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是看屠苏不顺眼,虽然还是时不时的关注一下陵越,但是每次关注完了,都觉得更委屈了。
没人知道他很委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委屈。
他只是你同门师兄,论亲疏,陵越和屠苏才是执剑长老亲传,他和肇临反倒是威武长老座下,堪堪同门而已。
但是,当年他一委屈就过来哄他的陵越不看他了,
当年自己舞剑一直盯着自己的陵越回头照看屠苏了,
当年只要他撒娇就放下功课陪他玩耍的陵越不来了。
满心的委屈。
可是陵越是大师兄,是屠苏的亲师兄,陵越没义务照顾他。
这么一想陵端更委屈了。
但是他不能让师弟们知道,师弟们都那么崇拜他,怎么能告诉师弟他在陵越那里这么委屈这么窝囊?说来说去都怪百里屠苏,没有他,大师兄还会陪着自己的。
偏见这种事一旦形成,便会随着少年张狂的心xing一起成长。
陵端处处针对屠苏,陵越处处维护屠苏。
陵端更讨厌屠苏了。
但也只是讨厌。
一直,一直到肇临的死。
那个小弟子刚到天墉城,天一黑就害怕得不敢出门,起夜都要拉着陵端。
陵端也怕啊,陵端小时候起夜都是拉着陵越,可是陵越照顾屠苏去了,轮到他来照顾肇临,于是壮着胆子说,有我在,你怕什么。
后来肇临更加崇拜陵端了,不管什么事,只要是陵端做的,肇临都觉得是对的,无条件拥护,身先士卒欺负屠苏。这么一来,陵端更喜欢肇临了,出了事qíng一肩担,我出的主意,要罚罚我一人。
肇临替他委屈,陵端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有什么好委屈的啊,委屈的事qíng早过了。
可是肇临死了,屠苏拿着剑站在一旁。
到这个时候,陵越还是护着屠苏。
你们都不帮我,帮着我的肇临也不在了。
陵端红着眼睛,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咽着眼泪。
为什么陵越护着屠苏,为什么就算肇临死了你也还是护着屠苏?你们都不帮替肇临报仇,我就自己来。
当初陵越骂自己,也只有肇临帮他说话。
可是,百里屠苏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到底还是不成功,执剑长老废了他修为,他不服,屠苏错了,你怎么不罚?
直到很多年后,他又见到了陵越。
杀肇临的另有其人,他却无能为力。
陵越叫他好好活着,可是你都不在了,肇临也不在了,连报仇都不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很多次,陵端都想死了算了,可是犹记得陵越最后嘱托,好好活下去,像极了当年拍着脑袋和他说,走吧,抓知鸟去。
要是能再见见就好了。
后来陵端不寻思了,赖活着,有时候会想能再见就好了,有时候也自嘲,他都这样,怎么可能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最爱的始终是陵端,太可爱了!!!
☆、含玉(中)
四、
陵端是有天赋的,天赋非常高。
所以掌教真人将他收为弟子,将教内大小事务jiāo给他,小小年纪就成了十二代弟子领袖,在弟子中比陵越更受欢迎。
后来废了修为,拔除仙根,但是,有天赋就是有天赋。陵端路上看到一株gān渴的花,觉得是朵奇花,便寻了泉水浇灌,一浇数十日。后来那花显了灵,道,我是花妖,叫小酌,我听你说话,你现在也没地方去,要不要跟我回宫海澜花?
我一个废人,你们也要?
陵端瞪了眼睛。
小酌也不知道,抓抓头,道,我去问问宫主吧,她能做主。
当天小酌就拉着时新雨到了陵端面前,对着时新雨撒娇,“宫主,这就是救我的人,他很厉害的,你能不能帮帮他?”
时新雨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腿终是摇头叹息。
陵端心道完了,却也不怎么失望,本来就不抱希望又怎么会失望呢?
“好一块良材,竟然被这样糟蹋了。”时新雨开口,语气里皆是惋惜,道,“你剔了仙骨也不要紧,我给你治好腿,和我入魔道你可愿?”
