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瞪了王夫人一眼,“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珍哥儿是这样不知分寸的人吗?他这样急切,那就肯定是出事了。珠儿媳妇,你带着宝玉和姑娘们先下去吧!”
李纨应了一声,便带着宝玉等人出去了,林黛玉便邀请他们去自己的屋里坐坐了。
李纨等刚走,贾珍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贾赦、贾政紧随其后,贾珍气都没喘匀,便说道:“老太太,大事不好了。方才宫里的戴权戴太监,让小太监给我送信,说咱们家娘娘小产了!”
“你说什么?”贾母的话音刚落,那边通的一声,王夫人晕倒了在了椅子上,彩云和玉钏儿一边一个,扶着王夫人,彩云想了想,咬牙掐在了王夫人人中上,狠狠掐了几下,王夫人方才悠悠醒转。
王夫人捂着胸口,泪流满面,“怎么可能!娘娘都有孕七个月了,小皇子活泼的很,太医也说健壮的很,怎么好端端的会小产!到底是谁要害娘娘!”说道最后,王夫人已经是在嘶吼了。
所有人这个时候都原谅了王夫人的失态,毕竟元chūn已经三十多了,这一胎很可能是她唯一的一胎了,如今七个月居然都小产了,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孕了。这一胎不仅是元chūn的希望,也是贾府上下的希望,如今,这个希望破灭了,所有人的心qíng都和王夫人一样。
贾母到底年长些,经历的事qíng也多,片刻的伤心过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只说了这个吗?有没有说娘娘是如何小产的?圣上的态度如何?”
贾珍见贾母这样,也心定了些,要不人家是老祖宗呢,几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看来这贾府,一时半会还真离不开老祖宗啊,若是换做那边坐的那位,遇到这种事只会伤心愤怒,有什么用啊!老祖宗见多识广,必有法子能度过此关。阿弥陀佛,老祖宗长命百岁才好呢!
“那小太监说,具体的qíng况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娘娘此次小产,似乎和八公主有关。只是八公主至今仍昏迷不醒,圣上大怒。戴权说就算娘娘小产了,怕也不能善终!”贾珍终于喘匀了气,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八公主?她可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啊!只是,她怎么会和娘娘小产扯上关系?莫非是和贵人的意思?”王夫人的理智稍稍回炉,问道。
“和贵人是八公主的生母,八公主出生的日子巧,和圣上是同一日,偏长相也肖似圣上,圣上甚为喜爱,要不然,以和贵人骄矜、跋扈的xing子,早就被圣上打入冷宫了。最重要的一点,和贵人可是齐贤妃的姨表妹,向来以齐贤妃马首是瞻。齐贤妃膝下虽只有一子,却是皇子中第一个被封为亲王的人。只是,就算娘娘这一胎是个男胎,到底年纪尚小,前头还有那么多哥哥在,齐贤妃为何要对娘娘下手!”贾母边说边怀疑的看着王夫人,最后眯着眼睛问道,“你到底和娘娘说了些什么?”
王夫人忽的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躲闪,贾政见状,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喝道:“老太太问话,你为何不实话实说!老头头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早和你说过多少遍,有什么事多和老太太商量,你为何就是不听!鼠目寸光!你害苦娘娘了!”
王夫人被贾政这么一训斥,想起怀胎七个月活生生小产的女儿,悲从中来,“我也没说什么,只和娘娘说,宫里的皇子公主那么多,若不让小皇子特殊一点,恐怕就要泯然众人了。所以我想着,让娘娘放出点风声来,比如说怀着小皇子时曾梦日入怀之类的话,这样圣上会认为小皇子生来不凡,自然会高看几眼。可娘娘当时并没有答应啊,我也不敢出去说,只进宫时随口和接我的小宫女说了几句。”
贾母一听这话,大怒,“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可怜的娘娘啊,你怎么摊上这么一个母亲呢!”见王夫人还是一脸的不以为然,贾母一行哭一行说,“宫里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个四面透风的墙,你说话之前也不知道仔细想一想吗?梦日入怀,你也真敢想!可见你野心不小啊!自古以来,梦日入怀生有异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不是圣上就是帝王,你这样说,岂不是陷娘娘于不义吗?娘娘在宫里本就艰难,还要被你这个蠢货连累!如今,如今连孩子都没了!你真是该死!”
王夫人哭的涕泪jiāo加,“我也是为了娘娘着想啊!娘娘青chūn已逝,日后的指望就是小皇子!”
邢夫人不屑的说道:“二太太自己生的孩子个个生来不凡,深得国公爷和老太太的疼爱,就想着如法pào制,让娘娘也来上这么一出。呵呵,果然好计谋啊!只可惜啊,宫里不必府里,圣上也不是老太太,这样轻易就会被蒙蔽!”邢夫人早就对贾母偏心二房心有不满,如今不落井下石才怪。
“你给我少说几句!”贾赦不比邢夫人,他是知道内qíng的,当初自己行差踏错,好容易才保住了祖宗留下来的爵位,因此,母亲才处处抬举二房,倒不全是因为宝玉生来带玉的缘故。
“说你蠢,你还不承认。固然,野心谁都有,可就算有,也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自古以来,那些圣人帝王们出生每每带有异兆,可这都是怎么传出来的,都是在他们快要功成名就之时传出来的,好为他们的成功添砖加瓦的。如今小皇子还没出世,你就刚胡说八道,你到底是为了你的一己私yù,还是为了娘娘好?”贾母哭累了,有气无力的问道。
王夫人沉默不语,只拿帕子捂着脸哭。
贾政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母亲,您说,咱们该怎么办?”
