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子的话,珍珠是咱们府上大庄头的女儿,听说是某一次庄头年节时来府上回话,顺便捎带上了年仅四五岁的珍珠。可巧了,珍珠生的好看,xing子机灵,小嘴儿还甜,只那天就被留下来了。再后来,赖嬷嬷亲自带了她两年,满七岁便送到了老太太跟前,没多久就升了二等丫鬟。之后几年,因着她愈发能耐了,便成了咱们府上丫鬟里的头一份!”
“哦?庄头的女儿?真瞧不出来,她竟是庄户人家生的。”
“主子真爱说笑,哪里就是庄户人家了?给咱们府上办事的庄头,只怕屋里伺候的人就不下几十个。那珍珠,也是打小金娇玉贵的养大的,且是花钱雇了人专门教她说话做事。就连赖嬷嬷那头,若非她爹使了银子,那老货能这般好心受累的亲自带她?更不提之后珍珠每次都能拿第一茬的新鲜蔬果哄老太太,又拿外头的脂粉哄那帮子目光短浅的小丫鬟们,要不是有她爹在后头撑着,她一个拿月钱的小丫鬟,能在几年之后就窜上去吗?老太太跟前可从来不缺机灵嘴甜的人。”
诚然,珍珠的确有几分能耐,可也不能说她就是独一份的,这蠢笨的玻璃暂且不提,单说如今拨到了荣禧堂的琥珀,便是跟珍珠不分上下的能耐人。只是,这就是这么个能耐人,在贾母跟前却没甚存在感,且处处以珍珠马首是瞻。
这里头要没鬼,才叫怪了。
“真没想到,区区一个国公府下人里头,就足以唱一出不输于内务府的大戏。”那拉淑娴不由的感概连连,忽的又笑道,“这珍珠被称呼为赵姨娘了,那咱们屋里那位呢?”
“主子说琥珀?可老爷说了,那是他特地要过来带喘气的摆件。”容嬷嬷略有些不忿的道,“左右不过是个家生子,主子何苦给她这个面子?再说了,甚么姨娘不姨娘呢,这能被称为姨娘的可是正经立下纳妾文书的良家女子。对了,老太太还在病中呢,咱们可不能这么gān。”
那拉淑娴轻飘飘的瞧了容嬷嬷一眼:“这会儿嬷嬷倒是记得老太太还在病中了?”
“老奴一直都记着呢。对了,还有一事,是正经事儿!”
的确是正经事儿,眼瞅着正月就快过去了,事实上按着传统习俗,只要过了元宵节,这个年就已经算是过去了。可因着贾母“病重”,整个荣国府就不曾好好过正月,闭门谢客也就罢了,左右该收的年礼早在年前就已经都收妥当了,略减少了一些艳丽衣裳也无妨,关键是贾政的官职。
依着惯例,元宵佳节并不仅仅代表着年节已过,更象征着新的一年正式开始,三省六部自然也恢复了往常的作息。然而,没有任何征兆表明,贾政能官复原职。
“等再过几日,嬷嬷你去张家一趟,最好能将我嫂子请来。对了,先前我不是让你将养生方子誊写出来吗?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怎的一点儿动静都无?”那拉淑娴皱了皱眉头,她并不担心娘家二嫂和三嫂,这俩身子骨都不错,且都已经有了嫡长子,之所以在这几年都不曾生养,也是因着家里的老祖母没了的缘故。唯独娘家大嫂却是因着生长女小铃铛时坏了身子骨,如今小铃铛都十二三岁了,肚子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养生方子肯定没问题,只是老奴并不通医理,更不曾为张家大太太诊脉过。方子究竟能起几分作用,这个真心很难说。”
容嬷嬷言下之意,若张家大太太仅仅是伤到了身子骨,那调养一番倒是没问题,可万一是伤到了根本,那别说养生方子了,就算是灵丹妙药也没辙儿呢。
那拉淑娴沉默了半响,才道:“那先这样罢,嬷嬷去一趟张家,把我嫂子们请来。甭管是年后小聚,还是借口探视老太太,怎样都成。”
“主子是为了二老爷那事儿?”
“既是,也不是。”
贾政不过只是个区区五品工部员外郎,这个官职搁在清贫书生眼中,绝对是一辈子都难以达到的高官。可惜,别说那拉淑娴了,就算是荣国府本身也颇为看不上。然而,这看不上是一回事儿,连这官儿都保不住,那才叫丢人丢大发了。所以,贾政必须官复原职,不是为了他本人的颜面,而是出于整个荣国府考虑。至于会不会因此牵连到皇储一事上,那拉淑娴只能表示,想太多。
区区一个五品官,就算舔着脸凑到了太子跟前,只怕太子也懒得施舍一个眼神。
至于为何特地邀请张家几位太太,却是那拉淑娴故意做给荣国府其他主子看的。这偷摸着将全部麻烦都料理妥当,完全不是她的风格。她既然做了,就要摆在明面上,让诸人都好好看看,看到她的功绩也看到她的辛劳。
而之所以再拖几日,也是为了让贾政着急上火。
很快,正月就过去了,十二也从一个早产体弱的小婴儿,变成了大一号的小婴儿,且因着他能吃能喝能睡能拉,两个来月的时间里,他胖了足足两倍还多。这刚出生时,他也就比成人的两个巴掌略长一截,论份量堪堪够四斤。可如今,却已经是将近十斤的大胖小子了。
因着嫌弃十二长得太丑,琏哥儿就算每日早晚都来给那拉淑娴请安,却并不怎么往十二跟前凑。也因此,偶然之间猛地看到白胖了一大圈的十二时,琏哥儿直接就懵圈了。
“娘把那个丑丑的弟弟扔掉了?”琏哥儿左瞧右看的,愣是没察觉到眼前这个白胖的小孩,就是他先前无比嫌弃的丑八怪。
偏那拉淑娴故意逗他:“琏儿不乐意?先前,不是你说的弟弟太丑不喜欢。这不,娘和你爹商量了一下,就给你换了个略好看些的弟弟。”
其实,两个多月的婴儿真心算不上好看,只不过ròu多了,把脸都撑开了,如今的十二勉qiáng算是可爱,离好看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这不同旁人相比,单说打小就模样俊俏的琏哥儿,从容貌上来说,比十二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娘把琏儿的弟弟扔掉了。”琏哥儿一面喃喃自语着,一面抬眼傻傻的看着那拉淑娴,间或瞄了几眼暖炕上假寐的十二,一个没忍住,就放声大哭起来。
十二:……这蠢货!!
