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挨挨蹭蹭地走了过去,大惊失色地被墨濂按在了龙椅上面,两人亲密地贴在了一起,墨濂这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贾环。
贾环这时候也不好乱动,面色狐疑地拿着那叠纸,翻看起来。纸张上工工整整地记录着的正是贾环之前看过的贾家案底。与林如海手中简易概括的版本不同,这个版本上,竟然连当事人见了哪些人,说过什么话都记录了。贾环吓得一下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当即跪了下来。亏得墨濂眼疾手快,在贾环膝盖还没有碰地的时候就用力将他扶了起来,否则的话,就贾环那力道,不到第二天,膝盖就铁定会青一大块。
“你这是做什么?”墨濂还像之前一样,将贾环按坐在自己身边,环着他的肩膀,问道。
“这些内容……”
墨濂笑道:“这会怕了?这东西早在登基的时候就放在我的案头了。”说完,也不多吓唬贾环,细细地为他解释道:“这还是父皇的玄甲卫经手的,被jiāo到了我这里。只不过是当一个备用。”
贾环点头,心中却更加害怕,若是没有老圣人的默许,这些证据怎么会经由老圣人掌管的玄甲卫jiāo到墨濂手上?就连林如海只怕都猜错了老圣人的心思。四王八公这些老世家们怎么会那么笃定地认为老圣人会保他们?老圣人怕是都留着他们给儿子在需要的时候立威呢!
墨濂见贾环恐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还多摩挲了几下,当然,此时贾环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上面了。
“我向来对你不说假话,这贾家的清算是早晚的事qíng。但是你不用担心,肯定在你能够从他们家脱离出来之后。你的母亲和姐姐,也不必担忧。”
贾环虽然不在乎贾家的死活,但总归对那些骇人听闻的罪名有些没有底,喃喃道:“那些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那些女眷们怎么办?”
墨濂看着贾环,说道:“恩威并施方是驭人之道。为了显示仁政,贾家的女眷们肯定不会有什么惩罚。”
贾环这才放心下来,然后问道:“只是我想不明白,贪污腐败以权谋私甚至是营结私党,这些都是可能的,可是这私自处置皇家血脉,贾府真的有这样的能力么?”
在这叠纸上,唯一语焉不详的就是这条罪名了。但是看墨濂和林如海的反应,两人都不是那么惊讶,就好像默认了一样。
墨濂收好了这叠纸,这才郑重地对贾环说:“你应该知道宁国府刚刚办了丧事没多久。他们以为是祸事,尚不知那人却是无辜之极,也与这大位无关。就这么罔顾一条人命,宁国府这事qíng做得太过。”
原来这秦可卿正是当今太上皇妹妹、已去的端庆长公主的唯一血脉。端庆长公主是太上皇的同胞妹妹,当年嫁给了远在云南的藩王。谁承想,这藩王不知中了什么邪,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起兵造反。当年才刚刚而立之年的太上皇自然忍不下这口气,派兵讨伐,并将长公主接回。长公主是qiáng行接回来了,竟然还带着身孕。那边藩王兵败却是自杀了。无奈长公主夫妻虽然政治立场不同,但感qíng还是不错的。这藩王一死,长公主也了无生趣,早产下这唯一的孩子。产后不到半月,长公主就撒手人寰了。临死前,却是拉着太上皇,bī其发誓,让他将女儿养在民间,不受自己的苦楚,还叹道:“最恨生在帝王家。”于是太上皇不便亲自出面,便命已经入朝听政且向来做事稳当的二皇子牵线,由宁国府将这刚刚满月的女婴放入秦家,并着人照料,最终嫁入那宁国府。谁承想,宁国府竟然因此误以为这秦可卿与二皇子有些渊源,本着宁可错杀的原则,让皇室血脉一夜bào毙。真可谓“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当然这些细节,即使墨濂清楚,也不会告诉贾环。贾环细想,就知道墨濂说的是秦可卿,着实有些惊讶,但也知趣的不再问什么。他知道墨濂对自己的这番解释只怕已是极限,知道的越多,下场越惨,贾环聪明地转开了话题。
42第四十二章 了心事启程赴边关
这距离出发的十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一转眼,这距离出发的日子就快到了。墨濂与贾环在这几日每日都要见上一面,有时候是半个时辰,有时候是整个下午,取决于两人是否有事在身。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也就聊一聊朝中局势,贾环对这些事qíng比较懵懂,而墨濂又不是嗦的人,说不到两句,就变成了拉家常。贾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可以毫不做作地和站在这个帝国最顶端的人闲话家常,而且自从说开贾府的事qíng之后,贾环也毫不避讳地朝着墨濂吐苦水。至于墨濂,虽然面上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但贾环知道他是认真在听自己说话,并且往往能给出更好的意见。
譬如贾兰拜师这件事qíng就是被解决了。贾环就听墨濂的,带着贾兰往林府拜访了一趟,自然得了林如海的青眼。虽然林如海自己是不乐意和贾府再扯上什么关系,但是耐不住惜才之心,穿针引线,帮着贾兰找到了一位很有才学的老师。事成之后贾环很是诧异地询问墨濂:“你是怎么知道林姑父一定会帮忙的?”
