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中王夫人和贾母摊牌的时候贾母的意思分明是很钟意晴雯,要是贾宝玉在之前能够替晴雯说两句话,让贾母有了事先的准备,晴雯恐怕也不至于最后芳魂消逝。就如当年林黛玉收了薛宝钗的燕窝,贾宝玉只在贾母跟前儿提了一嘴,贾母就立刻给潇湘馆拨了燕窝的份例。可见贾宝玉的话在贾母跟前儿是多么好用。
可是贾宝玉依旧没有。
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与自己jiāo好的人一个个受难,一个个死去,看着赫赫扬扬的荣宁二府大厦将倾,土崩瓦解,然后自己孑然一身的出家去了。
想到这里,赖瑾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知道他自己有个偏激的毛病,说好听了是爱之yù其生恶之yù其死,说难听了就是只一味相信自己的朋友是对的。哪怕事实并非如此,赖瑾也会想出种种理由来美化他们的行为。往通俗了说就是朋友要杀人他虽然不至于在旁边递刀子,但事后一定会帮着朋友周全隐瞒的那种人。
因此他很多时候都有些不辨是非,只认亲友。在薛蟠的事qíng上是如此,在贾宝玉的事qíng上依旧如此。可是他这么做的前提是相信自己的朋友也向自己一般,虽然不至于在自己有难的事qíng不顾一切倾尽全力,但至少也该做到肝胆相照古道热肠才是。
就比如当年薛蟠义无反顾的帮自己的父亲对抗江南盐商,就比如柳湘莲哪怕连明儿吃饭的钱都没了,下雨的季节依旧想着淘换两个钱给秦钟修墓。哪怕身份家世财力限制你能做的比不上我能给的,但大家也要倾心相jiāo,不辜负不背叛才是。
可是如今……
赖瑾看着贾母大受打击之余依旧还惦记着宝玉的前途和心qíng,却不知道宝玉在怡红院想些什么。赖瑾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他之前一直以为宝玉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可是如今换位想一想,是不是在宝玉心中,很可能这些人也不过是一时的玩物罢了。没有这个,还有那个。这个不见了,依旧还有更好的。宝玉从小就受宠,从小就什么都不缺,所以是不是他根本也认识不到,人和东西是不一样的。
想到当年晴雯笑着说宝玉的xing子。说他好的时候一团绣线一个尺头都是记号的,不好的时候白玉缸子玛瑙碗也是说摔了就摔了。是不是在宝玉的心中,那些丫鬟也同白玉缸子玛瑙碗一样,摔碎了也就是可惜一回,转过头来还有更好的。
赖瑾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心里乱糟糟的。他知道自己有些钻了牛角尖,不过有些事qíng你越是细琢磨越是想不通透。赖瑾有些坐不住的挪了挪身子,恰好贾母也觉得有些乏累了,便开口笑道:“我要休息一会子,你先去园子里瞧瞧宝玉吧。”
赖瑾木木的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一路恍恍惚惚的进了园子,进了怡红院。许久不见的袭人和晴雯等人一脸欣喜的迎了出来,说了什么赖瑾也没听全,只一味进了宝玉的书房。
却瞧见贾宝玉身穿一件褐色的僧袍,手里持着佛珠,面前的桌案上摊开一本《南华经》。宝玉一边捻着佛珠一边敲京。神色平静沉和。金乌西陲,金光遍洒,照在宝玉的脸上越发衬出宝玉肌肤莹润,眉目jīng致。隐隐的竟然还有一两分宝相庄严。
赖瑾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开口问道:“宝玉,你在做什么?”
贾宝玉抬头看了赖瑾一眼,很是平静的说道:“苦海无涯,世事沉浮。于我而言也不过如是。细细想来,还不如一本佛经一盏青灯,叫人来的安心。”
那么多人……林姑娘,薛姑娘,林家、秦家、王家、贾家甚至还有赖家众人,被贾宝玉一个举动闹得jī犬不宁。林姑娘如今还卧病在chuáng,薛宝钗如今还在宫中忍受着旁人异样打量的目光,王子腾刚刚在皇上跟前儿做戏哭诉,王夫人也倒在家中,贾母如此年迈还要承受着外孙女的指责和孙子的不懂事……
大家都在焦头烂额的想着该怎么弥补贾宝玉所犯下的过错。在这个档口,事件的当事人却满心想着要出家。
赖瑾不知怎么就觉得想笑。他果然也大声的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响彻在怡红院中,惊吓了茫然无措的贾宝玉,惊吓了满屋子的莺莺燕燕,惊吓了廊上的鸟儿雀儿,惊吓了园子中的花儿糙儿。
可是赖瑾却觉得什么都没有明白过来。他之前只觉得贾宝玉很是糊涂,可如今看着所有人动茫然甚至惊恐的看着他的目光,赖瑾分明觉得糊涂的人是他自己才对。
他怎么会,这么糊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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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蛛蛛和寻寻小瑜分别扔了一个地雷 ╭(╯3╰)╮
感谢喵小星童鞋在《皇商》扔了一个深水鱼雷 ╭(╯3╰)╮
然后,分明是想把宝玉写好的,不知肿么就写成了这个样子╮(╯_╰)╭
67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贾敬身死梅家悔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一天,赖瑾同贾宝玉说了很多。几乎是从小到大,赖瑾认为宝玉做的不地道不靠谱的地方统统说了一遍。有些事qíng有些细节连赖瑾自己都以为他忘记了,没想到如今说出来的时候,依旧历历在目那么详尽。
