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有这么该死的人!
方兰生气得说不出话,他脸涨得通红,只呼哧呼哧喘着气。
而百里屠苏也安静了,他看着面前的方兰生,一瞬间觉得有些恍惚。
他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方兰生实在是生气,可木头脸这么傻站在墙边低着头不说话,又让他心里没底。
他生了半天气,到底像个被刺破的气球,泄气一样坐在原地闭着眼睛。
他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木头脸会这个样,为什么他到了白天又会忘记,为什么他总是会出现在他方兰生跟前……本来只是想帮少恭找玉横的,从琴川出来这几天,乱七八糟,乱七八糟……什么都乱七八糟!
说也没法说,满心都是乱七八糟。
方兰生双手捂着自己额头,受不了似地猛扯自己头发,他身上衣衫还并不齐整,那些或红或紫的痕迹,一看就是旁人弄上去的。
百里屠苏静静看着,他不出声,就看着,阿翔从门外飞入,拍着翅膀猛地落在百里屠苏肩头。
尖利的叫声猛地让百里屠苏回神,他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蓦地低下头,又急忙回头看向阿翔。
目光却透过阿翔,看到了那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欧阳少恭。
第五章
谁也不知道欧阳少恭在门外站了多久。
方兰生耷拉着眼角,他用被子裹住肩膀,整个人缩进角落里,只露出一个头,百里屠苏回头看他一眼,似乎对这局面也很不知所措。
方兰生身上的伤痕……他们衣衫不整地睡在同一张chuáng上……每天早上醒来都能遇见他,百里屠苏也从来不知道为什么。
而方兰生,似乎的确知道个中缘由,却始终不对他开口。
这让百里屠苏有些烦躁――若不是站在这里的人是自己,他定不会对方兰生所知道的东西产生哪怕一点好奇。
目光落在那人耷拉着的脑袋上,整个身体都被棉被紧紧裹住。
百里屠苏皱起眉。
……他身上何来如此多的伤。
百里屠苏忽然想起,这一路上,方兰生都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路走不动,没有jīng神。
……倒是吵闹的劲头始终没褪过。
百里屠苏低下头,他需要静静来想一想发生过的事。
与他本无jiāo集。
莫名其妙的早晨,莫名其妙掉在他身边的发带,莫名其妙撕开的衣角,莫名其妙地和方兰生出现在一张chuáng上……
百里屠苏摇摇头,他一点都想不起来其间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而方兰生却知道的事qíng。
他要承认,方兰生就像个小孩,本就个子不高,虽然吵闹,却很天真,有时候更是天真得让人讨厌,让人想把他赶回家去,让人――
百里屠苏轻叹口气。
他到底……从哪儿搞来这么一身的伤?
方兰生睁着眼睛,看着木头脸双手抱胸靠在墙边,皱着眉头不言语,一身黑衣,窗外阳光照在他身上,影子拉长在房间的地面。
一双朗星似地瞳仁时不时望向自己,两人目光相对,那人又接着收回目光去。
……朗星?
方兰生也被自己想到的比喻也吓了一跳。
没错,朗星,到了夜里就会变成入魔一样的煞星――毕竟比起白日里的百里屠苏,夜里的那个方兰生更加熟悉。
戏本上说,时有男儿,身长玉立,剑眉星目……大约说的就是木头脸这种人吧。
方兰生自言自语,半晌又猛地摇头。
两个人自顾自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qíng,谁也没注意到门外的人。
连目光中都带了三分笑意,当百里屠苏与欧阳少恭四目相对,百里屠苏蓦地睁大眼睛。
“百里少侠昨日,休息得可好?”欧阳少恭沉声问。
百里屠苏哑然,那边方兰生也愣住了:“少……少恭?!”
欧阳少恭一笑:“昨日夜里见少侠昏倒于屋外,只好将你先行托付于小兰,这江都客栈繁华富丽,也够宽敞,不知两人同chuáng是否委屈了少侠。”
方兰生震惊地睁着眼睛,他听不懂少恭的话,“……少恭你……”
百里屠苏皱紧了眉头,他看着欧阳少恭,放下抱在胸前的双手,“昏倒……”
“为何先生不将我送回屋内,却与他――”
他剩了半句,看了眼方兰生,没说下去。
欧阳少恭似乎很有歉意:“时值夜深,小兰身体有恙,旁侧无人,在下心有余而力不足。本想先将少侠扶到近处休息,先行服了药,待醒来再做诊治。小兰愿让出chuáng铺,未曾想……这一夜醒来,少侠与小兰是有了误会?”
