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皇贵妃久候了,皇上方才歇午起来,这不刚听见廉主子来了,命老奴来请您进去。”苏培盛那是专门挑拣了好听的来说,心里觉得廉主子巴巴过来八成是捉摸清楚了。自古以来,再得宠的妃嫔,也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的玩物,哪有抻着不搭理皇上的。皇贵妃前几日对皇上冷言冷语,已够不识抬举了,如今总算是想明白来了,虽有些迟了,但也比不明白的好些。
“多谢苏公公。”胤T哪里不知道是皇上刻意冷着他,让他在门口站了这半晌,但也不点破,伸手由方若扶着进了养心殿大门。
甫一进西暖阁的门,就瞧见皇上正低头看着折子,胤T伏了伏身,道了句,“皇上万福金安。”
胤G摆了摆手表示听见了,却也不抬头看他。
苏培盛会意,也不命宫婢奉茶,而是直接把宫人遣了下去,连方若也只能退至外廊上等着。
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此刻要么是忐忑尴尬的晒站在当场,要么就是极尽能事的说些贴心的话哄哄皇上。
但胤T站了片刻,只咳了两声,说不出是冷是热的叫了句,“四哥。”
皇上这才停了笔,抬眼看了看胤T,丢出一句,“你这会倒舍得来见朕了。”
胤T在外面就站了不短的时间,要是依着往常在储秀宫的做派,不管皇上开不开口,他直接便会坐到暖榻上歇脚,但今日毕竟是有事而来,便按耐下来,难得一脸委屈道,“臣弟今日来见四哥,是有事相求。”
“哦?”皇上狐疑的看了看老八,想了想近几日粘杆处呈上的密报,说皇贵妃这两天都是去了寿康宫,想来是在太后跟前遇到了难事。
胤G哼笑一声,面色也松缓了几分,拍了拍自己身侧道,“来,到朕身边来坐。”
胤T暗自扁了扁嘴,但还是蹭到皇上跟前,贴着皇上坐下,不等皇上反应,率先说道,“臣弟请皇上移驾翊坤宫用膳。”
“就为这事?”皇上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看胤T,朕亲自登门都被老八的冷脸赶客而出,不成想这人今日会为这等事巴巴来养心殿求朕。
胤T看了看皇上,自然明白四哥如何想的,于是说道,“臣弟今日刚从寿康宫那里领了太后的差使。四哥要是不去,只怕明日太后怪罪下来,臣弟轻则禁足内院,重只怕又要去雨花台餐风饮露了。”
皇上笑道,“没良心的,雨花台那会朕何时让你受过苦楚。”难得胤T自送上门,皇上才懒得理这事由为何,伸手将人搂在怀里轻声道,“朕就不去,你也别回去了,留在养心殿内,看谁动得了你。”
胤T瞥眼看了看皇上,“太后又是赐宴又是赏酒,这会只怕御膳房也折腾了半晌,皇上好歹过去坐坐,喝上两杯,也算是全了你亲额娘的面子。”
“朕何苦为了她的脸面违了自己心意,再不如叫御膳房把膳传进养心殿,你我享用,不比和别人快哉。”
“四哥竟说胡话,臣弟才不稀罕夺他人之美。”胤T推了推皇上,悠悠看了看胤G的眼睛笑道,“四哥是怕再度失信于臣弟?”
