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算子低着嗓音求饶,他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喜欢,舍不得,对不该有的人,有了控不住的qíng。
时过三月,齐麟瑞终于坐不住了,要回老家一探。
这和从不提及此事的张启山无关,只是长沙城里谁都说不知道齐麟端这个人,解九爷的意思是他魔怔了,自几家相识他便是孤身一人。就连本家来的信也说他是独子,可是齐麟瑞偏偏不信,他谁都不信,除了幼年相伴相护的齐麟端,他只信自己。
谁都不能改变,谁都不能否认。
他一直在等齐麟端。
是以张大佛爷稍有不悦,齐麟瑞便哼了一声收拾东西自己回府,“张启山,我不是非要和你在一起。”
齐麟瑞这话说得任xing又诚恳,他心底的人是那个“齐麟瑞”,张启山不过是齐麟瑞不在时的消遣,换一个也无妨。
这种事qíng让张启山面子全无,按着舍不得打又不能责备。
你迟早会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姐。
他确实有这个打算。
他还没有无耻到要齐麟瑞放弃尊严放弃一生给他做娈童男妾的地步,就算他有,齐麟瑞也不会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把齐铁嘴和陵端放在一起写,然后我就管不住自己的手……端端真的超可爱,八爷也是超可爱
☆、BT八爷-齐麟端(上)
可是哪有什么齐麟端,从来都是齐麟瑞齐铁嘴一人。
齐麟瑞哼了一声,既不应答也不赶客,一如对张启山不在乎的态度。
大佛爷在算子跟前说不清道理。
从来没人说得过齐铁嘴,所以要做什么直接用武力,这是张启山对齐铁嘴。
从来没人横得过张启山,所以要做什么就别说出来,这是齐铁嘴对张启山。
饶是如此,对方要做什么都了如指掌。
张启山遣人沿途保护齐麟瑞,齐麟瑞走到他们跟前说,要走就一起走,别鬼鬼祟祟的让人误会。
一行人回了齐家分家,齐麟瑞二话不说直奔老宅,速度之快让一群军官都没跟上,最后只得去张府请罪,跟丢了八爷。
沉默片刻,合上文件直接带人去了齐铁嘴的香堂,伙计见到张启山纷纷把他当做救世主恳求道,“佛爷,您可算拉了,八爷疯了!撕了祖师爷画像要拆了香堂。”
闻言皱起了眉头,带张启山走进去,只看到齐铁嘴被人死死按住在椅子上,双手带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撕碎了的挂轴。
“你找到了?”
“他在这里。”
无神的双目陡然蒙上水渍,恳求着看向他。
取出匕首,凿开画像后的墙壁,赫然露出一只青瓷坛。
齐麟瑞瞬间欺上前来,颤抖着双手将那瓷坛抱入怀中,而后脱力般跪倒在地,两手紧紧护着瓷坛。
分家老宅院中,有一颗枣树,齐麟瑞在上面找到了两个并排刻下的名字,齐麟瑞,齐麟端。
当地人对这两兄弟还有印象,长子冲动易怒,幼子温吞爱笑,兄弟俩的感qíng却是极好,形影不离,也曾传闻长子每每欺负幼子,却总会护着自家兄弟不让外人欺rǔ。
后来?后来兄弟俩被过继,就再也没人见过。
哪有什么过继……二人去查看凶xué,齐麟端先他一步算出此xué大凶,兄弟俩必有一人命丧其中,一路护着齐麟瑞。等到了出口,齐麟瑞松了一口气才发现齐麟端早已血染长衫再也撑不下去。
当时齐麟瑞浑然无觉,满目只有血色,一滴,两滴,铺天盖地。
任由齐麟端给他擦泪,呢喃道,“瑞儿,瑞儿,别哭,不要哭。”
从那以后,齐麟瑞为宗家收养,抹去了关于齐麟端的记忆,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齐麟端的骨灰藏在香堂祖师画像后。
从那以后,齐麟瑞每次下墓算出来的卦都是大凶,却又说不清缘由,遇上不讲理的军阀硬拉着去了一次又一次。
从那以后,齐麟瑞忘了很多东西,忘了齐麟端,忘了自己眼睛并没有问题,眼镜只是齐麟端喜欢硬加给他的。
从那以后,齐麟瑞的名字再也无人提起,道上只知齐八爷齐铁嘴。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了。
因为有齐麟端,所以有齐麟瑞。
没有齐麟端,也就没有齐麟瑞。
齐家长老到长沙的时候,看着天赋最高的后辈频频摇头,可惜,太可惜。
“将军,你是好意,只是孩子不知能不能熬过齐麟端一劫。”
张启山冷着脸,开口声音仍然平静,“他能。”
若是没有齐麟端就没有齐麟瑞,那么早该在齐麟端去世的时候他就跟着去了,既然齐麟端走了这么多年,他能撑下来,那么这次也不例外。
当初的事qíng他不清楚,但是对齐铁嘴却了如指掌,九门八爷并非xing格软弱之辈,断没有为qíng丧志身亡的道理。
此事过后,长沙九门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齐铁嘴仍是九门八爷,小小的香堂仍然生意红火。
只是两人再不来往,张启山和齐铁嘴之间的一段缘分似乎已经完结。
不甘,挣扎,又无可奈何。
张启山总不能真把人绑过来。
张副官也不会真的拿枪毙了齐铁嘴。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早就看透了,不过知道对方态度坚决退让了三分,如今不愿退让了,又有谁能勉qiáng?
