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初并没有在太后面前拒绝让新月嫁给骥远的意思。可怎么还是那个费杨古呢。是了,骥远远在边疆,还要几年才能回来。那时候新月的年纪就太大了。
许久没有递牌子进宫给太后请安了,料想这回的事努达海也赖不到我身上。遂不再放在心上。转身去了老太太院里,跟她说说珞琳怀孕的qíng况。
当晚就写了封信给骥远。说了两件事。一是他妹妹珞琳怀孕了,他很快就要作舅舅了。也当了长辈了。
二是太后忽然给新月指婚,并把她接回宫中了。事先并无一丝风声。如今我们也无可奈何,只得接受了,希望他想开些。
并且我隐晦的写着,新月被指给了一位贝勒,而骥远他至今虽小有功劳,却不够封爵的。盼他不要消沉,放下儿女qíng长之事,早日建立功勋云云。
我倒不太担心他。
我觉得只有新月的拒绝,父亲对家庭责任的背叛,父亲抢夺了他心爱的女人这些全部加起来,才能让他发疯颓废。
若只是心爱的女人被指给了别人,皇命难违之下,消沉一阵子也就完了。
再说他毕竟是在战场上历练过了,眼界不再局限于一府之地。虽说难免伤心,但是过了这个坎就好了。
努达海苦闷无比。日日借酒焦愁。老太太大约也知道原因,劝过几次后,又来找我商量,想给努达海纳妾。大约是希望借助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让努达海忘了那遥不可及的和硕格格。
我自是满口答应了。对此我是无所谓的。只是我猜努达海是不会答应的。
他果然拒绝了。
他拉着我的手说,“雁姬,我的心好痛好痛。痛的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喝酒疗伤。不想要什么女人。我也从来不是为了什么美色才爱上新月的。再给我娶多少个美人,也填补不了我心里的空dòng。你帮我和额娘说好不好,我不要什么妾,就让我一个人待着。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拒绝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不过你不是要一个人待着吗?那你还逮着我啰啰嗦嗦个没完gān嘛?
摆脱了醉鬼,回老太太那里给她回话。她听完努达海的话,叹了口气,让我去劝努达海少饮些酒。自己转身进了佛堂。
在旧社会当儿媳妇可真艰难。我又回了努达海那里。劝说什么啊?有什么好劝的?爱的要死就去死呗,我反正没什么意见。
可我又不能不听老太太的话。gān脆坐在努达海对面,也拿了只杯子,喝酒吃菜。就好像从前和我那些同学死党在夜市上吃烤ròu喝啤酒一样,当作吃夜宵了。
其实我酒量不错,还颇喜欢喝两杯。不管做实验做得脑子多累,几瓶啤酒下肚,就会有种微微的醉意,让我放松头脑,并且心qíng愉快。之后回家,就能美美的大睡一觉了。
努达海并不吃菜,只是叹气口气,喝一杯酒,看一下天上的月亮,再喝一杯酒,向我重复追忆一下他们相爱的过往,再多喝几杯酒。
我是吃几口小菜,抿一小口酒,看一会儿对面努达海的独角戏,再吃几口小菜,再抿一小口酒。府里的厨子不错,这桂花酿也比啤酒好喝,只是度数也比啤酒高,我不敢多喝。
我要是也喝多了,翌日传出将军和将军夫人一起撒酒疯之类的传言,老太太大概会让我去跪祠堂。
努达海的喝法很容易喝醉,看他喝趴下了,我也吃得差不多了。挥手找来努达海的心腹阿山,让他送努达海回房。我让人收拾了房里的酒菜,就回房洗漱睡下了。
微醺的感觉真不错。明天继续“劝说”努达海吧。话说我一端庄的将军夫人,平时想喝个小酒也没个好借口。这次既能让人觉得我是苦努达海所苦,又完成了老太太的要求,我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腰身好像粗了些,大概是夜宵吃多了。白天多散步半个时辰吧,稍微减减肥。
努达海却迅速的瘦了,憔悴了,不过是他自找的。天天喝醉,饭菜却没吃几口。这样还不憔悴,那就成仙了。
终于,在新月即将成亲的前一个月,努达海在朝堂上自请去打那什么十三家军。
我说这十三家军其实是这里最大的龙套吧。这晚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他们怎么还在呢?莫非就是等在那里,为了成全努达海和新月的“旷世奇缘”?
走之前努达海对我说,等他回来。回来就是个全新的他了。他会把那些深刻又痛苦的感qíng当做一场梦,埋藏起来。从此后再也不提起。
我点点头,送走了他,转身就回房准备了一个“泪包”带在身上。
所谓“泪包”,就是一种香包,里面不知是什么,只要放在眼睛鼻子附近,那眼泪啊,就哗哗的流。多用于不孝子孙哭丧的时候哭不出来的场合。
而我,自然是用它来应付太后的。我可没有新月那种,说哭就能哭出来的能力,我都百八十年没有哭过了。
努达海去了战场,新月私奔的可能xing极大。到时候万一我和老太太被叫去问罪,我压根哭不出来,对着太后gān瞪眼,让她发现了我既不惊讶也不心痛,或者让她以为我对皇家毫无畏惧,那就惨了。
所以,幸好有“泪包”。
去了一趟寺庙,又搂了一次银子,给骥远和珞琳各求了一张平安符。我也终于有理由为自己拜了一次佛,“菩萨在上,我虽然常常私截您的供奉,可那也是生活所迫。至少我每次还供奉了那么几两的。求您别怪我,千万保佑我渡过这次的麻烦,得偿所愿。”
时间又过了一个月,其间珞琳平安顺产了一个儿子。第二天就是新月出嫁的日子了,宫里并没有任何动静,坊间也无传闻。我心想难道新月真的洗心革面了?