咳咳,的确略有些蠢。
那拉淑娴又好气又好笑的将哭闹不休的琏哥儿抱了起来,也没安慰他,只笑道:“哟,琏儿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是哪个惹了咱们琏二爷?来,让娘瞧瞧,这眼泪珠子可真多哟,琏儿竟是比你二叔家的元姐儿还能哭。”
琏哥儿哭声一顿,元姐儿大名唤元chūn,是比他小了半岁多的堂妹。
“娘坏!是娘把琏儿的弟弟扔掉了!呜呜呜,琏儿要弟弟,就算是丑丑的弟弟,那也是琏儿的弟弟!要弟弟!”
“闹甚么?”里头正闹腾着,贾赦从外头进来,刚掀开帘子就瞧见琏哥儿扑在那拉淑娴怀里又哭又闹又叫的,当下便一个眼刀子甩了过去,又侧过头去瞧躺在暖炕上的十二,“琏儿你又怎的了?我瞧着,你倒是比你弟弟都能哭,还能有个哥哥样儿吗?”
亲娘说自己不如堂妹,亲爹说自己不如弟弟。琏哥儿觉得,他需要好好静静。
“咯咯咯……”许是因着年岁略大了,十二如今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听到的消息也愈发多了,只是因着需要大量时间回忆上辈子看过的历史和各方评论,故而他经常xing的假寐思考。可正是因为他在假寐,这才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来,爹的心肝宝贝琮儿,爹来香一个!”贾赦听着笑声,当下便伸手将十二搂在了怀里,还用刚喝了酒的嘴碰了一下十二的小脸蛋儿。
十二只觉得一股子酒气扑面而来,虽说他上辈子酒量还凑合,可这辈子真心不行呢,当即便两眼一翻,被熏得晕了过去。
“又睡着了?难不成方才是他在梦里笑出声儿来了?”因着十二乖巧出了名,贾赦完全没往旁的方面去想,只笑着将十二放回了暖炕上,还特地往里头推了推,这才坐到了那拉淑娴身边,拿手指头一下一下的戳着琏哥儿脑门,半是调侃半是教训的道,“瞧瞧你这个熊样儿!多大的人了,还是个哥儿呢,整日里不是哭就是嚎,你想作甚?哼,这般爱哭鼻子,当初怎就没投生成姐儿呢?还正好给元姐儿做个伴。”
眼见琏哥儿瘪了瘪嘴又要哭,贾赦低呵一声:“不准哭!”
“老爷您这是作甚?琏儿再大,这过了年也就四岁大,还是个孩子呢,何苦这般吓唬他?再说,老爷您也不问问琏儿为何要哭。”
“还能为何?是跟琮儿置气罢?哼,我小时候就这样,一看到贾政那混蛋,就恨不得上去把他一顿胖揍。凭甚么我就只能养在祖父母跟前,他就能在父母跟前承欢膝下?论长相,他还没我好看呢,论嘴巴利索,他也照样不如我。说白了,就占了个年岁小的优势,再不然也就是他多读了几本破书。”
那拉淑娴瞥了贾赦一眼,笑着调侃道:“好浓的醋味儿,这是哪个手脚不利索的,把醋坛子给打翻了?去去,到嬷嬷跟前领罚去!”
在屋里伺候的葡萄、石榴当下就捂着嘴笑开了,就连跟着琏哥儿进来的奶娘和丫鬟也都侧过脸去,一副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模样。
唯独贾赦,第一时间压根就没明白过来,只狐疑的道:“甚么坛子?咱们这儿摆了坛子吗?小厨房那头不是只烧水煎药吗?”
荣国府有自个儿的大厨房,其他院落里甭管是主子、下人的饭食一应从大厨房里过。至于几个主院子里倒是都配了小厨房,可一般qíng况下,小厨房也就烧个茶煎个药,偶尔热一下饭菜之类的。像生鲜食材或者调味品之类的,却是皆无的。
所以贾赦这话倒也没错,只是引得屋里诸人彻底忍不住,各个都笑了出来。
“等等,淑娴你在取笑我?”好在贾赦也不傻,虽最初没能明白过来,略转了转念头,倒是砸吧出味道来了,当下一个瞪眼,没好气的道,“行呢,涨本事儿了,竟是嘲笑起老爷我来了!”
“嘲笑?我方才说了甚么不曾?”那拉淑娴勾嘴笑着反问道,一副吃定了对方的模样。
不想,贾赦虽被弄得无奈了,仆妇们也不敢帮腔,可屋里还有个半懂不懂的琏哥儿。却见琏哥儿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仰着头看着那拉淑娴,认真的道:“娘方才说话了,娘说哪个手脚不利索,把醋坛子打翻了。”
“哈哈哈哈,好儿子哟!”贾赦一把捞过了琏哥儿,一时兴起还把琏哥儿往上抛了两下,惊得琏哥儿瞬间放声大哭,把方才被熏晕过去的十二再度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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