然后赖瑾又向贾宝玉诉说何为责任,何为义务,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只享受而不付出。总是把自己当做没长大的孩子,但是这种天真残忍会伤害太多的人。
赖瑾说为了宝玉犯的错,贾母如何辛苦如何自责又如何担忧他,哪怕是他最置喙的王夫人,缠绵卧榻之时还不忘向王子腾求救,林姑娘至今还没有病愈,宝姑娘也十分尴尬的活在深宫中,至于史湘云、薛宝琴、邢岫烟、李纹李绮等人,虽然并不是这件事qíng的主要受害人,但是他们的名字同样都在那些联诗上,想来清誉也会受损,并不晓得会不会影响到以后。而这种时候,身为男子的贾宝玉不晓得弥补过错却只懂得逃避埋怨,实在不是男儿所为。
还有很多很多……
赖瑾说完之后,第一次没有顾忌宝玉的想法和心qíng,转头就走。
迈出大观园大门的时候,赖瑾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他想这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次来大观园了。
午后的阳光照在赖瑾的身上,暖洋洋的,却无法驱散赖瑾心中的yīn霾。从前世到今生,赖瑾一直是个xing子比较绵软比较优柔的人。一直信奉着逢人只说三分话,哪怕对朋友也只是说了七分,而不忘保留最后的三分,给朋友也给自己留一分余地。赖瑾一直认为有些事qíng是做出来的而不是说出来的。倘或说教太多,很容易失了自己原本的立场,之后再相处起来也许会很尴尬。因此赖瑾与人相处,很少会撕破脸的说太多。大抵都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一部分,然后再委婉的劝谏一部分,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而这一次,赖瑾却发泄似的将自己心中积压的所有不赞同和不满意全部倾诉出来,甚至根本没有顾忌到贾宝玉的自尊。
他有些怅然所失的想到,也许他和宝玉之间的友qíng,会从现在开始慢慢变淡吧!
赖瑾有点儿垂头丧气的坐在马背上,任由胯、下的马匹带着自己回家去。自然也没留意到,一顶青色官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官轿在荣国府的大门前停下,轿夫掀开轿帘子,一身飞禽官服头戴乌纱的贾政走了下来。
赖瑾回到家的时候,赖嬷嬷忧心忡忡的迎上来,开口问道:“老太太如今怎么样了?”
赖瑾勉qiáng笑道:“老太太身子骨儿倒是还好,只是jīng神头有些大不如前了。”
赖嬷嬷心有戚戚焉的点头附和道:“那倒也是。谁家出了这样的事qíng都够糟心的了。”
想了点,又问道:“宝玉怎么样?”
赖瑾闻言,脸上现出一抹不可抑制的厌烦和冷漠。赖嬷嬷瞧的一愣,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赖瑾用不知什么qíng绪的话语说了贾宝玉在家中出家的事qíng。赖嬷嬷也听得瞠目结舌,半日反应不过来。最终讪讪说道:“这宝玉也太不懂事了些。家中都乱成什么模样了,他还有心思胡闹。”
说话间,赖大媳妇和赖升媳妇带着几个小辈媳妇子过来了。赖从容的媳妇有些忍不住的嘲讽道:“真要是想出家,京都内外这么多寺庙,也不见他寻一个剃度去。偏生要在家里吃着最好的饭食穿着最jīng致的绫罗出家。摆那个万念俱灰的样子给谁看呢!依我说,这宝玉虽然是二太太的种,可却是一点儿没学到二太太的xing子。至少人家二太太还懂得一个“狠”字,还晓得一个“争”字。他连这两个字都没学会,也就是生在了荣国府这样富贵的人家。换个地方,恐怕他死都没地方死去。”
这话说的就有点儿刻薄难听了,大家一时间都有些不好接话。不过却是难得的,赖从容的媳妇一番冷嘲热讽之后,赖嬷嬷没有训斥他。
赖从容的媳妇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立刻明白这次宝玉是真的伤了大家的心。她这个人虽然牙尖嘴利,但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因此这种时刻,反倒觉得不好再开口责骂人家。当即讪讪的住了嘴。
赖瑾有些没jīng神的起身说道:“太祖母,我有些乏累,想回去休息一会。”
赖嬷嬷有些担忧的看了眼赖瑾,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点头道:“别睡觉。仔细白天睡多了晚上头疼。”
赖瑾胡乱点了点头,施礼告退。
说是不让睡觉,可是赖瑾回房倒在chuáng上的时候,依旧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十分。
随意穿了件儿家常衣裳,赖瑾踏着鞋溜溜达达的走到院子里。这会子风有些凉,天色有些暗,倒是比下午太阳正盛的时候舒坦多了。
凉风习习,几个小丫鬟躲在蔷薇架子下头做针黹,口内还叽叽喳喳的说着闲话。瞧见赖瑾醒过来了,大丫头锦香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问道:“大爷醒了,大爷吃点儿什么东西?”
赖瑾摇了摇头,说道:“这会子还不饿,就是有些口渴。”
锦香含笑回道:“正好,下午大爷睡觉的时候我给大爷泡了一碗枫露茶,如今正是好喝的时候。我给大爷端过来。”
说着,转身去端茶来。赖瑾将茶水一饮而尽,果然觉得口感甘醇,满口余香。
又和小丫头们说笑了一会子,前头门房上的人过来通传说薛府的薛大爷过来同赖瑾说话。赖瑾闻言,立刻吩咐道:“将人引去花厅喝茶,说我即刻就到。”
小厮答应着转身去了。
赖瑾这里换过外出见客的衣裳,冠带已毕,这才前往前院儿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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