前极为得脸的大丫鬟,哪怕离开了数年,当年的香火qíng多多少少还是剩下了几分的。当然,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贾母跟前讨好卖乖,真指望贾母在乎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这会儿贾母的心qíng虽称不上好,可听得赵姨娘这话后,还是点头说道:“是啊,一转眼,史家大爷也要成亲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呢。”
贾母这话,与其说是回答赵姨娘方才的问题,不如说是在感概时间飞逝来得更为恰当得多。
可赵姨娘才不在乎这些,听得贾母回了她的话,她忙急急的凑上去,绽放着大大的笑容,可劲儿的讨好卖乖。所幸她原就极为了解贾母,在使出了浑身解数后,还真就让贾母心qíng略好了些,甚至对着她露出了一丝笑容。
尽管也就只有这些,却也足以让赵姨娘开怀了。
之后,另外几位姨娘依次上前请安。这礼仪之类的肯定没问题,哪怕是赵金玉也早已被赵姨娘耳提命面过来,将礼行得似模似样的。而这么一排顶着肚子的姨娘站在自己眼前晃悠,饶是贾母早已得知了消息,却也有些愣神。
愣神过后,既是欣喜又是苦涩。
“唉,要是政儿如今在府里,瞧瞧你们这副样子,指不定有多高兴呢。”短暂的笑容很快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贾母无限的哀叹。片刻后,贾母又吩咐鹦鹉将保龄侯府的帖子给荣禧堂送去,并道她本人是不会去的,让贾赦到时候别忘了也将她的那份礼一并捎带过去。
这些小事儿自然难不倒鹦鹉,只是接下来贾母却又道:“府里这一团忙乱的,王氏怎的还不回府?都是出嫁多年有儿有女的人了,还这般的任xing妄为。鹦鹉,你索xing再提一句,让老大媳妇儿派人去王家支会一声,只道让王氏立刻回来!这是她二房的事儿,总不能全都推给大房去做。”
鹦鹉笑得一脸的僵硬,却并不敢拒绝贾母的吩咐,只无奈的转身去荣禧堂回话。
关于保龄侯府的帖子一事,那拉淑娴自是不会多言的,事实上半月之后,要嫁给史家大爷的便是她娘家的侄女小铃铛。因此,这事儿不单贾赦会参加,她也会一同过去。倒是几个哥儿姐儿们,如今尚不曾定下来,到时候还要视具体的qíng况而定。
只是……
“老太太让我派人去王家唤二太太?”那拉淑娴说这话时,面上的神qíng很是有些耐人寻味。
可惜的是,鹦鹉的胆子原也不算大,又因着知晓此事有多难办,故而很是有些心虚。待听得那拉淑娴这话,鹦鹉只把头埋得低低的,语带颤音的道:“老太太是这般吩咐的。”
这话倒也没错,整个荣国府里,会这般下命令的人恐怕也就只有贾母了。可问题是,那拉淑娴一定要听吗?
再蠢的人都知晓,如今荣国府这种qíng况,王夫人回来绝对会惹一身骚。就说先前文姨娘那事儿好了,这是他们母子二人皆不曾出事,所以这事儿过了也就过了,毕竟在当时安排诸多事宜的那拉淑娴是绝对不会下手害她的。可假若当时安排事宜的人是王夫人呢?再假设文姨娘或者她的儿子出了意外呢?哪怕原本并不关王夫人的事qíng,也一定会攀扯到她身上的。
即便如今文姨娘的事qíng总算是过去了,可余下的还有三位怀孕的姨娘,且如今看来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在这种时候,王夫人要是回来了,那才叫嫌自己死得不够早!
要是所有的姨娘、庶子庶女都平安的话,王夫人倒还能勉qiáng得了一个贤妻良母的赞誉。可反之,但凡有任何一个出了一丁点儿事端,王夫人就铁定会倒血霉。
——她愿意回来才叫傻!
“大太太,奴婢觉得老太太的意思是,让您唤个人去王家支会一声二太太,也不用说旁的,只是让她赶紧回来就、就……”就成了。
短短的一句话,简单的几个字,却是让鹦鹉很是犯难。算起来,她伺候贾母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虽称不上完全了解贾母,可若是在贾母有意将事qíng透露给她知晓的前提下,她想要猜出真相却是轻而易举的。
只是十有八九,这个真相都显得很没人xing。
譬如这一次,贾母希望王夫人立刻回府,好将二房之事料理个清楚明白。可贾母又不傻,会不知晓王夫人回来之后面临的处境吗?她知晓,可她不说,反而装傻充愣的qiáng调希望王夫人归来。偏生,她又不曾亲自派人去唤王夫人,而是将这个难题推到了那拉淑娴身上……
鹦鹉满嘴的苦涩,心下直叹,老太太您是不傻,可您怎么就偏生要将大太太当成傻子呢?
“行了,我会派人去王家支会的,你去回话便是了,别整的一副吓破了胆儿的模样,让旁人瞧见,还道是我欺负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呢。”那拉淑娴笑得云淡风轻,似乎压根就不把这事儿放在眼里一般。而事实上,她的确不用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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