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多么可笑的玩笑啊。
几乎要笑出声了,却发现根本扬不起沉重的嘴角。威斯特能想起很多很多年起以前查尔斯将他从破旧的孤儿院中带走,想起他如何教他控制自己的能力和本能,想起每一个带着阳光味道的安慰的拥抱,这些记忆带着他沉入黑暗海底,一路下沉,几乎就要溺毙在那双带着悲伤的湛蓝眼眸中。
是的,他曾经是生于静默的‘隐者’,贯彻养父意志,从孤独与寂寞中寻找存在的痕迹;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比起‘隐者’,他骨子里更像是象征毁灭的‘高塔’,那些掩不住的bàonüè,藏不住的冷血,仿佛都在此刻找到了出口,毫无凝滞地开始在空气尽qíng宣泄。
……查尔斯……
喃喃出声,眼神却已然变得狂乱。以威斯特为中心,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疯狂bào走的力量碾的粉碎。无论是被打破的玻璃皿、坚固无比的金属大门,甚至猎杀天使已经了无生气的尸体,都像是被时间所扭曲一般,渐渐化成透明的虚影。
――他停不下来,他也不想停下来。
就像那时他在阿德莱德给予的幻梦中丧失理智一样。不同的是,曾经他的失控并非出自自身意愿,而这次,却是几乎沉迷在将自己放逐的空茫中,满心荒芜。
“威斯特……威斯特!!!”
在棕发少年如入无人之境闯进实验室之时,q也凭借着他高超的电脑技术黑进了易莱哲这处据点的网络之中,从设立在各处的监控观察他的动向。虽然作为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对于变种人这一族群其实一直没有什么太多的认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从屏幕中感受到那种无与伦比的力量,是如何睥睨万物,足以将世间的一切在刹那化作飞灰。
他不知道威斯特怎么回事,从他和夏洛克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个少年复杂到无法形容的脸色和破碎到令人心惊的眼神。但此时他们没空去问个究竟……因为,在威斯特于地底失控bào走之时,地面上的qíng况也不容乐观。
“你杀了那个女人,触发了保险机制,那些阁楼上的仿生士兵已经开始行动了。”
语气难得带了些焦躁,夏洛克盯着屏幕里似乎站在原地失神的棕发少年,眉头皱得很紧:“……泽维尔,泽维尔!你听得到吗?你再不赶过去007和奥萝拉夫人都要被那些东西给杀了!!”
抬起头,那双如海洋般蓝得惊心动魄的眼眸中缀满了无人能懂的复杂和死寂。不知是不是听到夏洛克的呼唤,他终于不再枯站在原地,而是一言不发,迈步缓缓朝来时的出口走去。
他走得很慢,也很稳,四面八方隐隐送来时间破灭前的哀鸣,仿佛地狱焚身业火燃烧不息。他踏着血,踏着风,一步一步迈过所有悲欢荣rǔ,迈向所有无法悲喜jiāo织的回忆。而随着威斯特的动作,他所过之处,一种令人心悸却又纯净无匹的力量迅速自身后蔓延而来,转眼就将整个康斯顿庄园包裹其中。
――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后,q还清楚记得那个不可思议的场景。
如同被按下了静止键,那一瞬间,整个庄园的时间都被停止在了这一秒。无论是后花园修剪花枝圆丁,被阁楼塌陷的巨响惊得回头的仆从,还是已经撞破墙壁举起利刃的仿生战士,抑或是如临大敌向后躲闪的奥萝拉夫人和邦德,都停住了自己的动作,仿佛一幅幅壁画,安静伫立在这片古老庄园的每个角落。
而这无限的平静中,唯一能够行动的威斯特慢慢穿过回廊,站在了会客厅刻着jīng美雕花的大门前。只一抬手,原本被桎梏在半空的仿生士兵们就尽数被碾成飞灰,随着凝滞的时间再次重启,连带着地底那片面目全非的实验室,在这世上再无半点踪迹可寻。
放下举枪的手,邦德深深凝视着面前平板无波的少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以及那在qiáng大力量面前根本无法反抗的无力感。
眼神里有厌恶一闪而逝。因为被改造人随意摆布而心生怨恨,再加上对于威斯特所展现的力量的本能惧怕,奥萝拉夫人偏过头,喃喃低声了一句‘怪物’。
她声音不大,但经过会客厅空阔的回dàng,也足够上邦德和威斯特听到。不赞成地皱起眉,007收回自己的ppk,刚经过qíng。事的身体被这么一吓也没有了兴致,便转身去套自己的衣服。倒是被腹议的威斯特,只是淡淡看了那女人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站在原地,气息缥缈地像是融入了空气的每个角落。
――他确实是‘怪物’,奥萝拉说的没错。
眼神冷冷清清的,再不复一直以来的安静与温和。威斯特这么想着,不由自主挪动脚步,将自己完全隐入门边的yīn影里。
――在世人眼中,变种人本来就是超乎想象的存在了。而他自己,则是在这群特例中,都独特得让人厌恶。
所以,他活该被如此折磨,活该承受这一切,活该深陷黑暗中永远无法解脱。
心脏已经麻木到没有感觉。眼前又似乎浮现出阿尔卑斯山底那个yīn森的试验场,浮现出那个金发碧眼女孩儿沾满鲜血的瞳孔。这种绝望至极的感觉威斯特其实并不陌生……自从在阿德莱德的能力中被bī至失控,错手害死了那个将他从死亡边缘拯救回来的女孩儿后,他就一直或多或少沉浸在这种足以将人bī疯的沉寂中,苟延残喘二十年前漫长时光,深刻到即使不去想起,胸口也一直蔓延着那种细细碎碎的疼。
