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彼时的他,身上早已被烙上了太子党的戳。
反观荣国府那头。
诚然,贾赦是个搅屎棍,贾政则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可正因为如此,极为爱惜名声力求完美的前太子,才会这般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荣国府。等贾赦过了科举入了仕途,前太子早已自身难保。而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过来之前,贾赦早早的成为了廉亲王的心腹……
也许,这就是命罢。
又或者,原本宁国府的气运就比不得荣国府。
贾敬连连叹气,待外头的丫鬟唤蓉哥时,这才正了正脸色,将蓉儿唤了进来。有些事qíng,他早已有所感觉,这才会早在多年前,就借着某些由头,狠下心肠将独生爱子贾珍逐出家门,甚至于为表示自己的决心,他曾不止一次的公开表示对贾珍的厌恶之qíng。可事实上,那是他的亲生儿子,若非没有旁的法子,他又怎么会舍得呢?而如今,却是轮到他的亲孙子了。
“蓉儿,我知晓你这些年来过得并不开心,也知晓你时常询问丫鬟嬷嬷们,何时才能往隔壁西府去。不是祖父不希望你好,而是祖父太贪心了。也罢了,你马上就要成亲了,成亲之前就去隔壁看看罢。不管怎么说,贾恩侯有句话说的没错,他们家到底养了你好几年。去罢,去看看。”
已经长成为少年郎的蓉儿,怔怔的望着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彻底老去的祖父贾敬,抿着嘴不知晓该说甚么才好。
正如贾敬方才所言,这些年来,他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也再不曾体会到何为开心。事实上,整个宁国府只有两个主子的生活,真的称不上有多好。哪怕再锦衣玉食,也丝毫改变不了冷清到极点的气氛。
这里不像是个家,反倒是像一个偌大的坟场,是那般的凄凉悲惨。
“是,祖父。”最终,蓉儿甚么也没说,只喏喏的应着。告退离开后,便径直来到了位于宁国府西面的荣国府。
其实,宁荣街一眼就望得到头,宁荣二府更是紧挨着的,哪怕两家的正门确是有些距离,可仔细想想就知晓了,能有多远?不说做马车了,就算是步行,也不过小半刻钟便能到了。然而,就是这些个距离,蓉儿走了八年。
上一次离开荣国府,蓉儿才五岁。那时,他的祖母还在,他的小姑姑惜chūn还未出生,倒是隔壁府的二房一下子多了好些个哥儿姐儿……
而如今,仿佛才一晃眼,他就已经是十三岁的少年郎了。
“东府的小蓉大爷来了。”
听着门房的唤声,蓉儿不由的苦笑一声,那会儿可没人会唤他大爷。荣国府上下,不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统统唤他蓉儿,让他觉得格外的亲切,就仿佛他从来就是荣国府的人。
可惜,再次登门,他早已没了主人家的感觉,而是随着管家往二门走去,哪怕他依然记得府里的一糙一木,也再没有人会任由他在府里乱窜瞎逛了。
不多会儿,荣庆堂就到了。
让蓉儿觉得诧异的是,才刚走过垂花门,他就瞧着一个容貌俏丽身形圆润的小姑娘倚在廊下的柱子旁,冲着他咧嘴儿笑。甚至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放声嗤笑道:“真看不出来,当年那个穿着开裆裤整日里哭唧唧的小屁孩子,居然也有长大的一日。看甚么?还不快叫声姑姑好!”
蓉儿懵了一下,旋即不由的笑道:“哟,二姑姑,您这是遭啥罪了?可是哪个扣了您的吃喝用度?”
“臭小鬼!”迎姐儿原就是臭脾气,之前还想着好些年未见了,不好做得太过分了,故而才略微收敛了一些,这会儿听得蓉儿的话,立刻提起裙摆直接冲上来就是一脚,“要尊敬长辈你知不知道?”
“如今知道了。”蓉儿略避了避,却还是被迎姐儿踹了一脚,看着衣摆处那个灰扑扑的脚印,登时面上无奈极了,“二姑姑长辈,你侄儿我待会儿是要见老太太的,如今叫我怎么去?”
“说的好像老太太没见过你丢人的样子似的!得了罢,你小时候尿在她炕上,也没见她恼了你,只管放心去罢。”迎姐儿伸手推搡了蓉儿一把,忽的发觉蓉儿比自己高出了一头还不止,登时气坏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欺负我!gān嘛这般快的往上窜?拍你脑袋我还要垫着脚呢!”
