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挑眉,诧然问道:“她寻你做什么?”
“我之前为了支撑府里的花用,曾经放过印子钱的事qíng姑母也是知道的。如今二太太寻了我去,话里话外的意思……”
王熙凤说到这里,有些迟疑的住了嘴。
她也没想到王夫人竟然会把注意又打到她的身上。甚至这次还有些明晃晃的起来。说是叫她看在姑侄的qíng分上,暂且相帮一二。若是真出了事儿,定然不会找他的头上。可细细问来,话里话外都是想用着她的人放贷。若她果真答应下来,当年好不容易摸平的事故,岂非又牵连出来。
薛夫人冷哼一声,开口说道:“这又是从哪儿来的偏风。我就不信她的胆子能有这么大?且别说如今圣上正抓捕着四王八公的短处,即便是没有这个当儿,那放印子本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儿,我也不信她有这个胆子。”
王熙凤轻叹一声,开口说道:“这个倒也是个幌子。只是和我提过变卖嫁妆的事儿。二太太的意思是说,府里如今不比从前了,即便是老太太还得拿出自己的体己去变卖花用,二太太身为当家主母,自然也变卖了不少,更何况是我这个做孙媳妇的。自该也拿出来一些,同舟共济才是。”
薛蟠听到这里,忍不住哼道:“真是脸皮够厚。”
薛夫人瞪了薛蟠一眼,沉吟片刻,开口问道:“那你如今是怎么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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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皇商 …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王熙凤闻言,迟疑了半晌。她原本的心思,只想着和贾琏好好过日子,再把身子将养好了,将来给贾家留个后嗣,也算是她的尽职尽责。可是如今看来,她这一番心思,竟然是不成了。
薛蟠冷眼瞧着王熙凤脸上的为难,轻哼一声,开口说道:“往日里妈劝着你那些好话,你从来不听。原本你们家这些烂事儿我也不爱搭理,不过看在你是妈的侄女儿的份上,也不好撇开你一个人在府里遭罪。我且再问你一次,你可还想着同贾琏和离?”
王熙凤闻言,心下一紧。手里的丝帕悄悄的握紧了。
薛夫人瞪了薛蟠一眼,伸手拍了拍王熙凤的手背,轻声劝道:“你哥哥原就是爷儿们家,平日里又淘气惯了,说话难免颠三倒四的,你不用搭理她。还是将你自己的意愿说出来为好。”
王熙凤为难的抿了抿嘴,轻声叹道:“我能说什么。若是果真和离,他日传将出去,说我这个做孙媳妇的是舍不得自家的嫁妆同丈夫闹和离,那我还有什么名声?”
薛蟠一听,知道有戏。立刻笑道:“这个倒也不难。只要你下了决心,其他的事儿一应有我cao办,断然不会叫外人讲究你的不是来。”
顿了顿,又道:“何况居家过日子是要自己轻巧舒服,你太在意旁人的看法口舌,未免心累身疲,何苦来哉?”
王熙凤沉默半晌,有些烦心的哎呦一声,开口说道:“这件事□关重大,请容我仔细考虑两天。”
说话间,平儿端着刚熬好的药走了进来,低声 :“奶奶,吃药了。”
王熙凤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还是短期药碗一饮而尽。平儿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果糖递给王熙凤,王熙凤拈了一个放在口中。果糖清新甜蜜的味道立刻在口腔里弥漫,驱散了汤药的苦味。
薛夫人见状,难免心伤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想当初你是个何等壮实能gān的人。恨不得骑马打仗都不在话下。如今却也成了这副风chuī就倒的模样。叫人看着便心疼。”
王熙凤听了这话,也越发伤感的吸了吸鼻子。其实身子骨弱了倒还其次,最难的是如今府里头的人,除了贾母之外,几乎是所有人都拿她做眼中钉ròu中刺,尤其是大房里的邢夫人,仗着自己辈分高,又是她的正经婆婆,更是处处刁难,总是给她找不痛快。
那个贾琏,确实不敢在她跟前儿和丫头们调笑,可总归是拿着她下红不止,无法行房为借口去外面鬼混。不是鲍二家的,就是李三家的,不是多姑娘,就是少姑娘,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自己怀里划拉。有时候还借口大老爷有事相询爷爷宿在大老爷的院儿里,王熙凤口上虽然不说,心中也明白贾琏定然是去找秋桐那个贱人……
想到这里,她有些疲乏的擦了擦脸,这些话太过糟心,她都没好意思和姑妈说。
若说当初尤二姐的事儿出了以后,王熙凤还一门心思满腔火热的想要贾琏改好,两人好生过日子。到了如今,那点子热qíng也都被消耗没了。更何况她还有个巧姐,如今府里是越发的不堪,她冷眼看着,府里头主子奴才大大小小的人均都做耗折腾,恐怕这架子也没几天可过。自己一条烂命,怎么轱辘都可以。可巧姐却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万万不可叫他们这厢人给带累坏了。
王熙凤想着,眼中闪过一抹坚毅,拉着薛夫人的手低声说道:“姑妈,如今我处境难堪,虽然想脱离这府里却也没法子。我只能求求姑妈,看在我爹的份儿上,救救我——即便是我其实也没什么,我还是考虑巧姐,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如今大老爷为了些许钱财就将迎chūn丫头抵债卖给孙绍祖,他们爷儿两个估计是一路货色。我可不想将来巧姐在说亲上有什么难堪。”
