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但笑不语,亲手掀开帘子将赖嬷嬷并赖瑾两人让了进去。正厅内贾母并合家女眷都坐着,赖瑾上前见礼道:“给老太太请安,给两位太太请安。”
贾母笑的合不拢嘴,连忙摆手说道:“快起来,这段日子不见,消瘦多了。想是这接连考了几场,累坏人了。”
赖瑾微微一笑,深有体会的说道:“世人都说书生手无缚jī之力,哪知道若果真体力不好,连这几场考试都坚持不下来,更别提及其他。”
王夫人因挂念着叫宝玉明年下场,听闻此语,越发关注的拉着赖瑾的手问道:“好孩子,和我说说。那科考场中都什么样?”
赖瑾自然知道王夫人的心思,便将自己所经历的一一说了,其中还夹杂着因为自己第一次下场而疏忽的东西,王夫人仔细听着,认真记了。方才笑道:“真是不容易。可见这读书科考乃是世上最为难之事。”
薛姨妈一旁笑问道:“前头报喜的吵吵嚷嚷,只知道瑾儿是中了,却不知名次如何?”
赖瑾继续笑答道:“府试第三名。”
众人心下一惊,不免开口赞道:“好成绩。”
贾母遂同着赖嬷嬷调笑道:“你这重孙果然不易。要记得多弄些好东西,给他补补身子才是。”
赖嬷嬷起身应道:“多谢老太太挂念。”
这厢老太太和众位太太又拉着赖瑾说了好些话,直至心满意足,方才将一gān小辈放出来各自顽耍。
贾宝玉立刻拽着赖瑾的手就要回屋说话,赖瑾这厢推脱道:“少不得要去见见几位老爷,方才好尽兴玩闹。”
贾宝玉一听要见贾政,眉头皱的比山还高,立刻摆手说道:“你自己去就是,我在后院儿等你。倘或老爷问我,你只说我病了不好起来就是。”
赖瑾摇头叹道:“何至于如此诅咒自己?”
贾宝玉满不在乎的说道:“总比见老爷qiáng。”
赖瑾无法,只得自己去前院儿依次见了贾赦和贾政。贾赦倒是很没所谓,只在书房中略见一见,说了两句话,包了厚重的表礼便让贾琏将人送出来。倒是见了贾政之后,贾政思及自家那个祸根孽胎,不免捶胸顿足的道:“宝玉要是有你一半省心,我死也知足了。”
这话说的赖家耳朵都快生茧子了,照旧回笑道:“宝玉天资聪颖,心xing通透,将来定有造化的。”
同在屋内的清客相公们闻言,也都一一的劝解。只是安慰的太过苍白,贾政也没耐心听了。遂撂开手又问了一回赖尚荣,赖瑾一一答了。贾政方放人出来。
一时间赖瑾又按原路回了贾宝玉房中。彼时秦钟竟然也在。贾宝玉想是瞧出赖瑾心中惊异,不免开口笑道:“因想着你这几个月只忙着童试未曾和鲸卿好生亲近一番。目下好容易得了空闲,我便将鲸卿也接了过来,咱们几个好生聚聚。”
语毕。秦钟袅袅娜娜的站起身来,走至跟前,羞怯说道:“早就仰慕瑾弟弟大才,只是未曾有暇亲近。今日一聚,还请瑾弟弟不吝赐教。”
赖瑾见状,只觉得太阳xué隐隐作痛。口中却热络的答道:“秦相公这话真是折杀我了。”
贾宝玉闻言,立刻说道:“何必如此见外,直接称呼鲸卿便是了。”
顿了顿,冲着赖瑾解释道:“鲸卿是秦兄弟的表字。”
赖瑾只得改口说道:“鲸卿不必如此见外。”
那秦钟闻言,越发羞涩的笑了。直笑的赖瑾汗毛耸立,qiáng忍着略坐了一会子,好在外头立刻过来传话吃饭。赖瑾霎时间起身说道:“既如此,我们一同过去罢。”
秦钟对于赖瑾的生疏略有所觉,又见赖瑾此番形状,越发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赖瑾尴尬的笑道:“有一阵子没来府上吃饭了,竟有些想念。”
只说了这一句,更觉尴尬,便讪讪的住了嘴。和众人一起往荣庆堂不提。
寂然饭毕。天色已晚。贾母便吩咐叫人备车送秦相公家去。赖瑾带着一摞子信笺去往黛玉房中。因这几个月他忙着应对童试,并不曾来往府上。连带着林如海给林黛玉的信笺也有些耽搁。此番过府,顺便将这些书信也都给林黛玉带来了。
林黛玉见状,不免开口笑道:“正好我这里也写了一些家书并几个荷包扇套儿等物,烦劳瑾弟弟转jiāo了。”
赖瑾开口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于是接过林黛玉的小包裹,又说了几句闲话,方才一同转到小花厅。薛宝钗见状,笑问道:“这是做什么去了?好容易来一回,也不和众姊妹们多多顽耍一会子。”
赖瑾随口接道:“不过是替林姑娘转jiāo几封家书罢了。薛大哥哥近日可好?”
