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褆擦着宝剑嘲笑:“十四是八爷党,所以是爷的人。”
胤禛胤禩难得默契地在心里吐槽:十四现在是鬼!
但是,出问题了。
在胤禛的主墓室里,胤礽熟门熟路地找到胤禛的棺材,挑起凤目瞪了一眼胤褆:“拿来!”
胤褆磨着牙,心道自己是大哥要风度,跟保成有隙但是不能迁怒十四……把剑递了过去。
胤褆的剑,胤礽的鞭子,在诸多兄弟们的陪葬品中间算是唯二的介于实体与非实体之间的特例。
不过除了用来钓钓弟弟,揍揍兄弟,也没什么大用了吧?
——本来,娇生惯养的胤礽绝不是胤褆的对手,但是——有心眼偏到没天理的老爷子在旁边虎视眈眈着,胤褆也实在是怕了皇阿玛那以眼杀人扑簌扑簌X光,只能让着让着让着……胤祥有一次看到两位兄长的“决斗”,顶着最忠厚老实的脸说了句大大的实话:“大哥,就你这出剑的速度……估计要等你把这把剑修炼成jīng了,你才不会死在战场上……”
——本来胤祥是绝对逃不过一顿胖揍的,但是胤祉那爱好耍嘴皮子的一时嘴贱了:“不如你跟二哥双修吧!”
……胤祉同学遭遇的凌nüè成了数字们死亡后最大的yīn影,因为胤褆胤礽冷笑着把三弟bī进了石fèng里,禁闭了整整半个月才勾出来,最舌灿莲花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三爷差点儿连话都不会说了……
胤礽已经能很熟练迅速地把自己的鞭子绑在剑上,做了个钓鱼杆儿,然后左看看……嗯,那是四弟妹的棺材,贤惠的连自己的太子妃都自叹不如的好女人,不折腾;向右看看,郭肃皇贵妃,不熟,但是据说是个美人,太子爷最怜香惜玉了是不是?
所以,胤礽大摇大摆地坐在了胤禛的棺材上,鱼竿一甩,开始钓十四。
胤禛抽着嘴角,胤禩在一帮肆无忌惮地绽开了明媚的微笑。
把鞭子探到地下,本来以为会拎上来一只泪眼汪汪感激涕零的胤祯……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可怜的黑色软鞭子向蛇一样从地底穿了出来,游到胤礽透明的脚下,撒娇似的扭来扭去。
胤褆挑着眉毛嘲笑:“保成,你这狗鼻子鞭子似乎不灵了啊!”
胤礽没理他,伸出苍白透明的手,黑鞭子直起脑袋蹭了蹭他的手,然后舞动起来,似乎是画了几个字——胤礽的脸,越来越黑。
“怎么了,二哥?”胤禛也发觉了事qíng不对。
胤禩的紧张更是表现在了脸上,不管怎么样十四也算半个八爷党,刚刚做了鬼就被自己算计,要是卡在哪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心里还是有点儿过意不去的。
胤礽终于抬起头,非常严肃地看了一圈几个兄弟,连胤褆都沉了脸不再闹——胤礽终于开口:“十四,已经投胎了。”
☆、第二章
“投胎”这个词,对他们而言是陌生的。
康熙和他这些个儿子,魂魄离了身,就在这方天地中游dàng。没有所谓的勾魂使者或是黑白无常,也没有外面的洋毛子提过的什么天堂地狱,他们只能日复一日地飘着,毫无感觉。
他们不是没回过紫禁城,可是他们不敢离开太久;而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开、消散,到死也不得见,那种滋味,真如噬心般难以言状。
乾隆四年,弘历将弘皙陷害致死,胤礽气得直接冲去乾清宫拼命,可是撞来撞去,鬼毕竟奈何不了人,胤禛沉默着任由胤礽抽了他十几鞭子……后来胤礽连他也无视了,冲回景陵跟胤褆打了整整三天。
而后,景陵泰陵,都无人再提弘皙二字。
胤禛却心痛地发现,他唯一寄予厚望的儿子,他倾注了所有为其铺平道路扫除了一切障碍的儿子,越来越不着调了。
朝堂上,好大喜功,自矜自夸;后宫里,偏听偏信,宠妾灭妻……为此胤禩不知揶揄了胤禛多少次,但是胤禛总是沉默不语。
胤禛只是每日站在泰陵顶,看着紫禁城的方向,默默无语一整天。
后来,这样的日子大家都习惯了。左看看右看看,只有珍惜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信仰了一辈子或是鄙视了一辈子的阿玛和兄弟在这里陪着,不管是讽刺,还是欣慰。
而其他人,母后|妃、妻子、孩子……谁都没出现过,似乎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铭刻一个血淋淋的词语——九龙夺嫡。
哦,不对,除了一个人,或者说一只地缚灵。
回到景陵的四兄弟把胤祯的事qíng报告给了康熙,老爷子雪白的鬼脸顿时乌云密布,娴熟诗文的康熙爷正在心里酝酿着一场由口水jiāo织成的巨大bào风雪……胤褆不动声色地支出剑穿过胤礽的身体戳了戳他的鞭子:老爷子生气了,快去顺毛!
胤礽狠狠瞪:你怎么不去?
胤褆望天:除了你,谁上去都是pào灰!