“朕怕什么?”胤G被点在软肋上,想起上回祺贵人那次,面色起伏,略有些挂不住了。
而胤T看在眼里,默默含笑,随后道,“眉姐姐温婉端庄,再有佳肴珍酿,皇上正值盛年,动了凡心也是在所难免。”
“朕不会。”胤G看着胤T,颇为的郑重其事,复又重复了一遍,“朕不会。”
“哦……”胤T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随后挑眼再度看向皇上,“那四哥便去坐坐,惠妃纯孝不比其他那些包藏祸心之人,也是太后她老人家最后的一点念想了。”
胤G眯起眼瞧着胤T,“你如今倒是尽和这群女眷伴着,倒爱管起这等细枝末节的事了。”
胤T却牵起嘴角笑得坦然,“臣弟如今也只能帮四哥管管这后宫之事,还能有何作为。”
胤T起身站在皇上面前,“这些年臣弟冷眼旁观,紫禁城内刁钻跋扈者有之,步步为营者有之,谨小慎微者有之。手段百出,不逊前朝,终究不过是为求帝君一顾罢了。”
“以前身为男子,尚可退而蜗居,能有一檐蔽身。而如今化为女身,才知这天下甚大,一入宫门,是生是死,皆不由己。”胤T缓缓又坐回皇帝身侧,一双灵透双眸半似含qíng道,“臣弟误入此身,虽百般无奈,尚有四哥相知。但宫中贵主何辜,凭白的没了皇上眷顾。臣弟只是想四哥能善待她们罢了。”
胤G摇头道,“你呀,心太软,想太多。”偷得一世,朕是潇洒从容。老八却是既放不下往事尘寰,亦放不开今生牵绊。
胤T哀叹一声,“因而皇帝重生仍是皇帝,臣弟却是个笑话。”胤T潸然一笑,不知这不是上苍在嗤笑他的妇人之仁。
皇上知道老八这辈子只怕心思比上一世更重,便有些后悔这两日冷待他许久。这个世上,也唯有朕能开解他一二,却独独把他扔在那独处。胤G一旦心疼起人来,那真是恨不得能含在嘴里、捧在心上,便拍了拍胤T脊背道,“好好,你想让朕去翊坤宫用膳,朕去就是。”
胤T听了这句,刚要松一口气,便听见皇上还有后话,“只有一样,你今夜不许走,留在寝殿等朕。最多过了戌时,朕必回来陪你。”
胤T打量了皇上两眼,微微点头,算是听命了。看着皇上一阵开怀笑意,喝了两口茶,把手上奏本看完,便命王太平伺候皇贵妃入寝殿休息,自己带着苏培盛等侍仆赴翊坤宫之约去了。
胤T在寝殿里坐定,王太平伺候了茶水便退了出去,这才朝方若嫣然一笑。
胤T觉得,皇帝四哥今晚势必是回不来了。太后那壶暖qíng酒,胤T并不怎么期待,毕竟太后是舍不得伤了皇帝龙体的,因而药效可想而知。但安陵容的催qíng香,胤T可是毫不客气,一股脑全数用上,保准四哥醉卧暖香,来他个颠鸾倒凤乐不思蜀。
因而皇帝命胤T在养心殿内等待,简直是给胤T的计划锦上添花。等到明日,宫中定然会传开这样的故事:皇贵妃亲自到养心殿挽回帝心,而皇上却移qíng翊坤宫。皇贵妃夜不能寐,痴心苦等,却再等不回皇上恩宠。
胤T看了看方若道,“去叫刘嬷嬷准备沐浴,看来本宫要先松松筋骨,好彻夜不眠了。”
方若自然是懂廉主子心思,若是回转储秀宫,主子只需一觉天明等着演戏即可。但如今身处养心殿内,那这好戏岂不是要提前开演了。
主子越是点灯顾盼皇帝,明日便越可借题发挥。以主子这倔qiáng脾气,到时候再自请去宝华殿修行,只怕皇上理亏也断然是阻不住了。
胤T好整以暇的进了暗室,舒舒服服的泡了半个时辰的澡,还特意让碧云从储秀宫送了一身新装换上,淡妆薄施。这意yù复宠之意,可算是做足了的戏码。
刚刚淑装完毕,胤T在暖榻上坐定,王太平进来布茶的脸色却有些忧虑。
胤T看在眼里,转身看看窗外,心道:这才申时三刻,不会皇上这么快便就范了吧?这药效可也太超乎自己想象了。
于是胤T端着茶碗,chuī着茶叶打转,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王公公面色忧愁,可是有事?”