有什么愿不愿的呢,进了宫海澜花,总比做乞丐好。
时新雨拿出一块青玉来,道,“你连魂魄也受了伤,含着它,可以涵养魂魄,另外到我这里帮忙,便是宫海澜花的人,以后切不可对外提起过往。”
陵端点头如捣蒜。
时新雨并没有骗他,治好了腿骨,在铺子里帮忙jiāo易货物,全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开价怎么高怎么来,对方有什么宝贝要什么宝贝,反正都是别人哭求着要,宫海澜花不着急卖。
而身体却一日日充盈起来,本来被废去修为的身体,逐日键朗,经脉通顺,体内清气祥和,原来修魔道和修仙道也差不多。
唯一的坏处是含着青玉不能说话,但是他也没什么要说的,以前说得太多,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重要的写下来,其余的小酌自会处理,偶尔有人闹事,直接逐出便是。
有时候他会想起天墉城的日子,宠过他凶过他的陵越,娇俏的芙蕖小师妹,拉着他喋喋不休鞍前马后的肇临。
要是能见一见就好了。
好像期盼了二十年,终于得来的好运,陵越来了。
可他求得是轮回镜。
在宫海澜花二十载,自然是他要轮回镜做什么。
既然你还只是屠苏的大师兄,那我也就是宫海澜花的老板,不客气的要了天墉城三大法宝,既然你那么舍不得屠苏,我就看看你到底多舍不得。
陵越疑惑的看着他,然后挂起笑容,若无其事的坐下。
陵端如坠冰窟。
你只为了屠苏来,你只记得屠苏。
陵端咬紧牙根,低头不语,在对方沉默的片刻,愤愤写下“不二价”。
然后拾起笑容,定定看着他。
陵越也看着陵端,愤怒,不甘,厌恶。
为了百里屠苏,又冲着他露出这种表qíng。
陵越一走,陵端便再也兜不住泪水,打湿了一片。
小酌慌慌张张递来帕子,不消片刻便已湿透。
陵端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泪,哭了多久。
只是哭完,觉得自己真傻,蠢得可以。
忽然有点想念肇临,想念当年被小师弟拉着夸赞着的时光。
陵端找到时新雨,吐出青玉,道,“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时新雨一挑眉,“你可知道出去会怎样?”
“不知道。”陵端答,“反正不会比现在差,喝了孟婆汤,我还能再活几世,去找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
时新雨点点头,宫海澜花不会qiáng留,但是,“工钱你要什么?”
“啊?”陵端抬头,一脸的迷茫。
“你在宫海澜花二十年,给我帮了不少忙,我心里有数,宫里的东西,你挑一样带走吧,当是工钱,便是你投胎转世,也能带着。”
陵端先是一瞪眼,然后笑了起来。
“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这二十年就算报恩了,本来当初说好的要留在宫海澜花,但是……我想出去看看。”
时新雨只看了他一眼,良久,幽幽问道,“那你还喜欢他么?”
“喜欢,可是喜欢有什么用啊,他眼里又没我,所以我想换个人喜欢。”
五、
陵越要用轮回镜,时新雨直道,不二价。
不过,霄河剑可以换另外一样东西。
什么?
“陵端最后说的那句话。”
旧qíng如烟终散去,江河日月存千古。
他曾等了心上人二十年,等到了,对方却没认出来他,爱也好,恨也罢,放心里的只有他一人,那人早已忘了他。
世间没有陵端,江河日月照旧,天墉城照旧,陵越也照旧。
所以,旧qíng如烟。
他记得才在,他忘了也就散了。
六、
陵越最后还是拿到了轮回镜,当他卸任掌教真人,成为宫海澜花分堂的老板,接管了陵端曾经做过的事qíng,然后,如愿拿到了轮回镜。
“轮回镜依心念而动,而非意念。”
时新雨说这话的时候陵越并不懂,但是当轮回镜上显露出熟悉的容颜,他才惊觉……他的心念,是等了他二十年却没有等到的人。
此时,已是来世 。
他成了沈家的小少爷沈柏刚,依旧是天纵奇才,文韬武略。
但是他随xing,随心,làngdàng江湖,寻着志同道合的朋友,一壶酒,倚栏相望言笑晏晏。
他还是他,转了世,换了姓名,依旧是天赋极高却又自在逍遥,宛若数十年前,瞬间完成了功课要去抓知鸟的小团子。
他一手勾着挚友的臂膀,笑出来两个小酒窝。
曾经的陵端也曾抓着他的衣角,笑出两个小酒窝……后来他身边的人换成了肇临,也很少笑了。
没想到,过了一世又看到了,只是身旁那人,刺眼的很。
他看着沈少爷为了夺宝扮作女装,嬉笑着捏起兰花指啊。
是啊,他的小团子一直都是随心所yù,不拘一格。
他看到沈少爷为了心爱的女子痛哭流涕,眼见着爱人成了嫂子,却只能默默接受,沈少爷红着眼睛,哽咽着吞酒。
那人怎么忍心!
陵越对沈家兄长那女子都生出几分厌恶。
恨着恨着,竟然想起了自己。
当年,他关切着屠苏没管陵端,陵端是否也曾独自流泪?
当初,他一心护着屠苏,陵端是否也像接受爱人成为嫂子这样默默接受?
当时,人人敬佩的二师兄,如今备受青睐的沈少爷,是否,也因为挚爱离去哽咽不语?
当年,陵端到底写出“不二价”三字,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旧qíng如烟终散去,江河日月存千古。
沈柏刚终是抓住了意中人,一世平稳。
也好,陵端忘了陵越,上能成全父母兄长,下能安家立命。
陵越看着觉得挺好,只是心中软刺扎了根。
沈柏刚很幸福,但是看了一世的陵越,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轮回镜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东西,陵越疑心是坏了,婉约着提起,时新雨只道,“只是你不想见他。”
七、
转世轮回的陵端已经不是陵端。
他叫什么姓什么,他爱谁谁爱他,他高兴他痛苦,都跟陵越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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