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少有的长篇大论听得贾蓉面容羞惭,无法答言。当即求饶赔罪的说道:“娘别生气。父亲临走的时候已经说了,尤老太太和两位姨娘都是娘的亲戚,要走要留自然也都是娘说的算。我们是绝无半点儿怨言的。”
尤氏面色铁青的接口说道:“那好,既然如此,就快吩咐婆子丫头们给她们收拾细软行礼。这样金贵的姑娘我可是留不住的。”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尤二姐闻言,双膝一软,跪下哭诉道:“好姐姐,我知道是妹妹言语无状冲撞了姐姐,姐姐生气是应该的。可是看在死去老爹的份儿上,别这么撵我们出去。要是真这么着,我们一家三口该怎么活啊!”
“你们一家三口怎么活?”尤氏气极反笑,指着尤二姐骂道:“你们做出这样见不得人的事qíng,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活。如今连正经的妯娌都得罪了,你们想没想过我以后还怎么走动亲戚?当着满府的管事婆子,你们说出那样不要脸的话来,可有想过我该怎么自处?”
尤氏越说越气,她虽然秉xing纯良柔弱,但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被bī急了的当家太太?
当下吩咐银瓶、银碟等几位丫鬟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给收拾了行礼,送老夫人和两位姨娘出府。”
一句话未尽,尤老娘猛地坐在地上撒泼哭嚎道:“我不活了。孩儿他爹你怎么死的那么早,当年我抛弃夫家带着两个女儿跟了你,你说要好生照顾我一辈子的啊。如今你才去了多久,你女儿就仗着身份高要撵她老娘和妹子出府。你怎么不从坟丘里头爬出来看看你那不孝的女儿。当初她在你坟头前面亲口答应的要照顾我们母女,如今就要亲手bī得她老娘和她妹妹去死啊。堂堂的国公府,爷儿们就是欺负了姑娘家然后翻脸不认人。国孝家孝之中你们行出这样的勾当来,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咱们就衙门里相见。看看是谁丢人的多!”
哭的尤氏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越发羞愧难当。众人见此模样,也都不敢上前拉扯了。
正闹得不可开jiāo的时候,陡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bào喝,有人寒声说道:“荣宁二府百年世家,老身倒要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这里撒泼。”
众人心下一惊,循声望去,看到满头华发一脸yīn沉的贾母被鸳鸯搀扶着走进园子,不由得大惊失色的叫道:“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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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咩╭(╯3╰)╮
72整装待发阖族南下
咎由自取二尤零落,整装待发阖族南下
贾母由鸳鸯扶着,一步一步走入院中。看着满院子jī飞狗跳的人,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
王熙凤连忙理了理衣裳,迎上前来扶着贾母笑道:“老太太怎么过来了,这样的事qíng实在是脏了老太太的眼睛。”
贾母伸手安抚xing的拍了拍王熙凤的手臂,然后向在地上撒泼的尤老夫人笑道:“老夫人怎地坐在地上,可是觉得现下日头太盛,身子燥热不成?”
一语双关的话让尤老夫人听的脸面一红,在同样积古的老人面前,尤其还是个无论行止言谈都比她要庄重很多的长辈面前,尤老夫人也不敢倚老卖老的撒泼。当下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躬身谄笑道:“家门不幸,让老太太见笑了。”
贾母漫不经心地看了尤二姐和尤三姐一眼,轻声附和道:“确实。”
轻轻两个字说的尤氏三人越发尴尬起来。
尤老夫人见状,立刻招过尤二姐上前来给贾母请安。口内不住说道:“还不快来见过老太太。你如今也算是二爷的人了——”
贾母故作狐疑的打断了尤老夫人的话,轻轻问道:“我记得这位尤二姐可是从小定了姻亲的,听说她那为婚夫婿名叫做张华,原是皇粮庄子上的人。难不成我记错了?”
没容尤老夫人说话,一旁鸳鸯轻轻回道:“老太太怎么会记错。不过是有些人贪慕虚荣、嫌贫爱富。看那皇粮张家吃了官司败落了,就不想结这门亲事了。”
贾母轻轻“哦”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说道:“所谓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才是好的品格。真要是那等嫌贫爱富不知廉耻的人家,我们家也是断断不能要的。”
尤二姐在旁听着着急,立刻走上前来cha话道:“我们两家已经退了亲事了。我老娘还给了那张华十两银子,他才答应的——”
贾母淡淡的看了尤二姐一眼,向来慈祥爱笑的面容不怒自威。她略有不满的抿了抿嘴,皱眉说道:“一般好人家的姑娘,是不会满嘴提着自己的亲事的。尤二姑娘虽然不是我们国公府的人,但是看在两家还算是亲戚的份儿上,老身少不得劝诫一句:女儿家,还是矜持一点的好。”
尤二姐听得面红耳赤,立刻退了下去。
贾母轻轻哼了一声,开口说道:“出来这么半日,身子倒是有些乏累了。凤姐儿扶着我家去罢。”
王熙凤乐颠颠的应了一声,立刻扶着贾母要往外走。
身后尤三姐悲痛yù绝的说道:“老太太。你只说我们不懂得矜持不懂得名节重要,难道府上爷儿们倚势仗贵就是好的了?要不是生活所迫实在没有活路了,哪个女儿家愿意把清清白白的身子往火坑里推?老太太也是姑娘家过来的,难道老太太也不能理解我们吗?”
贾母眼中闪过一抹冷芒,回身慢慢说道:“自来贫家人家古今有之。你口口声声说你是生活所迫,但自从珍哥儿媳妇嫁入宁国府以来,每年往娘家送了多少孝敬?那些东西虽然不至于让你们娘三个大富大贵,但是衣食富足也是有的。我竟不明白这样的环境也算是生活困顿,叫那些真正穷困潦倒居无定所的人又该怎么办?”