王太平那是皇上钦点专门伺候廉主子的,一直帮主子看着外面的消息。刚见胤T出来,一身新装,更难得的上了些脂粉,这等待皇上垂青的意思如此明白,他便更加吞吞吐吐了。
“王公公是宫中老人了,这后宫之中哪有什么瞒得住的事?与其事后才知晓,本宫倒更愿做那个未雨绸缪之人。”胤T只淡淡地说了两句,便见王太平开了口。
“回禀皇贵妃,刚刚奴才听说,菀妃娘娘也去了翊坤宫。”王太平自然知道,菀妃那曾是和皇贵妃平分秋色的人物,虽时下是败了下去,但难保东山再起呀。
胤T听了微惊,但很快就把惊异压了下去,只说了句知道了,便把王太平打发了下去。
方若在一旁也是听见了,见外人都出去了,这才一步上前,见主子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胤T沉色盯着窗外良久,一言不发。直到天色渐黑,有宫婢进屋掌了灯,这才回过神来。
方若凑到胤T身边,借着给胤T按摩小腿的动作,轻声道,“主子放心,那香数量不少,菀妃过去,定然也会一起着了道的。”
“是呀。”胤T哼了一声,“龙戏双姝,等明日这消息传出,别说是本宫要妒火中烧,只怕连称病的皇后也不会善罢甘休了。这倒是极好的乱象。”
方若听着,却觉得主子虽说得轻松,但神qíng却是不愉的,因而便不敢再说,心道:主子和皇上这些年,若不是皇上移qíng错爱令主子寒心,只怕主子对皇上的真qíng还是有的。
胤T靠在窗边,看着夜幕完全降下,时辰已过了戌时。
别说皇上压根没有回转的影子,就连进翊坤宫的菀妃也没有出来的消息。
胤T看着方若剪着烛花,一时间烛影攒动,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口。
胤T本是觉得自己走了,唯有惠妃年轻贤惠,既能照顾弘昊,也能陪伴皇上,总比甄种辈良善许多。
没成想竟然让菀妃捡了这个便宜,也不知是沈眉庄念着姐妹qíng深邀的甄郑还是甄掷显绫愣⒆篷蠢す的动静。
胤T琢磨着,定然是后者居多。沈氏名门淑女,这一日太后赐宴,明摆着是要惠妃侍寝,沈氏断然不会有这等双妃侍奉的武逆心思。
果然,甄置不虚传,这事竟也能让她钻了进去。这会只怕木已成舟,断不能把菀妃拖出翊坤宫了。
胤T想着甄帜怯胱约郝杂屑阜值南嗨疲便如鲠在喉。想到往后四哥若是猪油懵了心肝,宠幸菀妃,只怕这后宫中的妃嫔子嗣,又要难免一场血雨腥风。
想到此处胤T不由讪笑,心道:待爷远走高飞,老四他宠幸哪个妃子和自己有何关系?若是胤G养不住弘昊,自有老四为他伤心悲恸,于己何gān。
胤T这么念叨着,便决定不再等了,一睡天明,明日只需玩命的下皇帝脸面即可。
胤T刚刚起身,便听见外间一阵躁动。胤T和方若对视一眼,赶紧往外走去。
刚出了寝殿,站在穿堂上,便瞧见皇上急吼吼的走了过来。
胤T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被皇上了识破了计策,这是要来拿问自己。
但定睛一看,胤G此刻目赤如火,脸上也是一片绯红,如林中猛shòu面目狰狞。胤T下意识的喊了声,“四哥”。
胤G恍如被这句话惊了一下,循声看了胤T片刻。胤T只觉得如被猎豹盯住,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还没退回门边,便见皇上冲了过来。
胤T只觉得眼前一晃,脚便已经离了地。
而一圈的奴才皆目瞪口呆,眼看着皇上把皇贵妃扛起进了寝殿。
方若护主心切,正要往里追,便被苏培盛一把抓住,“我说姑姑哟,这会可不能进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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