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了声,他放下帘子,嬉笑着开始与同伴玩起策划已久的枕头大战。
在他转过头的那一霎那,没有人注意到,那本该无人大宅的角落,赤红色色的星星之火暮然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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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淋雨后,虚弱的体质让我难免有些着凉。
没有回房休息,靠坐在回廊之上,我只是多披了一件稍厚的外袍,没有开灯,而是在身旁点起了一盏更多是装饰用途的香薰灯。
在灯油中滴了几滴可以舒缓疲惫的植物jīng油,放上那描绘着jīng致血蝶的纸质灯罩,我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清香中透着一丝丝深入肺腑的清凉,稍稍缓解了我因为剧烈咳嗽而隐隐作痛的肺部。
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间,本打算抽上几口,却因那触手的一片空空如也,而惊觉自己先前才把那柄惯用已久的烟杆,送了人。
我倒是忘了……放弃了原本的想法,我眯了眯眼,纯白的长长发丝上,水珠混合着额间滚落的汗滴,打湿了衣襟。不难察觉出自己此刻有些偏高的体温,但这些天来早已见怪不怪,也没有多加在意。
这个身体也就这样了,只要能拖到那个时候……期间会怎么样,也都无所谓了。
依靠着走廊边缘的漆柱,我斜仰着头,手中,惯用的象牙梳子无意识的随意整理着那头还在滴水的长发,没有擦gān的打算。今夜有雨,却无风,额间滑落的微凉触感,能稍微缓解一下那过高的温度。
而我现在要做的,不过是等待,等待那个人,回家。
然而能回来的人,毕竟都还活着……那个时常来此串门的慡朗青年,却再也不会踏入这间大宅的门槛。
屋檐之外,小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从残阳彻底归隐的那一刻开始,没有停过。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的上,是上天对那个挣扎在家族与自由之间,最终选择以死亡来解脱自己的男人的怜悯……但至少,愿这来自天上的无根之水,能在他的最后一程,洗净他手上那渗透进灵魂当中的乌黑鲜血。
即使对他,只能谈得上有那轻微的一丝好感而已,但作为同一类人,他的选择,却让我有了那么一丝丝的遗憾。
如果是以前,我恐怕,只会羡慕……停下手中的动作,我抬头仰望,乌青的瓦片边缘,凝结蕴蓄的透明水滴,在那里停留不过片刻,便化作晶莹的无色宝石滴落而下,撞击脚下的青石,绽放出那短暂而绚丽的水晶之花。
止水,止水……止息之水。
水,最是柔qíng,却也无qíng。水一般的温柔让人沉迷,沦陷,然而流动的溪水,却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多做停留。
永不止步的水,是留不住幸福的独行者。——他的父母,早就有过深刻的体验吧……所以,才给他取了这个名。止水,止步的流淌之水,意寓是希望他能停下不断前进的脚步,抓住自己的幸福。
而他,也确实是做到了……只不过,他选择了死亡,作为自己幸福的归所,即使那样的幸福,充满了绝望与解脱。
拿起一旁那个最爱的深色酒囊,晃了晃,听声音剩下的药酒似乎不多,但因为施加了三重的空间法阵,这里面的真正容积要比实际大上不少……至少,足够今晚两个人买醉。
斟满手中的酒杯,向前平举,微倾,琥珀般的淡金色液体溢撒而出,没入地面无色无味的雨水之中,了无踪迹。
“我敬你。”语落,再次倒满,仰头灌下。
朝着无人的花园,示意自己已空的酒盅,我轻抿因为酒气而渲染上淡淡血色的双唇,浅笑:“祝你一路走路好……止水。”不过只是一位点面之jiāo的陌生人,我还不会感xing到因为一个和自己不相gān的人的逝去,而落泪,伤神。
敬你,只因为你是真心为了鼬……无论是因为你将他看成了另一个自己,还是另有目的,我只相信自己此刻所看到的,听到的。那,就足够使你得到我的尊重。
雨落依旧,如同那些无泪之人,遗失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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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下眼,放空自己的一切思绪。遥望着那像是永远不会放晴的夜空,微微出神,手上机械似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在这个空寂的夜里,自斟自饮。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顿,流动的那么的缓慢,无声,静静地却让人难以忍受那了无人息的死寂。
闷痛的胸口,逐渐被入喉的滚烫液体,一点儿,一点儿的彻底麻痹。除了那不属于自己的炙热,感觉不到除此之外的任何感觉。就好像灵魂被身体驱逐,不再属于自己,然而我的神志,却是前所未有的无比清醒。
甚至,不会忽略那花园一角,极其微弱的异常声响。
“回来了?”像是从不曾想过,自己会猜错一样,我举杯,异常肯定的做出邀请:“来一杯?”