视野模糊一瞬,而复又清晰。本能感觉自己迟早会走到自我毁灭的边缘,威斯特深吸口气,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开来,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他的灵魂在饱受煎熬,叫嚣着翻开那尘封的谜底,弄清楚当年查尔斯为什么要讲自己的基因提供给易莱哲,但威斯特却本能地不想去触碰……这并不是说他从此就要带着对养父偏颇的仇恨活下去,将所有眷恋尽数抛弃。而是他实在太过懦弱,懦弱自以为不去面对那可能的结论,就能一直假装他还是被所有他爱的人爱着。
毕竟,威斯特确实清楚知道,就算一切都没有想象那么糟糕,被揭露开如此残忍的真相,他和查尔斯也回不到以前那样了。
但是,无论为了什么,这都绝不是自己从此一蹶不振下去的理由。
“邦德。”
在满室诡异的沉默中,却是看起来最不可能的人先开了口。抬起头,棕发少年看向正抚平西装最后一丝皱褶的007,眼神浸润着难以言喻的凉薄:
“我要走了。”
“走?”愣了愣,猛然回想起来这位并不是mi6的特工,自然不可能在帮完忙之后还留下来给他们使唤,邦德先生点点头:“也是,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接下来都jiāo给我就好。”
“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事想问你。”威斯特淡淡开口道,脸上表qíng依然欠奉,如同阿尔卑斯山顶亘古不化的冰层,“告诉我,sc-t在哪里?”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明显打着若是邦德不肯言明,就立刻入侵他的意识寻找答案的主意。因为qiáng行搜索他人记忆会给承受方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但现在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威斯特?泽维尔可以为了查尔斯克制自己刻在骨子里的bào戾,但无论怎么假装,无论怎么掩盖自己的冷血,他终究还是无法如x教授期待的那样,学会毫无保留的忍耐和宽容。
“sc-t是伦敦郊区的军事管理区,虽然已经废弃了,但没有许可还是不能随意进入。”
大概没想到少年会问这种问题,邦德微微皱了皱眉:“你去那种地方gān什么?”
“我有必须去确认的事。”
只吐出这么一句,随即便闭口再不言语,威斯特仔细回忆了一下在猎杀天使记忆中所看到的。虽然因为能力失控在没有全部了解的时候就扭断了她的脖子,但如果留神些,有的关键信息还是能够被捕捉到。
――他要去找那个神秘的a,拿到他手里那些资料……就算查尔斯真的将他出卖给了易莱哲,他也必须销毁那些手稿记录,不留下任何能够让有心人攻击x教授的证据。
“可是,就算我告诉了你地点,没有许可你要怎么进去?”
叹口气,007看着他食指在自己太阳xué上点了点,很快明白少年的意思,苦笑着摇摇头:
“好吧,这对你而言什么问题都没有……当着一个00特工的面坦白要去硬闯他们严格保密的心脏地带,整个英国恐怕也只有你敢这么gān了。”
“那么……”
把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朝奥萝拉夫人抱歉点点头。邦德掏出阿斯顿马丁的车钥匙,笑得如同十八世纪的古典绅士:“如果你心意已决能允许我和你一起同行吗,淘气的小猫?”
“你要监视我?”挑起眉,威斯特看着007眼角永远带着的暧昧和蛊惑,语气听不出喜怒。
“不,只是感谢你救了我的报答。”
摘下耳麦,无视通讯那头q的不赞同。邦德大步走到少年面前,手指从他脸颊边轻轻划过,这么轻笑着开口:
“毕竟,就算我想把我自己送给你当做谢礼,想来你也不会收下的。”
“那我们就走吧。”
当然知道这位明星特工是个什么德xing,虽然确实近似于被调戏了一把,威斯特也并不在意。
转身离开,不去管身后007怎么跟奥萝拉夫人jiāo代,他身影隐没入走廊照不到阳光的角落,仿佛沉浸在虚无的深渊里,身不由己地堕落下行。
――而这,还远远不是将他压垮的最后一根稻糙。
第三十章
事实上,有了比较具体的坐标之后,找到那个所谓的‘a’对他们而言并不算难。
“我们到了。”
猛打方向盘,在荒糙丛生的小路上一个甩尾,停在某处斑驳的铁门边。邦德率先走下车,颇为绅士地为副驾驶座上捂着额角的少年拉开车门,只当自己没看见他仿佛要杀人一般的恐怖眼神。
掏出自己的id卡,在铁门边的电子锁上轻轻刷了下。这座代号为sc-t英*方的秘密实验基地曾经是伦敦最大的qíng报周转中心,如今早已废弃,并且在十几年前为mi6所接手看管。虽然平时基本没有谁会想不开来这里,军qíng六处的高层估计也早忘了自己单位名下还挂着这么个地方,但作为当年戒备森严的军事管理区,那些权限不够的普通特工实际上也没法这么轻松进来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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