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怯怯地看了一眼美豔凌厉的兔儿神,向两人福了一礼。江城随随便便地点了点头,问了姓名和她家里的qíng况。
夏月低首垂眼地报上姓名,又道:“这大名并不常用,平日街坊邻里都叫我小兔。”
江城喝在口里的茶水咕咚一下咽了下去,差点呛到。他下意识地看了身旁的兔儿一眼,看到兔儿明显不悦的脸色,竟有些莫名的心虚。
“咳,夏月是吧。你既然无处可去就在江府里做事吧,还有以後你那小名不要再叫了。” 在那夏月疑惑的目光之下,江城勉qiáng找了个借口道:“就当跟你那无良爹和你过去的日子告别吧。”
夏月立刻一脸感激,看著江城的眼睛闪闪发光。
身旁的兔儿冷冷地哼了一声,虽然只是极轻的声音,却让江城浑身激零了一下了。
“呃,你下去吧,让刘伯给你安排安排。”江城随随便便地把人打发出去,暗自纳闷。这种莫名其妙的心虚和底气不足是怎麽回事?!他这明明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做了一件大好事,为什麽自家这位神仙居然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看向他的那小眼神跟刀子似的,一眼一眼地剜他。
“兔儿,你……”江城想跟兔儿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自从那天晚上起,他已经连著十几天不让江老爷上chuáng了。这件事qíng很严重,不能这麽下去。
可是江城的“你”字音还没落,他“你”的对象就已经飘然走远了,只留给他一个不高兴的背影。
江城瞪著那跟他找不自在的家夥,一时间怒向胆边生,一拍桌子:“兔儿,你给我回来!老爷我有话要说!你这是什麽态度!”
那背影停了一停。兔儿神还没说话,江老爷刚才借怒壮起的那点胆子就彻底漏了气,端起笑脸跟上去,拉起兔儿神的手摇了摇道:“兔儿,你到底怎麽了?我哪里惹你生气,你跟我说说,我一定改。别跟我闹别扭了,啊?!”
兔儿神回过头来,面无表qíng地看了江城片刻,才开口道:“江城,你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
江城愣了一下,有点不明所以地道:“你怎麽又在想这个问题,我当你是自己人,我当然对你好。”
“自己人?你的自己人多了,你会对方龙和何元秀这麽好吗?”
“那是当然……”
“也会因为他们生气像这样去哄他们?”兔儿神咬著牙瞪著一直弄不清状况的江城。
江城抬眼想了想那场景,不用深思就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
兔儿神看他这样,稍微气顺了些,就等了片刻,结果江城还是一脸懵懂地看著他。
兔儿神看他这副傻样,怒火立刻又燃起来了。这个流氓大混混到底有多根深蒂固的男婚女嫁的思想,居然都这样了还完全不往那方面想?!
“你!猪都比你聪明!”粉色的靴子狠狠地踢在江城小腿上,兔儿神在江老爷的呼痛声中利落地转身飞走了。
不是兔儿神要在这件事上矫qíng,他本是掌管男子相恋的神明,自然不会为了谁先表达爱意这种小事较真。但是对江城此人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来看。兔儿神毫不怀疑,如果不让江城自己想通他对他的那点龌龊心思,如果是他先开口说喜欢,就靠江城脑袋里死活清醒不过来的那根筋,这厮绝对不去深思就会直接拒绝!这是兔儿神绝对不能容忍的!
江城抱著小腿转著圈地蹦了几圈,疼得。兔儿这一脚可一点都没留qíng,直接狠狠地踢在他的小腿骨上,疼得江城快要飙泪。
“看来非得找个shòu医来仔细诊一诊了,兔儿这两天太不对劲了。”江城嘟囔著,一瘸一拐地去找刘伯,擦药。
兔儿神变化出一身普通的白衣,独自一人郁闷地在镇子里闲逛,全然没有注意到街上多少男男女女的目光流连在这一身贵气的漂亮公子身上。
刚刚走到街拐角的酒楼前,兔儿神正犹豫著要不要进去一醉解千愁的时候,一声不太确定的轻唤突然响起在他身後。
“天保?”
兔儿神一怔,猛然间感到浑身都僵硬起来。=======江锅昂,乃再不开窍兔兔就要跟别人跑啦!
23 前尘旧事
23
“天保?是你吗?”一只高贵优雅的手按上兔儿神的肩膀。兔儿神一震,回过头来,正看到一张曾经熟悉无比的俊美容颜。
“巡按大人……”兔儿神下意识地喃喃道。
那男子一听之下,原本的一点点迟疑尽数消散,喜悦至极。他一把拥住兔儿神的肩膀,有些激动地道:“天保,真的是你。我终於找到你了。”
兔儿神微微一愣,忙从那温暖却陌生的怀抱里轻轻挣扎开来,恭敬地施了一礼道:“小神拜见文曲星君大人。”话音刚落,手却又被握住,温暖gān燥的体温透过他略凉的皮肤传达过来,竟勾起那些久远得以为早已忘记的过往。
文曲星君轻叹一声:“天保,你不要这样见外。你不记得我了?”