那也凑合了。反正这样我也能过。
结果就在我以为没事的最后一天,宫里来了个太监宣我和老太太去见太后,该太监面色黑沉,塞了银子也没问出半句话来。显然是出了大事了。
能出什么大事?
要么就是新月哭诉她不嫁,说努达海是她的真爱,她宁愿给努达海作妾。要么,就是新月跑了。
无论哪种将军府都要倒霉了。
果然新月跑了。
太后愤怒的向我和老太太询问,新月与努达海是否有私qíng。我们当然矢口否认了。然后太后把新月留下的信给我们看。我完美的演绎了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女人,吃惊,伤心流泪,然后瘫倒在地。
偷眼看了眼老太太,演的一点也不比我差。不过她也可能是真的震惊。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即将嫁人的和硕格格,会突然留书出走,私奔不说,奔的还是战场。这胆子也太肥了。
太后痛斥了我们一番,她也是又惊又怒。明天就是婚礼,新月私奔的事根本捂不住。而且新月这面朝廷忠良之后的活招牌就要坏了名节了,就像在朝廷的脸面上扇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这时节,哭的双眼红肿的我,跪在太后面前自求下堂,只求她保全我在边疆的儿子。
太后满面震惊。我旁边的老太太也满面震惊。然后她们不约而同的若有所思。我猜我旁边这老太太已经在考虑娶个和硕格格当儿媳妇的可能xing了。
最后太后决断道:“事qíng还没到那个地步,你们且回去吧。”
不过显然事qíng很快到那个地步了。
随着贝勒府在婚礼前一天派人向京城各府表明应该在第二天举行的婚礼推延了,京城中已经是议论纷纷了。因为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然后十几天后,太后懿旨忽然取消了对新月和费杨古的赐婚,并将另一亲王府的格格封为和硕格格,赐婚给了费杨古贝勒。
人人都猜测这新月格格是不是得了什么急病,或者是犯了什么皇家的忌讳的时候,努达海大军打了败仗回来,同行的竟有那位新月格格。
于是,对我来说,终于到了时候。虽然皇家也怕和硕格格bī得将军正室下堂的传言。可若是皇家的格格作了如同奴才的妾,他们更加不能容忍。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也就下堂了。
他他拉族长特意过来,为表公正和补偿,给我了一笔银子。珞琳也回来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即将下堂的我,又愤怒的看着其他人。
她虽成熟了些,却终究没有修炼到家。
我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柔声说,“事qíng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这个法子能全了皇家的脸面了。只有全了皇家的脸面,才能保住你的哥哥。”
“额娘……”
“我去小庄子上住。这段时间你好好在家待着,别回娘家来,也别去看我。等风头过去了,再说。还有你阿玛和新月成亲之后,你也别找他们的麻烦。那只会影响你自己的名声,毕竟你是晚辈。要听额娘的话啊。”
“额娘……”,珞琳唤我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
“这事儿暂时瞒着你哥哥吧。他在战场上本来就危险,别让他分心。若是他知道了,或是起了疑心,你就缓缓的告诉他事qíng的经过。千万要说到我这么做的苦心,都是为了他。让他即使是为了我,也千万不能莽撞冲动。让他好好在边疆建功立业。”
事qíngjiāo代完了,我带了我的嫁妆,我的私房,甘珠,还有几个对我忠心的下人坐着马车离了府,去了京城郊外,我陪嫁的那个小庄子。
太好了。
终于不用每日早起伺候老太太了。不用她坐着我站着,她吃饭我流口水,她睡觉我捶腿了。我可以自己过舒坦日子了。
其实留在那个将军府里也没什么其他的不好,努达海和新月演的戏还挺好看,和这两个人相处倒没什么。只是作那老太太的儿媳妇太不容易了。所以我从前坚持不结婚果然是有道理的。
其实我自请下堂不过是为了摆脱那老太太。努达海或者新月我倒是无所谓的。只是让我一现代人做一古代的贤惠儿媳妇,实在是太痛苦。连我亲妈我都没有这么伺候过。
现在这感觉,就像农奴翻身了。
庄子里事qíng不多,而且相对简单。我每天吃吃睡睡,钓鱼散步。后来自己还慢慢摸索着学画画了。
我虽离开了京城,但珞琳常派人来看我,也源源不断的带来了将军府的新消息。
努达海丢了爵位,但保住了官职。而新月格格丢了和硕格格的位份,失去了抚养弟弟的权利。但我想她不会在意,因为现在她是他他拉将军夫人了。
这两个人又像是再次泡在蜜罐里了。让珞琳暗中很不愤,也就渐少回去了。只是时常打发人去问老太太安。顺便探听一下将军府的新消息。
骥远还是知道了,给我写了一封满是安慰话语的信。对他自己的心qíng和想法则一句也没有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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