“……”墨色的身影,自深沉的黑雾当中逐渐显现。迈着一贯轻盈而落地无声,此刻却带着微微踉跄不稳的疲惫步伐,在我的身前站定。
注视着那白玉盅中,琥珀色色泽的通透液体,黑珍珠般的双眸,仿佛对不上焦率似的空dòng无比,沉默了不过半响,接过,仰头而尽。
“咳,咳咳咳……咳嗯……”毫不意外,一连串沙哑的咳嗽,打破了回廊间原有的冷寂。
我皱眉,轻叹:“鼬,那可不是果汁。”无论后劲多小,都改变不了它作为酒的本质。而酒,不是这么喝的。
站起身,退下身上的外袍,将那此刻无比单薄的瘦弱身躯,包裹,拽入屋檐之下的无雨地带。
勉qiáng挺立的身躯,在这一拉一揽之下,再也无力支撑的软倒在我的怀中。湿漉漉的身子,被雨水浸泡的无比冰凉,感受不到哪怕一丝身为人的体温,与那炽热的胸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鼬低垂着眼,难以克制的颤抖着,整个上身软软的靠在我的臂弯中间,擦过我胸口出肌肤的微弱呼吸,参杂着几声难以克制的咳嗽,呻吟。
滑入肺腑的酒液,对他而言如同岩浆一般,灼伤了他的内脏。然而极度的痛楚,却让这一刻迷失在冰冷与黑暗之中的他,找到了一丝自己还“活着”的错觉,伴随着他那短暂一生之中,从未有过的奇特快感。
视野,逐渐朦胧。
恍惚间,这熟悉却又让人无比留恋的温暖,使他不由得心生一种,他绝不该有,甚至没有资格去幻想的想法……如果,能一辈子这样给多好。
一个人,真的好累,好累……
——【鼬~你有没有注意到,其实,有个人一直在看着你。】不久之前,那个曾经被自己视为“兄长”一般仰慕的男人,曾经被自己视为“敌人”而亲手抹杀的男人,曾经……对他冷眼嘲讽,却又笑着调侃宽慰他的男人,在那一击本该躲得过的刀刃之下,吐着血,轻声在他的耳畔低喃:——【我真的好羡慕,好羡慕……如果也有一个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今天,我是不是就不会选择站在这里,伤害你。】迷茫的黑色双眼,暮然睁大。原本因为那意料之外的结果而神qíng恍惚,只是隐约间传入自己耳中的声音,此刻异常清晰。就好像那个声音的主人,俯身像那时一样,在自己的耳边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鼬,‘那个人’回来了,宇智波一族的命运已经注定……终于,我可以解脱了。】他记得,那时那个木叶叛忍唇角的微笑,是他从未见过的yīn暗,却也无比的真实。耀眼的阳光,不过是用来掩盖内心自私的伪装,止水那个男人,从来都不是他表面所演绎的那样,率直,忠诚……他比任何人,都渴望自由。
——【我决定离开这里,在和这个腐朽家族一起陪葬之前。本来是打算带上你的……但现在看来,没有必要。】此qíng此景,不难想象那个男人选择了什么方法,离开其口中,那个在他心里一样被认定为早已从内部人心腐朽的家族。然而对于一起离开的想法,鼬没有意外,有的只有亲生兄弟也少有的默契,事实上,除了途径不同,他们选择的结局……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没有必要”?
——【那个人会代替我,在背后支持着你。只不过,他能给你,你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而我不能。】“那个人”是谁?
他不明白,那个男人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什么如此肯定……他要的,不是和他一样。而迈上那一条看不到灯火的不归路,他不希望,再有人步上自己的后尘。他只希望在一切的一切结束之后,寻找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在睡梦中结束自己的一生——即使,这从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一场宛如泡沫般美好却虚幻的奢望。
他就连死,也只能死在那个人的面前……一定,没有选择可言。
——【鼬,坚信你自己的选择吧……无视伦理,无视道德,无视世间一切所谓的规则,只要你不曾后悔,即使结局是踏上和我相同的路。但是,说实话,我现在已经不想在那里看到你。】死人一般冰冷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在前一刻,那手中紧握的苦无,被那个男人有意松开抛弃在了桥下那湍急的河流之中。明明能躲过的一击,却不曾挪动一步,在他实现自己的选择之前,那个男人已经踏上了自己选择的结局之路。
但却说,不想看到他……明明,明明,明明说过……原本打算带他一起走。
——【那些外籍的族人,被安置在了火之国边境一处曾经是宇智波家的遗弃驻地,暗号是……去吧,去完成你的任务。暗部‘业火’那百分之百的任务完成率,可不能毁在我的手上。】那个男人向曾经的无数次一样,灿烂的笑着,却用那染上自己鲜血的手,制止了他的询问:——【你会知道我所指的那个人是谁,很快,他会来接你……在不久该结束的一切,结束之后。】这是他,从那个名为止水的男人口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直到他将得来的消息,上报给上层之后,漫步在雨中无人的街道。不住落在身上的冰冷雨水,也不曾让他清醒……自始至终他都不明白,或者拒绝明白,对方口中那个会陪伴自己一生的人,是谁。
而现在,他却突然明白了……仿佛划破yīn云的更纯粹的黑暗,夜色一般的眸子,带着内心深处最赤luǒluǒ的脆弱和动摇,声音微弱的面前之人,开口:“我,能信任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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