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此时,迎姐儿放下了手中的笔,冷着脸直直的看向探chūn,语气生硬的道:“三妹妹这是睡糊涂了罢?我只当今个儿你没来过我这儿,更没听到过你这话,你且走罢。”
“二姐姐!”
若说探chūn之前失了勇气,可听到迎姐儿这话,却是蓦地怒上心头。来不及细想,探chūn只一股脑的道:“二姐姐可是忘却了,咱俩还是真正的亲姐妹呢?不说是同个父亲,咱俩的生母还是嫡亲的姐妹。这事儿,我牢牢记在心头,你却是恨不得彻底忘却罢?好好,有这样的娘,我也不想要,可你不能只管自己过好日子,全然不顾我这个当妹妹的罢?二老爷二太太心底里只有珠大哥哥和小兰儿,老太太只顾着宝玉,哪个又会在意我?如今,你又……”
说着说着,探chūn早已泪流满面。
彼时,迎姐儿却霍然起身,满脸的不敢置信,目光更是直勾勾的落在探chūn的身后,颤着声音道:“娘?”
门口,那拉淑娴一手托着腰身,一手扶在门框上,定定的望着迎姐儿。
迎姐儿真的要被吓死了!时至今日,她已经完全不再思考爹娘会不会不要她了这种蠢到极点的问题,她担心都是身怀六甲的那拉淑娴是否会因此出了意外。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她即便是用命来偿还,也无法报答爹娘这些年来对她的恩qíng。
不对,就算真的到了那份上,她也一定要先gān掉探chūn这个蠢货!
说gān就gān,迎姐儿极快的从桌案后头绕了出来,旋即状似无意实则一脚狠狠踹向探chūn,紧接着收回了她那胡来的脚,飞奔到那拉淑娴跟前,一脸担忧的问道:“娘!娘您有没有怎样?”
在那一刻,那拉淑娴是崩溃的。
并非惊讶于迎姐儿徒然得知了身世,而是被迎姐儿这一系列动作给弄得完全懵了。凭良心说,若非肯定贾赦绝对看不上小赵嬷嬷,那拉淑娴真怀疑自家这闺女就是贾赦的亲骨ròu了。
#贱的如出一辙#
那拉淑娴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的将心qíng定下来,旋即才提高了声音唤外头的丫鬟:“来人,将三姑娘送回去。”顿了顿,又看向迎姐儿,见后者一脸的忐忑不安,当下就忘却了之前的吐槽,只心疼道,“二丫头乖,不管发生了甚么事儿,娘都是最疼你的。你的哥哥弟弟们,全加在一道儿都比不得你,乖呀,回头让你爹揍你小哥哥去。”
闻言,迎姐儿沉默了一瞬:“……娘您高兴就好。”
——虽然完全不理解这里头的逻辑点在哪里,不过迎姐儿还是明智的决定不反对了,顺便给十二点根蜡。
然而,就算迎姐儿认命了,也不代表一旁的探chūn愿意一并认命。
“大太太,二姐姐她踹我!”先是下意识的告了一声状,旋即探chūn猛地醒悟过来,“大太太,大家都说您喜欢闺女,偏又生……我也可以当您的……大太太……”
有些话,就算是探chūn,也没法直白的说出口。事实上,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她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了。尽管按着常理,说到这份上那拉淑娴是绝对听得懂的,可当她充满期望的看过去时,却只看到那拉淑娴搂着迎姐儿离去的背影。
甚至迎姐儿还冷不丁的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探chūn一眼。
探chūn茫然了。
又片刻后,璟哥儿东倒西歪的走进了房里,一副睡懵过去的模样。见探chūn在这屋里,璟哥儿忽的惊醒了一下:“咦?我走到哪里了?我的房间再哪里?对了,娘啊,你为啥要将我赶出来!!”
没人回答璟哥儿,倒是容嬷嬷唤了个小丫鬟将璟哥儿打横抱起送到了西厢房。目送璟哥儿离开后,容嬷嬷向着探chūn露出了一个yīn测测的笑容:“走罢,三姑娘,让老奴亲、自……送三姑娘您回荣庆堂!”
☆、第220章
夜幕早已悄然降临,作为贾母所居之处的荣庆堂,自是满室静寂。
这也难怪了,就算事实上如今时辰还不算晚,可老人家嘛,早睡早起已经成了习惯了,尤其在这隆冬时节,不早早的歇下还能作甚?又因着宝玉是验证该贾母跟前的,除却早间略有些贪睡起不来外,旁的作息倒是同贾母相差无几。
唯独今个儿刚搬过来的惜chūn,略有些不太适应这般早歇下,故而从前头回到抱厦自后,特地跑到隔壁来寻探chūn,却愕然的发觉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惜chūn最终也只能闷闷不乐的回房歇下了,想着明个儿问问探chūn,这里头晚间能作甚么。可她却不知晓,此时的探chūn已经快要被bī死了。
站在荣庆堂外的垂花门前,探chūn就跟脚下生了根似的,怎么也不愿意再往前走。可打头的容嬷嬷如何会令她如愿?只一个眼神下去,便有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上前将探chūn如同拎小猫似的,轻而易举的提了起来。
容嬷嬷冷笑道:“可算是知晓怕了?哼,太晚了!”
随着容嬷嬷这一声唤,荣庆堂里头走出来了个婆子探头探脑的瞧qíng况,待见着是荣禧堂的人,忙上前询问qíng况。这一折腾,倒是引得里头尚未歇下的丫鬟婆子一窝蜂的过来看热闹了。
尽管并不是头一次瞧着这种qíng况了,可容嬷嬷还是一脸的不满。都说贾母会调理人,尤其是女儿家,可这自家正经的姑娘也就罢了,将跟前的丫鬟都调理的金娇玉贵的,这算是甚么毛病?连外头的人都知晓荣国府得脸的丫鬟有副小姐之称,以为这是夸赞美誉?才怪!这分明就是讥讽!
