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兰生走了两步,回头看他一眼,“木头脸,你怎么不走啊!”
百里屠苏摇摇头,脸上的表qíng有点无奈,“走了……就不能来了……”
方兰生登时愣了,他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能接上木头脸的话。
琴川的早晨,城郊的商人渐渐多了起来,许多人都瞅着那站在城门口像在送别的两个男人看。
“那不是方家少爷吗?”
“旁边那个……好像是上次在翻云寨救人的大侠。他俩认识?”
“可不是认识,上次听客栈那老吴说@#$@#^@”
……
方兰生听着周围议论纷纷的话,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可偏偏木头脸就是不走。
“行、行了,本少爷开玩笑呢!”方兰生白着一张脸说,他挠挠头。
百里屠苏还是不走。
“你赶紧走吧!你不走我可走了!!”方兰生焦急道,这死木头脸,就是不吭声。
“过几天,带襄铃来看你。”百里屠苏忽然道。
方兰生还bào躁着,一听这话,他愣了愣,“襄铃?”
百里屠苏点点头,他拍了拍方兰生的肩膀,“我走了。”
方兰生“哦”了一声,他犹豫着,还没说声再见,木头脸低下头,轻轻搂了他一下。
类似朋友间的拥抱,点到即止,方兰生站在原地,看着木头脸渐渐远去的身影。
“过几天,带襄铃来看你。”
方兰生回过头,他走在回家的路上,苦恼地想,这“过几天”是几天呢。
番外?满月 end
出书版番外 一发不可收拾
早chūn
方太和尚在一个早晨回到了琴川方家,七弦河畔的柳树刚刚抽了新芽,被风一chuī,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新绿。
方兰生彼时正在院子里被三姐的儿子骑在脖子上,他苦恼地用双手扶着那小子的两条小胖腿,抬头瞧他:“阿沁,你小心点!”
可惜对方并不搭理他。只有两岁的阿沁脑袋上扣着一个金老虎帽子,双手紧巴着兰生舅舅的头,正眨巴着一双圆眼睛盯着身边一个面瘫叔叔手里的拨làng鼓看。
那拨làng鼓往左摇一下,阿沁就跟着往左转脑袋,往右摇一下,阿沁就跟着往右转脑袋,拨làng鼓转得快了他就跟着快,转得慢了他也慢慢转……百里屠苏显然是发现了这一点,他冷着脸转着手里的拨làng鼓,时快时慢,逗得阿沁咯咯直笑。
阿沁喜欢百里屠苏,这是整个方家都知道的事qíng,连刚刚来到的方太和尚也不例外――他早就在信中得知,小儿兰生在外出时有缘结jiāo一位天墉城高人,如今见了面才知对方的确是一位高人――阿沁今年两岁,个子在同龄人中己经算高了,而他骑在兰生脖子上,竟也只比那百里少侠高出一点而已。
方太一眼就认出了百里屠苏,百里屠苏却是差点没认出他――无论相貌、个头、气质都与方兰生截然不同,而方兰生也并没有说谎,他爹方太的个头的确很高,与百里屠苏也差不了多少。
三姐过来抱了阿沁,阿沁扑在方太胖乎乎的脖子上喊着外公。
“宝贝外孙都这么大了。”方太笑呵呵地说。
他高兴,抱着阿沁一路上了饭桌。方兰生接着酸痛的脖子跟在三姐夫身后,时不时回过头,就看见百里屠苏面无表qíng地跟在身后盯着他的后背看。
“木头脸一声不吭,看什么……”方兰生嘟囔道。
百里屠苏瞧着他的脸,伸出手,按着他的头顶转回去,手接着自然地落在他的后脖上。
“疼吗?”他低声问,手心悄然有股热气透过皮肤贴着方兰生的脖子渗进去,方兰生一个激灵,刚要躲,却被那热气舒服得皱起了眉头。
“嗯?”百里屠苏发现他的异状,刚停下手。
方兰生扭头看着他:“怎么停了,别啊,疼着呢!”
