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飞流不知道七牙让他别怕什么,但他也没有去问,只是攥了攥七牙的手,七牙也反握住他的手,握得紧紧地,让飞流觉得有些痛。
那时候飞流觉得,自己应该也和其他人一样,要么死,要么成长到可以出任务,然后死在某次的任务中。有段时间,他们几个孩子开始天天要求喝一种味道奇怪的药,然后飞流发现,他的记忆和感qíng在变淡和消失,某一次醒来,在他面对又要出任务的七牙的时候,他也觉得如果七牙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偶尔他会觉得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被一点点剥离出去。所以在喝药的时候,他会尽量偷偷吐出去,他做得很小心,并没有被发现。
直到有一天,早上天还没有亮,外面火光四起,到处有打斗惨叫的声音,还有利箭she入房中,飞流没有动,只是静静的躺在chuáng上。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房梁,不去思考,不去反应。这时候,门被哐当一声撞开,七牙后背中了三四箭,步履踉跄的扑过来。飞流这才猛然起身,下意识起身扶住七牙,细看之下,七牙身上满是各种伤口,血染黑衣并不明显,但那浓腻的血腥味却昭示着七牙曾遭受过怎样惨烈的战斗。
七牙不等飞流反应,双手牢牢抓住飞流的肩膀急声道:“你听我说,认真听我接下来的每一个字!你要马上离开这里,用一切你学到的那些活下去!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不要被官兵找到,也不要求助于任何人!不要去伤害那些不会武功的平民,不要再普通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武功!如果遇到有武功的人,如果对方没有杀气,就也不要杀人,如果对方有杀气,要用最快的方式杀了他然后逃走!如果打不过,也要立刻逃走!现在开始,你不许回头,一直逃到你觉得安全了位置!答应哥哥!”
说完七牙似乎一口气提不起来,蜷起来捂着腹部一道很大的刀伤。
飞流很久没有说话,突然道:“一起走。”
七牙意外的看着很久没有开过口的飞流,然后身体一软,飞流慌忙的接住七牙。软到在飞流怀里的七牙苍白着脸,虚弱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飞流知道,七牙活不成了,他伤得太重。七牙气息微弱轻缓地道:“我走不了了,小鬼,你自己走吧。答应我,活下去。”然后,七牙眼神涣散,没一会就没了气息。飞流把七牙抱到chuáng上,为七牙盖上被子,还不放心的压了压,然后就如七牙所jiāo代的,头也不回飞身出去,用最快的轻功向一个方向飞去。
这不是飞流第一次面对死亡了。他知道,七牙死了,他不能带他走。飞流只能牢牢记住七牙的话,尽全力,活下去。
黎明前的黑暗结束时,飞流终于逃出了够远的地方。他第一次踏出一直住的那个地方,他茫然的看着晨起稀稀落落的这个小镇不知所措。那时,飞流甚至不知道吃东西,住房子还需要用一种叫做银钱的东西。他饿了,要吃东西只有去抢。那些做吃的东西的人都是不会武功的,不能打也不能杀,飞流只好不反抗,反正他也不觉得很疼,打够了,他就找个墙角窝着,尽量在没有风的地方睡觉。偶尔也有人主动给他吃的。
他不知道他还能gān什么。甚至觉得他与这个世界总是隔着点什么。他并不能理解这里的人说的大部分的话。他们管他叫小乞丐。这是名字吗?后来发现,乞丐似乎并不是个名字,而是一类人的称呼。
每天的生活重复着抢食物,被打骂,躲避官兵,抢暖和些的墙角睡觉。漫无目的的四处流làng。直到他遇到了那个人――他的苏哥哥。
那日,他照例去抢了“普通平民”的食物,然后一边忍受着拳打脚踢一边想自己今天要去哪里睡觉。
飞流在挨打的时候,从来都是只护住要害,便开始发呆,一直到殴打停止,才会离开。就在他以为今天的殴打结束了的时候,一个柔和的声音道:“可有哪里受伤了?”
然后飞流看到了一双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伸过来。飞流顺着那双手下意识的缓缓抬头。他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似曾相识。飞流就冲着这个人发起呆来,这个眼神,在哪里见过?
然后脸上传来轻柔的触碰感。那人用柔软的丝帕擦着他的脸。那触感轻柔,温暖。温暖?就像阳光,就像火炉,像,像七牙。然后这人旁边的一个人靠近他。飞流知道这个靠近的人是有武功的,他一抬手就擒住那人,转瞬三招,飞流知道自己是打不过的,刚想要逃走就听刚才那个和七牙给他感觉一样的那个男子阻止了那个和他jiāo手的那个人。
飞流想,他应该逃走的。可是有点舍不得。
“是不是有人告诉过你,不许对不会武功的人出手,但碰到会武功的就可以动手?”
飞流愣了愣,他怎么会知道?点了下头。
那人又道问他愿不愿意和他走,还说可以吃饱穿暖有地方住。还给他一个很好吃的东西。那味道是他从未吃过的。后来他知道,那种味道,叫做甜味。
飞流觉得,此生他做的最对的事qíng,就是没有拒绝那天苏哥哥对他伸过来的手。
“你以后,便叫飞流吧!”