胤礽嫌恶地用鞭子柄儿把他的剑从自己身子里顶出去,接着飘到老爷子身后,伸出手做拍背状:“皇阿玛,您别生气,其实这事还不能确定……”
胤褆看着上面的“父慈子孝”,抽了抽嘴角,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介意了——虽然自己跟保成不能比,但是比起老四,还是不错的!
想想看啊,兄弟九个都死了,八个住公寓,只有老四有自己的单人别墅,可是自己再倒霉也不过有个死对头邻居,实在相看两生厌了大不了钻自个儿棺材里去蒙头睡大觉眼不见心不烦,可是老四是被迫与死对头同居啊!
而且老八连个坟头都没有……该不会是挤老四的棺材睡觉的吧!
看看那继续被皇阿玛完全无视掉的面瘫皇帝弟弟,再次森森地同qíng:这货是个多么悲催多么不受待见的顶缸柱子啊!
——难怪老八他们能放出篡改诏书的流言呢,其实皇阿玛您是恨老四的吧?
胤禛紧紧闭着嘴巴,一如当年雍王府里韬光养晦的王八壳子蚌壳嘴四爷。
八爷则暗地里做了个幸灾乐祸又鄙视至极的表qíng。
“皇阿玛,您想,咱们谁也没投过胎,所以谁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而且,咱们都是鬼,要真投胎了,也是件好事啊!”那边胤礽好说歹说总算劝得康熙那张惨白惨白拉得老长的鬼脸yīn转多云,为了防止阵雨突袭,胤礽还顺手拉了一垫背的灭火器,“要不然,您再问问四叔?”
话音未落,悉悉索索的声音由远及近,宛若细雨丝丝,又若清泉滑石,在这昏暗闭塞、不见天日的景陵中,显得分外怕人。最早来的康熙一开始还真被吓得差点儿活回去,还好那个时候他的一堆讨债儿子都还活着呢,没人看到他的囧状……
几只数字却喜笑颜开——唯一跟九龙夺嫡无关的那位来了,救星来了!
主墓室门口探出了一只雪白的小脸,看起来不到一岁的小小的身子慢吞吞地挪进来,一只瘦瘦弱弱的的小手转着一圈闪着蓝光的佛珠,圆溜溜的脑袋歪着:“没错,胤祯是去投胎了。”
“瑞希,慢点,别累着。”尽管已经习惯了,可是康熙此时脸上的慈爱、温柔、迁就、宠溺……看得胤礽都皱眉,许多年没感觉了的胃隐隐抽痛:皇阿玛您别一副猥琐大叔的样子,四叔要不是一岁就殇了,您跟他绝对是不死不休最好的结果是同归于尽,您现在这副惺惺作态地让儿臣想吐!
这只小小的鬼孩子,就是顺治皇帝唯一的“嫡子”,孝献皇后董鄂妃的“第一子”,荣亲王瑞希。
瑞希虽然人生最短,但是鬼龄却最长,再加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这个本该被葬在清孝陵的皇子却变成了一只景陵的地缚灵。
地缚灵,顾名思义,就是他一旦离开陵墓两个时辰,便会魂魄失力,长久不回,甚至会烟消云散。
唯一跟着他的便是一串陪葬的顺治皇帝用过的佛珠,不过离通灵还差得远着呢!
不过瑞希也不介意了,孝陵“活”着的鬼就他一只,景陵这边好歹能天天看到兄弟相残的狗血直播,听到争锋相对以至于形象全无的狗嘴象牙,最好看的当然是自家兄贵大人因为一帮讨债儿子时不时地吐两口血,三天两头地钻进棺材里装忧郁,然后再次因为大儿子二儿子的打斗声而悲催地失眠……
康熙不知道瑞希心中所想,虽然没有感觉,还是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柔声细气地问:“瑞希,你说‘确实’,你确定?”
瑞希眨了眨自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因为你们父子兄弟相斗相残十几年,怨气太重,不能投胎。”
“那为什么现在就能了呢?”胤礽赶紧问。
瑞希继续眨眼睛,继续纯良:“因为人没凑齐啊!你见过祭品不全就能做的法事吗?”
——喂喂,合着咱们成了被超度的怨鬼了啊!还是九只兄弟加一只皇阿玛组团的?
——等等,这个意思是,因为十四既老十之后十几年才死,所以他们多等了十几年?
胤褆摩挲着宝剑:“皇阿玛,儿臣当初该请杀十四的啊!”
康熙爷则摸着下巴,非常认真地反省——自己临终前告诫胤禛,万万不可取十四的xing命……真是自作孽不可投胎啊!
还是胤禛沉得住气:“四叔,那为何我们还在这里?”
瑞希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好佛吗?”
胤禛继续面瘫:“请四叔明示。”
瑞希扁扁小嘴:“佛家说‘机缘’,你不懂吗?”
“那我们的机缘在何处?”胤禩也忍不住开口了。
“当然是在景陵之外啊,这里是皇陵,没有活人的,你们的尸体也只剩骨头了。”
胤禩的声音在抖:“可是,我们不是不能离开陵墓吗?”
“谁说的?我过来之后变成了地缚灵,你们没有啊!”瑞希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忽然转头看康熙,“三哥,这真的是你的‘贤王’儿子,怎么这么笨?”
……
康熙捂脸,胤禩恨不得羞得钻地底去,胤禛还没在肚子里笑一刻钟,童言无忌的四叔就把他打趴了:“你这个皇帝居然跟他斗了那么多年还险象环生,难道你也很笨?”
胤禛顿时由花岗岩脸变石灰岩脸,灰蒙蒙好大一片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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