年终大雪纷飞时分,惯例下了帖子请其余八门当家齐聚张府。
齐铁嘴也来了,身穿白衣秀鹤,雪白的料子压着银丝纹,绣花一片浅灰替代黑色部分,浅浅的花色远看一片白,唯有丹顶朱红明艳艳的压在胸口,似心头浸出的血。
齐铁嘴昂着头,面庞沉静,微微张了口,回头看一眼,仍是一言不发的进了大堂。
安静,太安静了。
不主动说话的齐铁嘴安静异常,怀抱着红木匣,坐下来置于膝上,用手掌反复描摹匣上jīng致的雕花,有人搭话随意聊上几句,待搭话者离去,复又安安静静的坐着。
似乎没了jīng气神,安静如死物。
眼睛再也不会亮晶晶的看向谁,嘴里在也没有说不完的话。
齐铁嘴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你以为,我该是什么样的?”问话的是二月红。
齐铁嘴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了,和丫头刚走的时候一样,对外面的世界全然没了兴趣,单凭本能,如行尸走ròu。
“我没什么……二爷,我同你不一样。”齐铁嘴低头瞧着怀中红木匣,神色温柔眷恋,再开口语气也轻柔起来,“他不只是至爱,也是至亲,二爷,他比谁都重要,偏偏又比谁都喜欢欺负我。”
“老八,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也应该放下了。”
齐铁嘴古怪的看着他,眼里浸着泪水,面上挂起笑容,温柔的抚着木匣,呢喃如qíng话,“活着的时候他辜负了我,现在他死了,却哪儿也去不了了,安安静静的在这里,不管生死,他都得陪着我,到我死的那天才能和我一起踏上huáng泉路。”
虽说九门众人和粽子打jiāo道已成习惯,可谁都没有把骨灰带在身上的习惯。何况齐八爷这表qíng哪里是看死人,分明是看qíng人。
本该嬉笑怒骂热qíng洋溢的齐铁嘴如今恍如yīn煞,分明笑着,却叫你脊梁发寒。
齐麟瑞还活着,活得生不如死。
他已放弃了生,只在等着死亡。
张启山忽而明白齐家长老的用意,抹去齐麟端的存在,抹去那一段腐心蚀骨爱意,齐铁嘴才能看到世上万紫千红,才能笑闹不断的活着,否则他眼里除了死去的齐麟端什么也没有。
新年将近,张大佛爷去齐铁嘴香堂的时候正遇到伙计送客出来,张启山一摆手,让伙计们和副官一起在外等着,独自进去了。
后堂依旧供着三清画像,一样燃着香烛,浓郁的檀香味混合着袅娜青烟扰乱视线,张启山定下心思才看到坐在太师椅上的人。
今天齐铁嘴穿着一身黑衣,照旧用着深灰色丝线绣了梅花枝,点点殷红的梅花点缀在袍服上,似是溅了满身的血。
他正低头,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红木匣,目光并未落在张启山身上,开口却猜到了佛爷的心思。“看着这些血红的东西,我才确定他没有走远,那天他的血染在我身上,回头衣服烧了人也没了,连我都把人忘了……凭他的本事,一个人回来本不是问题。”
“他如果有知觉,绝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张启山在齐铁嘴正对面坐下来,怒道,“看着我!”
齐铁嘴终于抬眸,看着他,黑黝黝的眼瞳深不见底,面无表qíng。
“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只是……装不下去了。”
齐铁嘴似抽了骨头一般瘫在椅子上,头颅抵着椅背,面朝张启山似是看着他也似在回忆什么。“我好像从没忘记过他,把他带在身边,把他放到祖师爷画像后面,每天为他焚香,日日替他诵经;可我好像也从不记得他,没心没肺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想不起来他在哪里,想不起来世上曾有过他。”
“看着我。”军人言辞简短,语气不容置疑。
香堂内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檀香萦绕周遭,手指拂过红木匣温润无声。
“看着我。”张启山语气平静,不温不火。
良久,算子的眼睛终于有了聚焦,隔着水汽看向他。
“是我之过。”张启山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毫不闪避,一如直白的言辞,“你说得对,是我招惹你的。”
“所以我并没有打算放弃。”
“我在等你明白过来,可惜,我并没有那样的耐心。所以我来告诉你,我喜欢你。”
水汽凝重,层叠相触聚成冰凉的液体,兜在眼眶里打转。
“我并不需要借助女人的手来稳固地位。”张启山仍是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但是我需要你。”
眼眶终是兜不住眼泪,圆润的水珠滚落脸颊,打在红色的梅花上,晕湿一片。
齐麟瑞浑然无觉,只知道有人细细为他擦了泪水。
“看着我。”张启山的动作异常温柔,仍是这句话。
齐铁嘴抬起头,眼睫濡湿,一簇一簇的立着,硕大的眼黑隔着液体,看不清眼前人的眉目。
“我是谁?”那人这样问着。
“张启山。”他的神智从未昏聩,包括最早的那一夜。
“老八,别怕。”细细的吻吸去多余的液体,眼睛清明起来,随机明白话里的意思,两手终于离开木匣,抓住了军人的大氅,颤抖不止却狠狠揪着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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