不过,今个儿是有正经事儿要办的,即便容嬷嬷对于荣庆堂的丫鬟各种看不顺眼,可到底人家也没碍着她甚么事儿,当下容嬷嬷只当没瞧着她们,而是开口吩咐叫贾母起身。
原本,丫鬟们并不愿意去唤,就连现如今最得脸的鸳鸯也不愿意讨这个嫌。可容嬷嬷将一切都写在脸上了,这若是鸳鸯乖乖去叫人,倒是无妨,可若是不去的话,回头等容嬷嬷亲自上阵了,天知晓会出甚么事儿。
无奈之下,鸳鸯只能将贾母轻唤起身,又帮着她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糙糙披上了外衣裳。
待一切完成之后,贾母仍一副迷迷瞪瞪的模样,直到她看到了久违的容嬷嬷。
说是久违真心一点儿也不夸张。虽说在贾赦成为名副其实的搅屎棍之前,容嬷嬷倒是三天两头的往贾母跟前凑,致力于气死贾母。可等贾赦成功上位以后,容嬷嬷便选择了退隐江湖。
然而,有的时候一直身处江湖的人就算再怎么可怕,威慑力也是有限度的。反而像这种退隐许久却仍留威名的人,冷不丁的蹦到台前来,才愈发的让人心生恐惧。
旁的不说,至少贾母此时就很是恐惧。可以说,容嬷嬷给贾母带来的只有挥之不去的浓重yīn影。
而在半睡半醒之间,这种恐惧一下子就被放大了无数倍,唬得贾母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你你、你又来做甚么?我最近可没将手伸到荣禧堂去,就是淑娴许久不来请安,我也没说她半个字!”
容嬷嬷只面无表qíng的看着贾母。
也许在外人看来,贾赦可比容嬷嬷恐怖多了。可对于贾母而言,甭管贾赦素日里有多么的胡闹,终究也是她亲生的儿子,且就目前的qíng况来看,贾赦别说弑母了,只要贾母别主动挑衅,贾赦还是很好说话的。既如此,贾母还怕甚么?事实上,贾母对贾赦并不是惧怕,而是神烦这搅屎棍般的孽子。
但容嬷嬷是不同的。
眼见对方只沉默不语的看着自己,贾母不由的哆嗦的更厉害了,脑子里也开始快速的回忆起近段时间发生的事儿。可甭管怎么思量,贾母仍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甚么事儿,哪怕之前小年夜里曾闹过一场,可大房诸人跑得比兔子都快,半点儿亏都未吃。
思及此,贾母终于有些镇定下来了,只道:“我不知晓你是因何而来的,我只告诉你,这段时日并未发生特别的事qíng。倒是四丫头来了我这儿,另外就是珠儿媳妇儿想讨些事儿来做。虽说这样有些夺权了,可淑娴和凤丫头都有身子,略分给她一些不打眼的活儿也算是合qíng合理。不过,要是因此恼了淑娴,我也可以否了此事。”
时至今日,贾母早已不想跟大房较劲儿了,她只求太太平平的过日子。
也是听了这番话,容嬷嬷终于向着贾母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可惜,容嬷嬷的认知显然同贾母有着莫大的差距,至少在贾母眼中,那个笑容不单狰狞恐怖,还透着一股子杀气腾腾。
当下,贾母再度哆嗦了一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容嬷嬷终于不打算卖关子了,平静的开口道:“我家主子样样出众,这原是她的优点,却并非旁人高攀的理由。旁的我也不多说了,只一句,三姑娘不可能成为大房的姑娘。”
“甚么?”贾母一脸惊愕的看着容嬷嬷,旋即则是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了之前一直被她所忽略的探chūn面上,眼见容嬷嬷就要走了,贾母忙急急的唤道,“等等,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说清楚?”容嬷嬷扯了扯嘴角,一副这是你自找的神qíng,“三姑娘嫌她的双亲太废物,妄想攀附上我家主子。可惜……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个甚么货色!”
说罢,容嬷嬷再不曾多停留,只径直转身离开,连个眼神都不曾给予探chūn。
即便如此,探chūn还是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老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话是属于话糙理不糙的,简而言之,甭管父母如何,身为子女都不得嫌弃父母,不然就是不孝的大罪。不过,这要是反过来就没啥关系了,譬如贾母就几十年如一日的嫌弃贾赦,哪怕如今贾赦再怎么得势,也顶多就是不理会贾母,并不能做出任何报复xing行为。
也许这么说很是不公平,可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更别提,贾政和王夫人虽并不曾将探chūn放在心尖尖上疼过,却也从未苛待过她。
探chūn犯了大忌讳,嫌弃生母倒也罢了,左右那不过是个卖了身的丫鬟。可嫌弃生父和嫡母呢?探chūn如今不单是嫌弃,甚至还亲自上门自荐,让旁人收了她为女儿……
这已经不单单是不孝的问题了,简直枉自为人。
尽管在这世上,有很多人会羡慕那些个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巴不得自己托生到世家名门。可羡慕归羡慕,甚至平日里不管怎么瞎叫唤都无妨,跟探chūn这种亲自登门自荐,那却是截然不同的。
也就今个儿探chūn碰到的是那拉淑娴,因而只能算作荣国府的家务事,即便是为了保住自家的名声,那拉淑娴也绝对不回往外说的。可若是旁人家呢?这种荒唐事儿一旦传出去,不单探chūn这辈子都完了,还会连累到贾氏一族旁的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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