作者有话要说: 恩,说好的两章,我把飞流之前的番外放出来了。
PS七牙不是飞流的亲哥哥。
☆、十八章 真相
这世上,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并非是包装完好的谎言,而是□□的真相。梅长苏手握着护心丹的瓶子闭了闭眼。思虑了这么久,还是不得不这么做。
赴宴那日,梅长苏只带了飞流。黎纲知道此行凶险,本来还劝梅长苏多带几个人去,梅长苏没有同意。就今日的仗势,不是绝顶高手,带再多也是无意。何况蒙挚等人今夜也在。
夜宴当夜,夏冬果然出售试探卓鼎风,但并没有探出什么。在谢玉等人猛灌了夏冬几轮酒以后,才请宫羽弹琴助兴。结果宫羽一曲凤求凰引得莅阳公主险些控制不住qíng绪。就在此时,侯府的下人上前慌张的禀告有客来访。
楚国岳秀泽并陵王两兄妹这三位到了府上。先不说楚国的这两兄妹,这岳秀泽自然是来与卓鼎风比武的。谢玉自然不愿卓鼎风在夏冬蒙挚面前出手。然而卓鼎风身为天泉山庄的庄主,自有身为江湖大帮派之主的骄傲。所以,只得迎战。高手过招哪里容的半点闪失,一个闪失,岳秀泽剑尖上挑,剑锋划开卓鼎风本应早已撤回的手腕,鲜血四溅。
卓鼎风的妻女自然是惊而起,一众人皆是慌乱,梅长苏却知卓鼎风定是故意的。
岳秀泽抱拳称此战是自己拜了,且道今日后揭云一派将静候天泉传人的挑战。眼见此事已了,谢玉劝卓鼎风到后面休息一下,却听那楚国陵王高声道:“请等一等!”
谢玉今晚可是憋着口气,看着楚人开口便道:“陵王殿下,你又想做什么?”
宇文暄阻拦卓鼎风离开自是为了接下来的事。
梅长苏突然开口道:“景睿,我送你的护心丹给你爹服一颗。卓庄主一身修为断去之痛,在心不在手。庄主终有不舍之qíng,难平气血,只怕对身体不利。今夜还未结束,庄主还要多珍重才是。”其实与其说梅长苏此时开口是为了让卓鼎风能坚持到最后,不如说,彻底点出今日他对景睿的利用之意。先下事出突然,但等景睿冷静下来,自然能想到这一番事全然是梅长苏的计谋。既然走到这一步,梅长苏希望能给景睿一个可以憎恨的人。就恨他吧,是他打碎了这本能做一辈子的美梦,拨开这血淋淋的真相。
宇文暄看他们忙完,方才庆庆推了推宇文念,柔声道:“念念,你不就是为了他才来的吗?去吧,没关系,我在这里。”
宇文念款步走到景睿面前,缓缓摘下面纱,露出了与景睿有七八成相似的面孔。
当宇文暄说到宇文念乃是晟王宇文霖之女时,莅阳公主已经是面色惨白眼中含泪。
宇文念在宇文暄的引导下,向长公主跪拜,言道长公主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可否将哥哥还给她。
梅长苏站在门口,看着这一片混乱,景睿的质问,莅阳公主的默认。亭中相拥的母子。
梅长苏冲着身旁的宫羽看了一眼。这是约定好的信号。宫羽上前一阵轻笑,混乱中的众人目光都想宫羽这边看过来。宫羽声音冰冷的投下了今夜最后一枚炸弹,她道:“谢侯爷,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我们全家当年的杀身之祸,居然是这么来的!谢侯爷,当年先父办事不利,受命去杀害令夫人的私生子,却只杀了卓家的孩子,他这是没有完成你的委托啊。”
谢玉震怒之中拔剑而起想要击杀宫羽,却见宫羽纤腰微摆的闪避过去。
在旁边的夏冬失声道:“夜半来袭,游丝无力!杀手相思是你何人?”
宫羽连避数招应答道:“正是先父!”
卓夫人听到这里却是忍不住出手,两招拦住谢玉的剑道:“让她把话说完!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孩儿!”
伤了手腕的卓鼎风上前道:“夫人你冷静一下!”又转头对谢玉道:“谢兄,请让宫姑娘说完,她若是胡言乱语,我先不会放过他!”
宫羽这才娓娓道来当初杀婴的真相。
这真相不只碎了卓家夫妇的心,也让莅阳公主悲痛不已。景睿只是呆愣当初,仿佛身体机能完全不能听从脑袋的调配,不能反应。
从宫羽开始讲述开始,谢玉就知道今日之事不可能善了了!
“飞鹰队围住,速调qiáng弩手来援!将此妖女就地诛杀!妖女惑众按律当斩!卓兄,你要是护着她,我不得不公事公办!卓兄可千万不要bī我!”
夏冬和蒙挚这时也出了声:“谢侯爷是当我和蒙大统领都不在吗?”
蒙挚应声:“是啊。”
梅长苏也走出厅堂开口道:“夏大人,你要为侯爷着想,他当然知道在二位大人面前杀人不明智,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夏冬道:“为什么?”
“既然今夜谢卓两家注定要翻脸,如果此时不动手,恐怕今后谢侯爷再难有机会杀人灭口了吧?”
此时卓鼎峰的质问显得有些多余了。这边谢玉开始调兵,梅长苏只是想,誉王那边应该也要有所行动了。
谢玉苍白的安慰这莅阳公主,又探到楚国陵王不cha手的态度,稳了稳心神这才看向梅长苏。
梅长苏淡然道:“侯爷终于想到苏某了?看来今天晚上侯爷是想把苏某也一并推入鬼门关了?”
蒙挚上前半个身子似是护着梅长苏,然后疑道:“对了,飞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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