“他依旧如早先一般,天天没笼头的马似的,在家一刻闲不住。这会子听说瑾弟弟中了秀才,他反倒乐的什么似的,一上午便出去了,说要给瑾弟弟陶登些上好的东西来,也算是庆贺之意。”薛宝钗说着,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掩口笑道:“今儿恐怕未必能回,想来明日也是要登府拜访的。”
赖瑾闻言,接口笑道:“薛大哥哥向来是个心意实诚的人。这点我是深有体会的。”
薛宝钗也知道赖瑾向来和薛蟠很好,见状少不得说道:“我哥哥的xing子太野,脾气又鲁直,难得瑾弟弟同他jiāo好。时常规劝着他一些好话,他竟也肯听。如今倒是比先前qiáng了百倍。”
至少很放下心思经营铺子,虽也同那些个纨绔子弟jiāo往吃酒,但再也没有因争风吃醋打人闹事的举动。如今说话做事也比从前大了很多。这么想着,薛宝钗真心谢道:“真是多亏了你了。”
赖瑾轻笑道:“其实大哥哥很有天分,只是往常疏于学习罢了。就是xing子有些左qiáng,大抵功勋世家当中又有几个不是如此的。倘或有德高望重的长辈肯悉心教导。想来今后也能改好的。”
薛宝钗闻言,略有些发愁的轻叹一声,低声说道:“我们家的qíng况,瑾弟弟又怎会不知。如今爹爹去了这么多年,越发没人管他了。纵的他倒是比先前还骄纵左qiáng,哪里还能找到德高望重又让他忌讳的长辈去管教他。”
即便是有,只怕人家也没那个闲心。
赖瑾也深以为然,只好点头笑道:“向来听薛大哥哥说,他竟是很怕尊舅父王大人似的。倘或王大人此时在京,恐怕就好了。”
薛宝钗不以为然的抿嘴一笑。刚要开口说什么,只见探chūn几个姊妹都迎过来笑道:“给秀才老爷见礼。”
赖瑾立刻起身,同众姊妹们说了笑了一回。一时间众人有些喧嚣吵嚷,宝钗因适才提到薛蟠教养之事,心中略觉烦闷,竟退到角落里自斟茶水不提。
这厢林黛玉原也是个不爱吵闹的人,因又听了宝钗和赖瑾的话,难免也想起自家早逝之慈母。不觉有了两分同病相怜之意。遂上前安慰道:“虽说你也是先严早逝,但慈母长兄皆在身旁,竟也比我qiáng太多了。又何必如此暗自神伤呢?”
薛宝钗回神,看着林黛玉笑道:“你又如何比我。你虽然母亲早逝,父亲也远在千里之外。但到底位高权重,如今更是连任巡盐御史,可见圣眷正浓。目下赖家的尚荣老爷也奉旨南下去了。此番一去府上更是越发看重。老太太也爱你如珠如宝,一星半点儿也不容你委屈。哪里像我们这等投奔了来的——”
一句话未尽,自悔失言,立刻讪讪的住了嘴,呆呆坐在那里,神qíng有些懊恼。过了半日,方才开口笑道:“瞧我,好端端的说这些个做什么。倒是你近日来身子可好了些?夜里可还咳嗽不曾?”
林黛玉见状,也恍若未觉的笑道:“这两年只觉得越发好了,竟不似先前那般时常咳嗽不止,夜里也睡的好多了。”
宝钗笑应道:“想是时间长了,便觉得习惯了——我刚从南边儿过来的时候,也有些不适应呢!只是我和你不同,倒不曾畏寒,只是怯热怯gān。”
两人又谈了一回针黹诗书,渐渐将之前的事qíng岔过去了。少顷,贾宝玉见众姊妹欢欢乐乐的,独宝钗和黛玉两人坐在角落里静静说话,不免好奇的走上前来,开口笑问:“宝姐姐和林妹妹说什么这么开心,也说给我听听?”
那薛宝钗自先前府中传过金玉良缘之事后,便越发远着宝玉。如今听见贾宝玉如此过来又如此问,遂开口笑道:“也没说什么。不过言谈一些女儿家针黹女则的闲话罢了。”
说毕,起身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梨香院。免得等会子各门落锁,更觉麻烦。”
众人闻言,也都起身笑道:“既这么着,我们一道儿回去就是了。”
这厢贾母房中的琥珀也来传话,说赖嬷嬷在仪门上等着赖瑾家去。众人顺势告辞,各自家去不提。
29赖瑾乡试高中举人
赖瑾乡试高中举人,沈轩得令潜入北蛮
童试过后便是乡试。在各省省城和京城举行,照例每三年一次。因是在八月份举行,所以又称“秋闱”。
且说赖瑾自考过童试之后,并未有片刻松散。依旧每日勤背诗书经史,研习策论时文。每十天往扬州发一次家书信笺,其中有小儿言语悉数家务琐碎之事,有濡目想念请安问好之语,也有进学中疑惑未解之难题,全部封于信中请赖尚荣夫妇观阅。如此一来,父母儿女虽远隔千里之外,却依旧亲近如故。未曾有半点生疏之感。
转眼已至八月。桂花飘香,天高气慡。接连三场九天的考试过后,赖瑾有些脚步踉跄的走出考场。他的面色惨白如金纸,向来整洁的衣冠也有些凌乱,站在考场之外,赖瑾抬头看了看日头高悬的天空,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早早守在考场之外的赖家下人立刻赶上前来,躬身笑道:“小爷可是累坏了。快些家去洗漱一番罢。”
赖瑾抿着双唇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家去不提。
到家之后,合家老小难免垂问一番。赖瑾qiáng忍着疲惫与恶心感略说了几句,众人瞧他太过难受,也不再细问。这厢赖瑾归房后只做了简单的洗漱,便倒在chuáng上昏睡不醒。
这一睡便一直睡了三天两夜方才醒转。再次醒过来的赖瑾只觉得天都是蓝的,空气也越发清新。人就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似的,只觉得什么都好。
大丫鬟锦香立刻捧着清水给赖瑾梳洗,然后将厨房早就备上的清粥小菜端上来,赖瑾吃了两碗碧梗粥,方才觉得腹内有了七分饱。立刻换了衣物前往正堂给赖嬷嬷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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