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之章含笑说道:“朝廷上的事qíng安排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只需要大家按规矩定时辰办事即刻。倒也不需要我整日里在那盯着了。倒是陛下,近日倒是越发忙乱了。”
薛蟠点了点头,看着薛之章一脸疑惑的打量着他旁边的宁国府小厮,开口说道:“东府的老爷殡天了。这个小子是来报信的。”
薛之章闻言,也是面露惊讶,询问了那小厮好些话后,才将人送出府去,口中说道:“我即刻便过去。”
话音刚落,就见管家行色匆匆的走到薛之章跟前,先是给两人行礼问安,然后低声而凝重的说道:“宫里来人了,说是圣上的吩咐,叫老爷即刻进宫。”
薛之章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薛蟠随即想到了两人分开之前,戴权说的有要事禀报。不由得开口说道:“那爹爹快些进宫吧!铁槛寺那边,有我和母亲应酬呢!”
薛之章闻言,颔首应道:“好。”
说着,便换了朝服和宫里头过来的小太监一起进宫了。
薛蟠站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这才转身进了瑞荣堂内厅,等着母亲穿戴好了,便扶着薛夫人坐上备好的马车,自己也搬鞍上马,相携往铁槛寺而去。
毕竟两府本是姻亲,四大家族又是同气连枝,虽然平常大家道不同不怎么相jiāo,可是贾府真的出了事qíng,薛府若是依旧不冷不热的,叫外人看了难免心寒。
到了铁槛寺府的时候,尤氏正跪在大厅处理各种丧仪之事。贾敬的灵柩已经停在了大殿之中,荣国府、史家、王家能来的人也都过来了。其余不能来的也都报上节哀顺变哀悼之意。一屋子人乌压压的站了一地,有哀嚎恸哭的,有qíng真劝慰的,闹闹哄哄的,并着屋内的檀香缭绕,地上火盆烧出的纸灰分散,闹得不可开jiāo。
薛蟠穿过众人走上前去,冲着跪在地上容色哀切,素装孝服烧纸钱的尤氏叹道:“嫂子节哀顺变。珍大哥哥在外头一时还回不来,嫂子若是有什么不便处理的事qíng,径自开口和我说便是。”
尤氏点了点头,冲着薛蟠勉qiáng的勾了勾嘴角,低声说道:“多谢。”
薛蟠连忙摆手说道:“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客气。”
一身素服却越发显得雍容大度的薛夫人也含笑说道:“是啊,贾珍和蓉儿也不在家,府上又出了这么大事儿,没个男人cao持可不行。其实这事儿原本该宝玉过来cao办的,只是他那个xing子……”
薛夫人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转口说道:“你若是平日里有什么为难的,自己不方便处理得要外男去办的事qíng,直接叫蟠儿就是了。可怜你一个女人家,须得cao持这许多琐事,真真是劳累了。”
尤氏一脸感激的看着薛夫人。刚得到消息的时候,她也派人去荣国府上说了,只是凤姐儿说她脱不开身,李纨推脱照顾着府上的姊妹们抽不出空,老太太又说宝玉身娇ròu贵,怕和尚道士的膻腥味冲撞了他,遂也不同意。王夫人吃斋念佛自言早不理会俗事,邢夫人又是个没眼色办不了事儿的,没办法了她只得将外头之事暂托了几个家中二等管事去办理。又命人将她的继母接来,帮着cao持才算了事。
人心冷漠至斯,因此尤氏听见了薛夫人这几句嘘寒问暖的话,先别说是客套可是应酬,一时间倒也觉得心里暖暖的,没那么憋屈了。当下有些动容的握住了薛夫人拉着她的双手,低声说道:“我已经派人将我的继母并两个妹妹接来帮我cao持料理,又吩咐家中的几个管事暂且理着外头的事儿,一事倒也撑得过去。我们大爷也就三五日的功夫就赶回来了,届时便好了。”
薛夫人叹息一声,拍了拍尤氏的手背,不知该说什么好。
薛蟠一听,便知道是尤二姐和尤三姐要来了。想到这两个姐妹引出来的风波,有心提醒尤氏,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也只得闷闷的住了嘴。
对于这个xing格温婉,脾气柔顺的嫂子,薛蟠的感官向来不错。虽然她不像王熙凤那般的聪明伶俐,嘴尖舌快,也不像王夫人那般的装模作样,表面菩萨暗藏凶心。但是薛蟠就是喜欢她这样的老实劲儿。既然不是聪明人,也就别故作聪明,老老实实地按着规矩办事,虽然不会有什么大的出彩,但只要大环境不变,若想安安稳稳的活到终老,还是没问题的。这便是寻常人的处世之道。
可惜贾家的人大多数都看不清事实。总是自以为聪明,结果办得一出出都是傻的不能再傻的事qíng。最后贻笑大方都是轻的,最严重的,恐怕也就像书中写的那样,最后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gān净。
这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若是两府的人都能像尤氏这般真正做到了安分随时,恐怕宁荣二府最后也不会闹到那步田地。只可惜……
薛蟠摇了摇头,暗自叹息。他穿越过来的时候还曾想着身为薛家之子,一定要做些实事,让四大家族避免最后抄家灭族的祸乱。而甄家、薛家甚至王家的步步高升也让他有一种胜券在握的优越感。可是到了贾家这块,薛蟠才猛然发现,其实他自己能做的实在太少。他于四大家族而言,也不过是一种转变的契机罢了。是否想要改变,归根结底,还得是人家自己认识到位。
例如甄家之所以能避祸,是因为甄宝玉的那个似是而非的梦境警醒了甄家,甄衍毅然决然的举家还债,甄宝玉苦心孤诣的寒窗苦读,最终入了朝堂。薛蟠所起到的也只不过是个穿针引线的作用。
而对于王家,更是如此。只要王子腾不死,王家的荣华富贵绝对是稳稳的。薛家能做的,也不过是在适当的时候堆些银钱,让王子腾的路子走的更容易一些。
到了贾家这一块,贾家众人根本就是醉生梦死的一群糊涂虫,薛蟠再怎么努力,也是没用的。除非薛蟠能豁的出去,将薛家的前程也搭在里头,兴许能保住贾家的富贵安泰。
可是薛蟠会做到如斯地步吗?显而易见,那是不可能的。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家族的考虑,薛蟠都不可能做到那种地步。
因此薛蟠能做的,也只有尽量疏远了贾家。确保自己不会被贾家时不时的抽风举动牵连,然后在贾家败落的时候出银子将所有人赎出来,尽量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环境。
想到这里,薛蟠的意兴越发的败落了。
尤氏在一旁冷眼旁观,却不晓得薛蟠心中思绪拐到了哪里。误以为大堂内的闹腾让薛蟠有些烦躁,连忙笑道:“这屋子里头黑压压的人,我也抽不出身来招待。薛大兄弟莫不如和薛夫人一道去后头坐着,可好?”