他说得头头是道,面不改色,听得方兰生都傻眼了。
百里屠苏仍然皱着眉,他思索片刻,带着几分疑惑转头看向方兰生――对方一脸茫然的神色,让他更想不通了。
“江湖行路,本应互相照应,小兰愿与百里少侠尽释前嫌,百里少侠何不……”
“谁……谁与他尽释前嫌!”方兰生越听越不对,怎么少恭说得,好像他主动让木头脸躺在这里的样子。
百里屠苏目不斜视地望着欧阳少恭,只见少恭无奈地抿唇一笑:“小兰这嘴硬的xing子,何时能改一改。”
方兰生瞠目结舌,百里屠苏陷入沉思,欧阳少恭走上前,伸出手,“百里少侠现在可好些了?”
欧阳少恭是什么样的人,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任百里屠苏怀疑谁都不会去怀疑他。
虽然他并不清楚,自己怎会莫名其妙地昏倒。
他沉默片刻,双手慢慢抱拳:“多谢……先生相助。”
欧阳少恭笑道:“此番也多亏小兰愿主动相助。”
百里屠苏垂着目光,这才回头看向还被被子裹成一个球,坐在chuáng上的方兰生。方兰生与他目光相撞,连忙低下头,余光却瞥见木头脸朝他走了过来。
百里屠苏在chuáng边站定,注视着方兰生那张瞬间变红的脸,半晌微微伸出手,“……多谢。”
方兰生低着头,忽然没来由地紧张地不知该说什么。
“不……不用客气!”
欧阳少恭看在眼里,慢慢将双手拢在身后袖中。
百里屠苏走了,带着阿翔飞快消失在门外。方兰生似松了口气,他着急地看着还站在门口的欧阳少恭,“少恭,你方才在说什么?!”
*
欧阳少恭说,他不敢臆测,只是在琴川见百里少侠曾夜半发病,那神qíng苦痛万分,欧阳少恭感激他救命之恩,只可惜学艺不jīng,对此病束手无策。
“什……什么?”方兰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怪病?
怎么能呢,他低下头喃喃自语:“……木头脸那个劲头哪像有病……”
“……我也没想到,小兰居然能有缓解百里少侠病痛之法。”欧阳少恭俯视着坐在chuáng上的方兰生,眉眼带着丝极含蓄的笑意。
方兰生皱着眉头,他无法消化少恭说的话。
“我……缓解他的病?”方兰生抬起头看着欧阳少恭,他越想越觉得荒谬,“他有病……怎……怎么从来没听少恭提起?”
欧阳少恭敛目,刚要回答,方兰生又皱眉,“少恭若是对医术学艺不jīng,我就更是一窍不通了,他的病与我有何关系?我怎么可能能缓解呢。”
他倒是难得的坦诚,欧阳少恭笑着伸手:“我也不知,小兰大侠何时有这神人仙术。只是这数日百里少侠他并无异状,我才猜想大约是这病在夜里被人克制。若不是今日撞见,我也不知原来此神人会是小兰。”
方兰生被他说得也晕了,他挠挠头,“我也没对他做什么呀……”他边说着,声音慢慢降低。
夜里……克制……
难道……
不……不会吧……
方兰生脸色愈加难看,他抬头看着欧阳少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可……
“我……你……”方兰生结结巴巴,他忽然忆起上次在山dòng里少恭来寻他的那一幕。
“少……少恭……你是不是……”
欧阳少恭静静看着他,这是等他说下去。
方兰生深吸一口气。
“少恭,就……就当木头脸真的有什么怪病吧……”方兰生惨白着一张脸,他犹豫了半天,“你知道……知道木头脸那见鬼的病……需要怎么克制吗……”
欧阳少恭嘴角带了丝笑意,慢慢摇头。他看上去沉稳极了,方兰生在他面前每一点小心思都会被细密地捕捉到。
就像现在,方兰生猛地红了脸,“你知道!!你一定知道!!”
欧阳少恭又是笑着摇头,方兰生就愈加恼羞成怒,最后欧阳少恭坦诚地摊开手。
“知与不知,又有何差别?”他沉声道,坐在方兰生身边的chuáng上。
伸出手,慢慢放在方兰生的手背上。
“小兰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自然不会知道。只是他于我们有救命之恩,尽心图报天经地义。小兰你一贯胡闹孩子气,如今能出手相助,也让人刮目相看。”
一如方兰生记忆里的他,沉稳,安静,却让人安心。
方兰生这个臭脾气,能和全世界所有人吵红了脸,只除了少恭,这是他的好兄弟。
方兰生气馁地坐在chuáng上,少恭很少夸他,说起话来,大都在让他住嘴,不要胡闹。
好不容易夸了一次,居然还是因为这个……
欧阳少恭看着方兰生耷拉着脑袋,半晌把脸埋到手臂里去,他笑了笑,“适才差点与百里少侠起了争执,你啊……”
他说着,方兰生抬起头来,看到少恭一本正经地说,“今日天气甚好,小兰莫要一大早如此bào躁,智者养生,和喜怒而安居处……”
“知道啦……”方兰生挠着头说。
欧少恭轻笑,便换了个话题说,“你自小未曾出过琴川,好不容易来到江都又受了风寒。不如趁启程前,四处转转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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