“我……我当然记得大人。”兔儿神低下头,有些怅惘地道。
文曲星君见路边行人都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来,握著兔儿神的手捏了一捏,低声道:“天保,随我进去吧。”
兔儿神尚在思及过往的恍忽神伤之中,懵懵懂懂地被文曲星君牵进了酒楼,进了雅间里。
文曲星君打发了小二,便坐在兔儿神身边,微微歪了头,一脸温柔的笑容道:“天保,一千多年了,你终於想起来召唤我了。”
“什麽?我召唤你?我没有……”兔儿神疑惑地道。
文曲星君替兔儿神倒了热茶,茶水香气四溢,端到兔儿神的手中。兔儿神鼻翼微动,闻了闻,认出这是文曲星君为巡按那一世最爱喝的一种茶。
“你有。”文曲星君笑道,“你想念了我,我便收到你的思念,来寻你了。”
兔儿神前後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是有想过……”看到文曲星君越发柔qíng的笑意,兔儿神忙道:“是因为我的一个朋友被妖怪缠上了,那个妖怪太过qiáng大,合我二人之力都不是它的对手,所以我犹豫过要不要找大人来帮我这一个忙。可是我还没有确定,为何……”
文曲星君道:“不管你有没有确定,只要你的心里想到我,我就能感觉到,我就会来。”这却也说明,天保在这一千年间,从未想念过他……文曲星君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这是文曲星君在凡间历劫完成而重返天庭的那一天,特意寻到还在地府游dàng的天保的魂魄,在向他许下一个承诺以还他一世qíng深之时,文曲星君偷偷在那一缕游魂身上下了牵神诀。从此之後只要天保神思之间想到过他,他就能感知到。这牵神诀之中特意利用月老的红线作引,一旦触发,就可以在天保的指上连上姻缘线的其中一端。
文曲星君说话时便看到了兔儿神的小指上有一缕隐隐的红光,牢牢地牵在那白晰的指节上,另一端却飘忽不定,消失在空中。
只要能抓住红线的另一端,这个人……便还是他的。
巡按那一世本与他的小小僮仆胡天保有一世姻缘,却被yīn差yīn错地破坏了,还害了天保xing命,这让文曲星君悔恨异常。
那一世天保是从小便跟在他身边的书僮。生下了文曲星君的那对夫妇因命格寻常,当不得天上星君承欢膝下的深厚福缘,早早地便撒手人寰重入轮回,所幸留下不薄的家产,足够文曲星君在那一世专心地考取功名利禄。
天保从小便跟著自家大人,照顾他衣食起居,陪他夜夜挑灯苦读,在灯下为他研墨,陪坐在一旁做著手上的活计,偶尔的灯花爆裂声也扰不乱两人之间默默流转的温qíng。
文曲星君也早已习惯这个乖巧的小书僮陪在身边,也曾在qíng爱懵懂的少年时候发誓要永远相随相伴,握著天保灵巧的小手,看著小书僮越长越妍丽的容颜露出一丝羞涩和开心,连心都莫名地燥动起来。只是那时年少,却不知这样随口便许下的誓言有多麽深重的涵义。
文曲星君每一世都是文采卓然的才子,这一世更是少年及第,高中状元,天子亲自私晏款待,恩科之後巡按福建。正是年少得志,意气风发,少不了大家世族攀亲结故,刻意拉拢。
巡按大人每日周游,恭维话听得多了,毕竟年少气盛,少不得飘然起来,那一直相伴的小书僮便不再是他生命的全部了。
小书僮却在他家大人没有注意到的那几年,慢慢褪去少年青涩,长开了的容颜堪称绝世美貌,粗衣布衫也掩盖不了那光茫四she的绝美姿容。
天保每日跟随他家大人身边,欣慰地看著他家大人年少得志受人敬爱,却因此见的人也多了起来。他从不多言,却免不了被一些登徒子的世家子弟垂涎他的美貌,抓心挠肝地想要一亲芳泽,只是几次轻薄调戏都被小书僮义正言辞地拒绝回去。那些人畏惧巡按大人的威严,倒也不敢qiáng迫。
越是吃不到便越发饥渴起来,那几个世家公子每次见了天保,连眼神都变绿了。天保心下惊怕,却想来不是大事,没有以此去烦扰他家大人。
那几人碍於巡按的面子,不敢qiáng来,竟然想了法子,在一次许多家族聚集的晏会上公然编排谣言,污蔑天保觊觎巡按大人俊美容貌,尾随巡按大人至厕所偷窥,言语之间下流至极,引得满堂哄笑。
这些人并不在乎那是不是真事,只是借机起哄,故意嘲笑一下这如此年少便受天子器重的巡按大人也是好的。嫉妒是人人都有的qíng绪,落井下石更是慡快。
巡按哪里受过这样的侮rǔ,当下心急气胜,又百口莫辩,只把一腔怒火都迁怒到默默站在他身後的小书僮身上,当众命人将他打了一顿,又声色俱厉地喝斥一通,便把人赶了出去。
他自然知道天保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就算天保真的做了,他也并不生气。但在这样的场合他不这样做便平息不了这些带著恶意的嘲笑,只想著事後再把人哄回来就是。天保永远是他的,他不担心。
只是他事後,却只见到他的小书僮那具冰冷的尸体。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仍旧美丽如昨,只是消失了一切的生气,再也不会冲他羞涩地笑,轻轻地喊他大人。握在双手中的那只手也僵硬gān枯,无法再灵巧地穿针引线为他fèng制新服,无法再垂著眼眸在灯下为他细细地研墨。
闯了祸事的几个世家子弟没有吃到甜头,却害了一条人命,再看到巡按大人这时的神qíng,没有一个不害怕的。他们只以为巡按大人把这书僮赶出门下,他们便可以为所yù为,却没想到那小书僮如此烈xing,宁愿一根糙绳吊死在一颗枯树之下,也不让他们碰他一根指头。如果仅是如此他们倒也没有什麽好担心的,但是亲自抱走小书僮冰冷尸体的巡按大人那yīn鸷的神qíng却让他们心里颤抖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南风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