贾母疲惫的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明儿一早,替我递请安折子,想来,太后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的吧!对了,明儿,将巧儿也带上,太后喜欢巧儿,有巧儿在,说不定更好说话些。不管如何,先弄清楚qíng况再说,看看娘娘如今到底怎样了!”
贾政愧疚的说道,“老太太身子不适,还要劳动老太太,儿子们实在是愧对老太太啊!”
贾母挥挥手,“罢了,先回去歇着吧,也累了一天了。有什么事等明儿我进宫回来再说吧!”
第二日一早,贾赦贾政忐忑不安的将贾母的请安折子递了上去,好在太后给了贾母这个面子,很快便准了贾母的请安折子,又念及贾母的心qíng,事权从宜,巳时二刻,贾母便带着贾菀进了宫。
先去了宁寿宫,太后和贾母寒暄了几句,便说道:“知道老太君此时心急如焚,惦记着令孙女,哀家也不耽搁你了,老太君速去凤藻宫探视贾妃吧!老太君还不知道吧,圣上今个下旨,褫夺了贾氏的封号。”
贾母心惊胆战,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娘小产不说,还褫夺了封号,但面上不敢表露半分,只诚惶诚恐的道:“多谢太后娘娘体恤。”
太后又说道:“菀丫头就不必过去了,血腥气重,别吓着了孩子,你就待在我这儿,老太君出宫的时候,再接了菀丫头一起吧!”
贾母还能说什么,只给贾菀递了个眼神,希望她能好好奉承太后,如果能从太后口中得知点内qíng就好了。
贾母走后,贾菀如坐针毡,她低眉顺目的站在那儿,只感觉到太后的视线不停的落在自己身上,却不敢动弹半分。
“好了,到哀家身边来吧!看把你急的。”太后笑着说道,贾菀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后乖顺的坐在太后身边的脚踏上,将头放在了太后膝上。
太后笑了笑,看着贾菀的一头秀发,qíng不自禁的摸了上去,“每次哀家见了你啊,都想摸摸你这头发,到底是如何保养的,竟养的这样好!”
贾菀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太后见了,笑道:“是不是吓着你了?你先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贾菀摇摇头,“嬷嬷说了,有些事,说不得,也听不得。”
太后点点头,“你能知道这点很好,宫闱里的事,有些的确是说不得也听不得。你要记着这一点,在宫里也好,在别的地方也好,千万不要有好奇心。”
贾菀乖顺的点点头,同时心里却有些疑惑,看样子,元chūn小产一时牵扯颇多啊!唉,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种事,还是不要打听的太清楚比较好。毕竟在宫里,是非对错并不是那么重要的,皇家最擅长的就是粉饰太平不是吗?
贾母匆匆去了凤藻宫,抱琴早已经等在了门口,贾母先看了看抱琴,两眼红肿,表qíng悲切,先是心中一惊,再又细看周围,见一应待遇和以前无疑,心中又稍微安心了些。不管怎么样,只要圣上没有真正厌弃了娘娘,那么娘娘就还有机会。
“老太太,您可算来了!”抱琴红着眼睛说道,上前去扶着贾母的胳膊往元chūn的寝宫走去。娘娘小产已经是第三天了,总算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了。抱琴心中总算安定了些。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听说牵扯到了八公主!”贾母压低嗓门问道。
“老太太不知道,我们娘娘冤着呢,前几日,娘娘在花园里散步,恰好看到和贵人在惩罚一个小太监,我们娘娘心善,便给那小太监说了几句好话!谁知道和贵人当面笑容满面,背地里直接将那小太监打死了。我们娘娘有了身孕,越发听不得这些事,着实为那小太监掉了几滴眼泪,恰好被圣上看见了,圣上当时没说,可背地里找人一问,便知道了,派人将和贵人申饬了一番。结果前儿个,娘娘再去花园散步的时候,遇到了八公主在御河边上喂鱼,八公主年纪小,嘴巴甜,我们娘娘又是要当母亲的人了,最是喜欢小孩子的时候,便和八公主说了一会子话,将八公主冰雪可爱,还弯下腰摸了八公主,谁知道八公主不知怎么回事,抓着娘娘的手不放,嘴里还大叫不要不要,身子却往身后的御河里倒去,眼看着就要将我们娘娘一起拉到河里,娘娘宫里一个叫翠欢的宫女上前去拦腰抱住了娘娘,娘娘跌落在地上,当场就喊肚子疼。而八公主掉在了御河里,听说掉下去的时候,头碰到了石头上,头上破了个口子,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圣上素日里最喜欢八公主,听到这个消息后率先到了和贵人的寝宫,和贵人恶人先告状,说咱们娘娘和那个小太监有私,故而对和贵人心存愤恨,所以有意谋害八公主。圣上本就偏疼八公主,又见八公主病歪歪的躺在chuáng上,人事不知,当时就信了和贵人几分。即使知道我们娘娘小产了,也不曾心软,直接褫夺了娘娘的封号。总算是皇后娘娘念着娘娘小产,命内务府照拂几分。可怜我们娘娘,小产到如今,圣上竟一次也没来看过。”抱琴含着眼泪哭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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