薛蟠刚要开口说话,便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自外头传来。薛蟠被唬了一跳,连忙循声望去。却原来是麻衣素服的贾珍和贾蓉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了。一个哭着喊爹爹,一个哭着喊爷爷,悲恸万分,恨不得死而代之,手脚并用的爬了进来,不住的叩头。就连一只鞋子都遗落在外头。
众家亲戚看着,一时间纷纷感叹贾珍等人的孝顺。
看在薛蟠眼中,却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从前只听闻人说活着不孝,死了乱叫,原本还不明其意。如今看来……有这悲恸的功夫,何至于孝期未满就惦念起自家的小姨子和姨娘来?
薛蟠摇了摇头,冷眼看着贾珍悲悲切切的吩咐贾蓉料理停灵之事,又将徒臻降下的将贾敬追封五品等恩旨说与众人听了,一时间忙忙乱乱的,薛蟠悄悄扯了扯薛夫人的衣袖,两人上前又是说了好一通的节哀顺变,便转身离开了。
刚刚扶着薛夫人上了马车,就听见后头贾蓉喊道:“侄儿也正要回府里cao持丧仪之事,不如顺道一起,也有个照应。叔叔觉得可好?”
薛蟠回头看了贾蓉一眼,只见贾蓉也穿着一身素孝,眼睛虽然哭的红彤彤的,眉宇却是一派慡朗。配上唇边那丝得体的微笑,越发显得俊逸温柔。
薛蟠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沉吟片刻,颔首应道:“既如此,你快些准备便是。”
贾蓉闻言,立刻接口说道:“我这就牵了马匹过来。”
说着,转身牵了一匹枣红马和薛蟠并肩而行。
一路无话,气氛有些压抑的沉默。整个官道上只能听见马蹄哒哒和车轮滚滚的转动声。坐在马上的贾蓉偷着眼睛看了薛蟠好几次,发现薛蟠依旧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得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道:“叔叔可知道,这次cao办爷爷的丧事,母亲将她的继母和两个妹妹也都接过来了。”
薛蟠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贾蓉又道:“叔叔可知道,我那两个姨娘长的可好了——”
“你说什么?”薛蟠没容贾蓉说完,立刻沉着脸面冷冷问道。
贾蓉一时语噎,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薛蟠看着贾蓉浑浑噩噩的模样,头疼的叹了口气,只觉得心中一阵膈应,越发没心思和他说话了。恰好又到了城门,薛蟠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开口撵人。“时候不早了,你就先回家料理事宜吧!”
贾蓉讪讪的应了一声,拱拱手说道:“既如此,侄儿就先行告辞了。”
薛蟠摆了摆手,示意贾蓉打马快走。
贾蓉又上前和马车里的薛夫人拜别,甚至还下了马匹束手站在一旁等着薛府众人先过。
薛蟠等人见状,也只好先行离去。自然也没错站在地上等着他们先行离开的贾蓉脸上那虽然悲切哀恸,但眉宇间遮掩不住的丝丝仿若偷了腥的老猫一般贼兮兮,又满含期待的兴奋。
马车内外,薛蟠和薛夫人面面相觑,薛夫人有些意味深长的叹息道:“这贾家的人啊……”
144
144、皇商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且说薛蟠将那浑浑噩噩的贾蓉撵了出去,自己便带着母亲回了忠信侯府。彼时已然华灯初上,忠信侯府上上下下一片的灯火通明,管事姚滨正守在门上等候。瞧见薛蟠领先过来的车马,连忙吩咐家下小厮们将马车牵进了偏院,自己则下了阶梯亲自扶着薛蟠下马。
薛蟠双脚站定,看着忙前忙后的姚滨笑道:“姚叔直接叫个小厮过来牵马就是,黑灯瞎火的,何必要你自己动手。”
姚滨闻言,憨厚一笑,开口说道:“左右我在门上等了这许久,便顺手做了。那些小子们毛手毛脚的,现下灯光又暗,若是一错手闪了大爷,那可是大不是。”
“哪里有姚叔说的这般不经事。”薛蟠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随即撩着衣摆买上台阶,一面随口问道:“爹爹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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