他倒是不客气,百里屠苏站在他身边,俩人并排跟在人群最末的位置。手轻轻放在那人后脖儿上,“下次不要逞qiáng。”百里屠苏意有所指。
方兰生轻哼一声:“谁逞qi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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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太在饭桌上摸着―旁方兰生的头说:“一年多没见,吾儿怎么还没见长高。”
方兰生正拼命吃着饭,仿佛这时候多吃一口他就能立刻多长一寸似的,桌上一阵善意地哄笑,这让方兰生有点bào躁。
“虽然没长个头,但儿子长了见识……”方兰生嘴硬道。
方太笑眯眯地点头,这会儿那个沉默寡言的客人却在一旁发言道:“此前听兰生说起,方家男子皆是年过弱冠还会长高,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百里屠苏话音未落,方兰生连忙接下:“对对对就是……”
他挠挠头:“我肯定还会再长高……现在还不到时候。”
方太笑着摇头:“我在兰生这个年纪的时候,差不多就与百里少侠―般高了。有些事qíng约是天意,吾儿不必介怀。”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百里屠苏的眼神里全是一派的“果然如此”,他低头喝茶,方兰生却如遭雷击――爹怎么能在外人面前揭他的底呢。
他觉得不高兴,吃完了饭自个儿到院子里逗阿沁玩,阿沁吵嚷着还要骑兰生小舅舅的脖子,方兰生苦着一张脸,是不得不答应。
还能怎么样,能不答应吗。这小子以前只肯坐木头脸的脖子,今天好说歹说才肯让方兰生抱了一回。
方太看着院外琴川明朗的阳光,听见耳旁传来茶水被倒入茶杯的声音。
“吾儿离家数月。多亏了有你们几位相互照应。他那功夫一向粗浅,能有今日进境,全仰仗诸位相助。一直没能登门道谢,是方家失礼了。”
百里屠苏坐在他旁边,竟似有点紧张:“……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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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兰生站在后院的墙角上,看着自己老爹手里握着一把剑,竟和那木头脸谈起了剑术之道。
“玄真剑与炽炎之术接替施法,可令剑气灼热,成火海之势……”
方兰生一直是很憧憬他爹的,功夫好,个子高,二姐以前总斥责他不专心学习,只有爹会对他说男儿出门历练才是最好,还在他学不会功夫时,鼓励他说他有“斗战胜佛之相”。
方太虽年纪大了,身法慢了,可功底还有,他这凡人要与天墉城高人切磋一二,百里屠苏本来无意与他比试,可慢慢几个回合过去,他竟也认真起来。
……为什么爹这么厉害,我就不行呢?方兰生愁眉苦脸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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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
方兰生揉着脖子喝着茶,看着百里屠苏从门外进来,他下午极少地出了一身汗,沐浴过后一身淡淡的香味,连头发还是湿的。
方兰生被他抱上chuáng,俩人偎一块儿躺着,方兰生搂着他的腰,那人的手就搁在方兰生脖子上帮他揉两下。
“还疼吗?”百里屠苏低声问。
方兰生没吱声,百里屠苏一翻身,就把他压自个儿下面了。
“还疼不疼。”他握着方兰生的后脑勺,问。
方兰生抬头看着他,摇摇头:“你今天下午和我爹说什么呢。”
百里屠苏的眉眼一动,他似乎是笑了:“说剑术……”
“一个剑能说这么久吗。”方兰生觉得他骗人。
“嗯,还说了你。”百里屠苏低头看着他,小声道。
方兰生一惊,他手撑在身后,眼睛都瞪大了:“说我?说我什么……”
百里屠苏低头吻了他,将他半截话也堵回了嘴里。屋里的蜡烛不知道是不是被风chuī得灭了,一时间四处都是黑暗。方兰生咬着自己的牙齿,被百里屠苏抱着从下方进入。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到底……到底说我什么……”方兰生的后背贴在墙上,他喘着气,却还忍不住问。
百里屠苏似乎是想笑。
“……说你,善良。”
他的声音听上去像在无奈地哄一个孩子。方兰生闷着声音答:“…… 嗯。”
“勇敢。”
“……嗯……”方兰生深吸了一口气,木头脸嘴上说着话,下面也不歇着,方兰生不知足,“还有呢……”
百里屠苏语气顿了顿:“喜欢我。”
“……啊啊?”方兰生半天也没反应过来,他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一张脸通红,就差没从chuáng上摔下去了。
“你你你说什么?”
百里屠苏低声笑了,这是真的笑了,在漆黑的夜里,方兰生能清楚地听见他的笑声。
“别笑啊,你说话啊。”方兰生问道,见百里屠苏始终不坑声,才小声道,“木头脸你……骗我呢吧?”
“你怎么又骗人……”
清明
方兰生一早起来,发现屋外下起了小雨,他推开屋门,一股清新的泥土香味登时从门外涌进屋内。
“少爷,三小姐让您起了就去前厅找她。”门外有人说。
方兰生听了,便答知道了。他大体收拾了一下便去了前厅,一进门,果然看到三姐和三姐夫正在里面坐着,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居然是二姐夫。方兰生愣了愣,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见二姐最后一面,那qíng形仿佛还在昨天。方兰生出了院门走向马车,要与三姐一行人一同去琴川附近的都林寺。去年的那场瘟疫,死去的人都被葬在了那里,连后来在青玉坛死去的人也被乡亲们找道士做法请了回来埋葬。上路前三姐眼睛已经有点红了――她和二姐从小一起长大,此时她站在马车边上替方兰生整理着身上的新衣服,一个劲儿说要让如沁看看兰生长大了,穿上新衣服,已经是大人了。
“三姐……”方兰生着着她这样子,有点发慌。
三姐夫叮嘱了车夫几句,过来拉住三姐的手:“怎么哭了,快上车。兰生快也上车。”
方兰生现在回想起二姐,记得最清楚的还是被她拧着耳朵教训的片段。在他没有离开琴川的时候,每一天都是这么度过的。后来他走了,自认为要闯一片新天地,要将过去都抛掉,都甩在脑后……
而他此后,也真的再没有挽回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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