墨濂道:“他提醒你贾家的事qíng,一来是因为你在江南的表现,二来则是因为惜才。对武探花出身的你尚且如此,更遑论颇有文采的贾兰?像林如海这等真文士,哪怕是在官场上经历再多,也改不了刻在骨血里的文人风骨。”
贾环看着墨濂说这话时那仿若dòng彻一切的神qíng,心中一动,望向他的目光似乎不仅仅是钦佩,还带着一些仰慕。
除了这些,墨濂还调派了原先旧邸的人手,让贾环放在赵姨娘身边,顺便帮着训练一些得用的人,以解贾环后顾之忧。现在,估计贾环在边疆唯一可能担心的就是自己姐姐的出嫁问题。不过以探chūn的个xing,自然也无需过多担忧,贾环相信在有了帮手的qíng况下,她一定会做出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等你出发之后,我也要对后宫进行封赏了。”这日,在两人还是按照惯例见面的时候,墨濂冷不丁道。
贾环有些怔愣,无论是之前作为下属,还是后来的朋友,甚至是现下,他都没有考虑过墨濂的后院问题。如今被墨濂自己一下子提出来,贾环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贾环回过神,忽略了心中的一丝酸涩,仔细想想,这会子似乎正是贾元chūn当年封贤德妃的时候,于是道:“也是,陛下登基以来一直都没有封赏后宫,只怕不妥。说来,陛下也算是我的姐夫呢。”
墨濂听出了贾环酸涩的口气,道:“我已有子嗣,如今这后宫不过是虚设而已。只是后宫封赏关乎前朝,不得不谨慎。”墨濂还没有说得是,之所以之前不封后宫也是为贾环考虑,毕竟如果贾元chūn封妃在先,贾环紧接着就得了官职,世人皆会以为贾环不过是沾了这嫡姐的光。墨濂不yù贾环受委屈,索xing将时间反过来,让世人皆以为这贾元chūn封妃不过是沾了这庶弟的能耐,也好让贾???的胞姐和生母在贾府中好过一些。
这些墨濂知道自己不说,就以贾环那懵懵懂懂的样子是决计想不到的,但也不愿以此邀功。饶是如此,贾环也被墨濂这句“后宫形同虚设”说得耳根子通红,心里也好受不少,面上却满不在乎道:“就是不知道我那姐姐如何封赏?我也好回家讨个喜。”
墨濂见贾环这般口是心非的样子,无奈地揉了揉贾环的脑袋,道:“你应该听过‘yù令其亡,先使其狂’的道理,所以贾妃的封号不会低。”
贾环苦笑一下,这墨濂在自己面前还真是坦诚,这摆明着要清算贾家的事qíng竟然对自己这个贾家人毫不避讳。
墨濂见贾环的苦笑,一下子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道:“对你无需避讳,我信你。”
“今日陛下有些奇怪。”贾环虽然自认脸皮不薄,但也架不住墨濂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表心声,见左右逃不过去,贾环索xing也不再含糊其辞,直言道。
墨濂见贾环直视着自己,笑道:“后日你便要出发,现在再不给我一个答案,再见面恐怕得到三五年后了。”
贾环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磕磕巴巴地答道:“恐怕,陛下只接受一种答案吧。”
墨濂本来并不打算今日bī贾环如何,他所要的不过是一个承诺,一个不会将自己抛之脑后的承诺,想不到竟然会有如此惊喜。
“如果是呢?”
贾环怒道:“陛下不是说过不bī我的么?”这本来是质问的话,贾环因为没有底气,偏偏将它说成了嗔怪,带着点撒娇的感觉。说完之后,贾环恨不得找个地dòng钻进去,自己怎么就那么怂呢。
墨濂听了,自然更加心花怒放,笑道:“环儿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
有没有答案,其实贾环自己还真不清楚。只是话既然已经撂了出来,贾环现在完全是被墨濂牵着走了。
贾环倒是很想发挥自己的一贯风格,耍一次赖皮,可是看到墨濂期待的眼神,张了张嘴,似乎耍赖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说实话,贾环在感qíng上面可谓是一片空白。也许在很久之前,他喜欢过那个叫彩云的丫鬟。但是仔细想想,那时候,自己不过将彩云视为附属品,大有“你这丫鬟对我好,可以收入房中”的意思,所以在后面才那么轻易的猜忌和分崩,不过是占有yù作祟罢了。所以对于话本上的那些动辄让人衣带渐宽人憔悴的感qíng,贾环实在是无法理解。但是现在有了墨濂,他似乎有一点点能够体会了,至少他会在乎墨濂的看法,会为墨濂的壮志而热血,也会为墨濂遭受的待遇而心疼,更会因为墨濂的亲近而心生欣喜,这是喜欢么?贾环有些迷茫的摸摸胸口。
贾环虽不忍拒绝墨濂,却也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就答应下来,于是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但是我觉得此去三五载,应该不会有人在我心中和你一般了。”
墨濂听到这话,忍不住拥住贾环,埋首于其颈间,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这就足够了。”然后才抬首,盯着贾环:“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等你凯旋归来的时候,还如今日一般。”
贾环给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神发游移,qiáng自回答道:“哼,我向来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只希望陛下您的金口玉言可别到时候变卦。”
墨濂看着贾环那昂着头不肯服输的小模样,越发欢喜,郑重回答:“不会。”
两人这言语间已经定下了数年之约。墨濂如愿以偿,对贾环愈发纵容,言行间的宠溺在只有两人的时候简直是不加掩饰,直让贾环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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