薛夫人听见王熙凤这话,心中又惊又喜。喜得是王熙凤经过这番折腾,总算是想明白了。惊得又是若果真依照儿子的办法走了,将来王熙凤一个和离的妇人带着一个闺女,也够她活的了。
薛蟠倒是没有这些个想头,当即拍着胸脯将事qíng认下,并嘱咐王熙凤耐心等待,少则半载,多则一年,他定然将事qíng办妥,不会叫王熙凤身上多了什么难堪不雅的流言。
说过这些,众人又做掩饰的闲聊两句。鸳鸯也从怡红院回来了,薛夫人便借口家中事多,去了正堂向贾母等人告辞。贾母等人稍稍挽留几句,便起身将人送了出来。
走出荣府的时候,一身病弱的晴雯从里头跑了过来,跪地上给薛夫人磕了三个响头,这才默不作声的站到了贾母身后。
薛夫人轻叹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这事儿便也就悄无声息的过去了。直到几天后,贾宝玉临行前方才找到薛蟠几个践行,将这件事qíng的后续三言两语的说了出来。
“晴雯和袭人已经叫我送回老太太屋里了。听老太太的意思这几个姑娘也大了,她正好帮着相看相看,给他们两人找户好人家嫁了,也不枉费他们伺候我一场。后来赖奶奶去了老太太屋里,将晴雯要了过去给他们家小孙子。老太太想着左右晴雯也是赖奶奶举荐来的,此番叫她领走了也是缘分,便也应允了。”
“至于麝月和秋纹两个,既然太太喜欢,我便做主给太太屋里送去。剩下一些丫头也都分别送给几位妹妹跟前儿使唤。怡红院如今只留了几个粗使丫头打扫收拾。我想着左右我也回不来了。这样也好。”
贾宝玉说着,端起酒杯敬薛蟠道:“这件事都是大哥哥帮我周全着,如今才能有这样和美的了局。我在此敬大哥哥一杯酒水,聊表谢意。”
薛蟠立刻回敬,开口叹息道:“你这一回一走,可真是没日子回来了。不知道我们兄弟相聚的日子,还有没有了。”
贾宝玉一听,心中也不由得悲凉缠绵起来。
一旁的林墨之默然微笑,开口说道:“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西南路途遥远,行路艰辛,但也只是对一般人而言。蟠儿家下产业遍布南北,又有圣上给你做后盾。若是将来想念了,也不妨出去走动走动。一则散散心,二则也去看看宝玉在那边经营的怎么样。”
贾宝玉眼睛一亮,立刻说道:“这倒也是好事。大哥哥没去过那边,四季如chūn,花开不败,真真是个天上神仙才能住的好地方。”
“那你过去岂不就成了神仙了?”甄宝玉闻言,调笑道:“不过也是。古人还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呢,如今你有了忠勇亲王陪着你,估计和神仙也差不多吧?”
贾宝玉脸上一红,不自在的看了甄宝玉一眼,讪讪说道:“甄哥哥这会子取笑我不打紧,等到来日你成家立业的时候,我也寻你家娘子将你从前的糗事一一道尽才好……”
众人会心而笑,霎时间推杯换盏,酒宴越酣。
这顿饭一直吃到月上中天,众人方才尽兴而散。
次日一早,贾宝玉在忠勇亲王一gān近卫的护送下悄然离了京城。是日,贾家众人庆贺贾政优先升了外任,大摆筵席庆贺的好日子。
当日,荣国府那边又传出怡红院枯死的一株海棠竟然在这时节开花儿了。众人又是蛇蛇蝎蝎的一顿流言蜚语。消息由粘杆处传到宫中的时候,徒臻冷笑一声,开口说道:“这倒也稀奇,怎么京里头这些个神神怪怪的事儿,竟然都是他们府上的。”
说着,犹不解恨的骂道:“当日娘胎里带出来一个衔玉的哥儿,畏缩荒唐的谁不知道?如今又弄出来一株死而复生的海棠,真不怕异诏多了,反生事故。”
薛蟠在一旁听的默不作声。所以封建王朝的天家贵胄,最忌讳不过的便是这种鬼鬼神神的事qíng。贾家众人去也是越发糊涂了,这种事qíng出了一回两回也罢,如今又是这种敏感的时候,即便出了事qíng也要低调隐瞒才是。他们家可好,竟然怕别人不知道,吵嚷的满城皆知。
不过话说回来,倒也是荣国府本就御下不严,丫鬟小厮俱都爱嚼口舌的缘故。
徒臻说话间,斜眼瞥了薛蟠,冷声哼道:“我瞧着他们府上倒是仗着你的势,知道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再是生气,也不会将他们满门抄斩的缘故。”
这种狠话都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想来徒臻这次真的被气狠了。薛蟠轻叹一声,走到徒臻身后,摩挲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毛。
“不过是原就糊涂的一群人做了另一件糊涂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做什么如此生气?更又牵连到了我的身上。难不成我还能与他们一伙儿来坑你骗你不成?”
徒臻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没有说话。
薛蟠继续说道:“不就是忠顺亲王暗地里游说了四王八公意图作乱吗?他有这样的想法手段倒也不稀奇,这么多年他少给你添麻烦了?也没瞧见你哪回气成这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徒臻挑眉,烦躁的说道:“以前他是在朝廷上发难,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自然不惧怕他。如今他却是扯着你的名声跟我做耗,叫我怎么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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