“别的不说。单只说年前来府上投奔的大媳妇她兄嫂家人,她家的侄女儿岫烟姑娘从小就是在庙上寄宿长大的。可是依我看着那姑娘依旧xingqíng坦dàng,自重名节。可见人之际遇都是自己心之所想,心若偏了自然际遇也偏,盖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贾母说完这句话,再也没了跟尤氏众人闲聊的心思。扶着王熙凤的手慢慢往外头走去。走了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来,回身说道:“如今四丫头正和卫家说着亲事,这个节骨眼上着实不好节外生枝。珍哥儿媳妇还是带着四姑娘收拾了细软往园子里住一段时间。珍哥儿媳妇就住在稻香村,四姑娘要是乐意的话,就回藕香榭住着。要是觉得那里寂静孤清,就陪着你两个嫂子在稻香村住着。”
尤氏和惜chūn立刻躬身道谢。贾母缓缓摇了摇头,起身走了。
这厢贾蓉眼见不好,立刻吩咐管事婆子给尤老娘三人收拾行装,也不理会尤二姐的啼哭和尤三姐的谩骂,连夜将人送去了莲花巷子的那处外宅上。之后依旧时不时的上门“拜访探视”一番,不过贾琏得知老太太前往宁国府敲打过后,就再也没登过莲花巷子的门。
尤二姐先前倒是一门心思的替贾琏守着身子,也花费了不少银钱打点贾琏身边的小厮长随,希望他们能劝说贾琏回头看看她。可是贾琏那边依旧没有动静。时日长久了,尤二姐为了打点旺儿等人将自己的梯己钱几乎花了大半,但是贾琏依旧没有回心转意。失望之下,守节的心思倒也没那么重了。
至于尤三姐,她原本倒是满腔热血的想为柳湘莲改好,可是自那日被贾琏轻rǔ一番,心就已经凉了一半。再挪到莲花巷子过后,那里的房屋家具等也都不比宁国府中气派富贵。尤三姐原本就是个享受恣意惯了的,如今却是吃不好吃,穿不好穿,生活也自觉没了希望没了奔头。不过三五日间就受不了这样“贫寒”的生活,在贾珍提着金贵首饰上等绸缎又一次登门拜访之后,就把持不住的又与贾珍厮混在一起。不仅如此,其放làng形骸竟然比先前还甚了十倍,甚至还拉着尤二姐一起服侍贾珍。
贾珍原本就喜欢尤二姐的温柔小意和尤三姐的美艳泼辣,如今倒是遂了心愿,越发可以左拥右抱享受齐人之福。而在贾珍没有闲暇过来的时候,便是贾蓉带着贾蔷贾菌等子侄辈过来探望。尤二姐尤三姐两个原本还有些抹不开颜面,不过却架不住贾蓉等人每次都带了上好的锦缎或首饰过来。那尤三姐倒是自诩嫖着男人还得了嫖资,渐渐的也不怎么在意了,到了最后竟然还越发得意张扬起来。
于是莲花胡同两尤物的声名传的越来越远,其余世家子弟也都纷纷“闻讯而来”。这一来二去的,倒弄得这莲花巷子比先前还热闹了十分。每到金乌西垂,家家掌灯的时候,莲花巷子便是车水马龙,公子少爷络绎不绝。每每引得周围邻居侧目而视。稍有些体面家资的人家立刻另寻了宅院搬过去,至于那些没法子搬走的人,也只得夜夜紧闭门户,到了后来连白日也都不怎么出门了。
再后来,兴许是有人忍受不了尤氏两姊妹的放làngyín、秽,竟偷偷通知了这些纨绔公子哥儿的妻房。于是在一个灯火喧阗,热闹异常的晚上,众多世家妇人纠结在一起打上门来,将尤氏在莲花巷子的住宅砸了个稀巴烂,又将尤老娘并尤氏两姊妹打得面目青肿,难以见人之后,方才揪着各家相公的耳朵扬长而去。
再之后,就没有人再见到过尤老娘和尤氏二姐妹的身影。而那个时候,贾琏正忙着讨好自己父亲刚刚送给自己的小姨娘秋桐,至于什么尤二姐、李二姐的,也早就置之于脑后,再也想不起来了。
尤家两姐妹就仿佛是两块细小的石子,投入京都世家的浑水中浮起了一丝涟漪,然后就再也看不到踪迹了。
而此时此刻,赖瑾众人正忙着打点行装南下过年。赖瑾看着在家中忙着收拾细软行礼的赖尚宁和赖从容媳妇,开口笑道:“早上接到沈轩的来信,说二叔和三叔如今都被调到了西海沿子任职。西海沿子离扬州也并不是很远,坐船的话也就三五日的功夫就到了。沈轩和我说今年过年的时候会让二叔和三叔也去扬州爹爹那儿过年。可惜四叔如今在山东任职,不可轻易离开,要不然的话我们一家人也算是重聚了。”
赖尚宁和赖从容的媳妇听的眼前一亮,不知想到了什么,羞得脸都红了。
赖嬷嬷含笑看了两个孙媳妇一眼,开口笑道:“以前在西北的时候,我觉得那地方苦寒,且尚宁和从容刚过去还没立住脚,所以也不赞同你们跟着。如今他们两个调到西海沿子当兵,有冯家、卫家和轩儿照应着,想必日子过得也能稳当。恰好年后瑾儿要带着瑜儿前往西海沿子赴任,你们两个若是愿意的话,就跟着瑾儿一道儿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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