“哦,那可真是太不幸了。”蓉儿凉凉的抬杠道。
“得了,赶紧先去给老太太请安罢,说不准都等急了。”迎姐儿瞧了瞧天色,赶紧连拖带拽的将蓉儿弄进了荣庆堂。
里头正堂之中,贾母早就等在这儿了,事实上不止贾母,其他的哥儿姐儿也都在此,大概只除了被禁足的探chūn。
见迎姐儿拽着蓉儿进来,贾母先笑开了:“这般看着,就好像回到了好几年前那会儿了,二丫头身后就跟长了根尾巴似的,甭管上哪儿去,蓉儿必是跟在她的后头。这头几年,蓉儿被接回去了,我还颇为不习惯呢。再后来,二丫头长大了,也乖巧了,愈发让我想起以往你俩大闹我这荣庆堂时的模样了。唉,日子过得可真快哟。”
“蓉儿见过老太太。”蓉儿笑了笑,倒是没有多话,只是依礼向贾母行礼,旋即抬眼瞧了瞧四下,却是有些愣住了。
荣庆堂的正堂原就大得很,以往就贾母一人时,周遭伺候的人也有十来个,丝毫不显得拥挤。这会儿,伺候的人倒是没那么多了,可主子们却是多了不少。偏贾母有些逗他,见他愣住了,便笑道:“蓉儿还不给你的叔叔姑姑们问安行礼?我不说他们是谁,看你还记得几个不。”
蓉儿有些无奈,下意识的侧过头去瞧迎姐儿。说真的,就算他曾经在荣国府待了好几年,可事实上他最熟悉的人还是迎姐儿。
大概是被蓉儿略带哀求的眼神取悦到了,迎姐儿一扬头,嘚瑟万分的道:“跟我来。”蓉儿赶紧跟了上去。
“琏二哥哥、琏二嫂子,对了,凤姐姐你该是认得罢?”迎姐儿一面介绍着一面随口问着。
“见过琏二叔叔、二婶子。”蓉儿恭敬有礼的道,“我自是认得的,当初二叔叔成亲时,原也该前来庆贺的,无奈家中有事给耽搁了,这才没能如愿。那侄儿就在这儿恭贺二叔叔、二婶子百年好合。”
琏哥儿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着蓉儿,半响才牙疼一般的砸吧砸嘴:“你真的是蓉儿?按说五官还是老样子,可你咋变了那么多?这以往,天天跟二丫头扭打在一块儿的那个臭小子,真的是你吗?”
“正是侄儿。”蓉儿终于展现了他不曾变化的一面,那就是始终如一的厚脸皮。
“别管二哥哥了,你来,这是琮三哥哥,还不快些叫叔叔?”迎姐儿一把扯过蓉儿,将人拽到了十二跟前,不过当见到十二笑得一脸诡异时,迎姐儿赶紧改口,“我家三哥哥可厉害了,是我们全家最聪明的一个!”
“见过琮三叔叔。”
“这是你璟四叔叔。这边是二房你的各位叔叔们,像你石头叔……咳咳,宝玉。”迎姐儿太嘚瑟了,以至于忘却了这会儿是在荣庆堂,竟是当着贾母的面叫出了私下给宝玉起的外号。虽说补救很及时,不过贾母还是含笑的往她这头扫了一眼。
而对于蓉儿来说,来到荣国府,啥事儿都没办呢,就先叫了一群叔叔。不过,在看到宝玉说,蓉儿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儿。
“二姑姑,我记得我离开荣国府那天,你同我说,要将宝玉叔叔弄哭,最后你成功了吗?”准确的说,迎姐儿当时说的是,要把石头弟弟揍哭。他俩甚至还为了究竟是石头弟弟还是石头叔叔争论了半天。
“当然成功了!”迎姐儿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旋即暗叫不妙,感激将话题扯开,“来来,这也是你姑姑,我们家的。”
蓉儿皱了皱眉头:“我知晓赦大太太又生了个哥儿,可没听说还有姐儿罢?这位,也是你娘生的?真的不是二姑姑你逗我?”
迎姐儿无语凝噎的跟蓉儿对视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说她是我们家的是故意在气你,你懂吗?还有,四妹妹才不是我娘生的,她是你祖母生的!你姑姑,你嫡亲的姑姑!!”
惜chūn眨巴眨眼睛,笑得一脸天真可爱:“小侄儿,我是你亲姑姑。”
“呃,姑姑您好。”蓉儿忽的觉得心好累的,整个荣国府就寻不出一个比他小辈儿的吗?不对,就不求小辈儿了,来个同辈儿的也好啊!”
“这边还有。”迎姐儿将蓉儿引到暖炕上,炕上并排躺着俩小娃娃,一大一小,皆是大红色的绣纹襁褓,衬得小娃娃的脸愈发的白皙嫩滑。
旁人也就罢了,璟哥儿看得格外眼热,他倒不是眼热小娃娃,而是眼热他俩的待遇。暖炕甚么的,一看就很舒服,躺在暖炕上打瞌睡更是再好不过的享受了,偏生大家都觉得他长大了,不让他上炕打瞌睡了,真的是太让他伤心了。
“这俩又是谁?”
“喏,我家小弟弟五儿,你刚刚不是还说,你知晓我娘又生了个哥儿吗?就是他,你五叔。”迎姐儿状似无意的指了指,“还有鑫儿。”
“好好,叔叔姑姑,你们都好。”蓉儿快崩溃了,他这是上赶着来认一堆长辈的呢?
然而就在此时,蓉儿只觉得后脑勺被人猛拍了一下,整个人不由踉跄了一下,等稳住身形后,他回头去寻罪魁祸首,却见琏哥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甚至见他瞪过来,反而义正言辞的道:“打小就被二丫头坑,你就不能学乖点儿?方还说了我娘才生了个哥儿,怎么又多认了个姑姑?你是不是傻啊?”
蓉儿懵了一下,回头在俩小娃娃面上扫视了好几遍,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甚么意思?二姑姑骗我?”
“她没骗你,她只是在坑你。”王熙凤看不下去了,上前将女儿抱了起来,又让蓉儿看,“这是我闺女,你该叫妹子!”
一旁的诸人早就笑翻天了,连贾母先前忍着忍着,最终也没能忍住,笑得前俯后仰的,更别提始作俑者的迎姐儿了。打从一开始,她就有意识的给蓉儿挖坑,就是吃准了蓉儿不认得人。这么一群的叔叔姑姑叫下来,就算开头会有些警觉,到了后头都习惯成自然了,也就麻木的随便叫了。
结果,可不是吃亏了吗?
“蓉儿来,不跟那几个坏东西玩!”贾母唤了蓉儿到跟前,一副怎么瞧都瞧不够的模样,一时又想起蓉儿的亲事,喜滋滋的道,“好孩子,哥儿就该早点儿成家立业,回头等你成亲了,我一定去喝你这杯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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