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狗那时只听过茨木童子的姓名,和酒吞紧紧捆绑在一起,说两妖又到了何处,战胜了什么对手,要是让他来形容酒吞当时的心qíng,那就是纠结并快乐着,快乐并忧愁着,其他妖怪的心qíng,那就微妙了很多。有些妖怪欣羡酒吞的运气,有个qiáng大且俊美的仰慕者总是妖妖都嫉妒,有些妖怪怨恨茨木穷追不舍,臭不要脸,酒吞大人身旁妖怪佳丽三千,根本看不上他,剩下妖怪持观望状态,比如他。
比如妖怪传闻中茨木迷恋酒吞到发疯,和酒吞冷漠处之,不为所动的观点。
茨木跟酒吞携手在妖界闯dàng喝酒时,他也在妖界游历征服,某个冬日路过荒山,捡到了一只白乎乎软趴趴的小狐狸,小是小了点,胜在尾巴长,毛多,放在脖子上格外暖和。虽说妖怪挺少有严肃对待气温变化的,酒吞大冬天也露着腹肌,茨木一年到头盔甲长袖,他藏了几百套一模一样的和服,但最近妖界似乎流行起围脖风,大天狗顺了顺狐狸尾巴,勉勉qiángqiáng觉得与他和服挺搭。他恩准了这只狐狸放肆趴在了他脖子上,偶尔投喂点吃的,一直回到妖城内,才猛然想起一件事qíng来——他随手翻了翻尾巴和尾巴之下不可描述的部分,确定应当是一只妖狐,公的。
公狐狸勉勉qiángqiáng,他一开始真心当了小玩意或某种会自己长大的cháo流饰品养,但时间这东西太过玄乎,落在他大天狗身上,是当初捡来的小玩意儿长得快,又越长越大,养的皮毛光滑丰润,从他的脖颈处养到了他chuáng上,而落在酒吞身上,则是当初被万妖羡慕,如今还是被万妖引用,作为坚贞不屈的榜样,坚决不为茨木童子所动。只可惜真相他知,茨木还是跟着酒吞走,说是挚友就是一辈子的挚友,酒吞内心苦bī无话说,只得与他说起几句,随后又开始互怼。
能与他大天狗jiāo好的妖怪寥寥无几,但能让他大天狗cao心qíng感问题的永远只有酒吞一个,妖界甚至传闻大天狗与酒吞童子jiāo往亲密,背着在人间的茨木童子私下jiāo会。大天狗刚听说这个流言时,皱眉自问了一句:茨木童子会不会赶回妖界来,然而酒吞迷之自信,说绝对不会,果然下一封镰鼬jīng送过来的信笺中,满满当当都是茨木童子对他挚友的信任,什么我知道你酒吞童子身边永远只有我一个,在妖界等着我回来一起饮酒。
镰鼬jīng当着他们两的面磕磕绊绊地念完了信——托茨木的福,这三只出身荒山的镰鼬jīng已经能很熟练地写出挚友与喝酒这两个词语,大天狗听完信,赞许说道:“不错,挚友,你们几百年的友qíng让我感动。”
然后门外有大天狗的亲兵来报:“大人!您那位……带了只小狸猫回到府邸来……”
大天狗那丝毫没有流露出感动神qíng的面容僵硬了一瞬,酒吞按着他肩膀,怜悯说道:“去吧去吧……不愧是你一手养大,捡东西的本领倒是学的十成十。”
大天狗觉得自己没法在自己和酒吞互怼的历史中回忆下去了,眼前茨木神qíng茫然看了他,忽然又像想起什么,问他道:“你怎在人间?”
茨木不知道大天狗问他的用意何在,但他更加困惑的是原本在妖界的大天狗竟然到了这个世界的人间,还占据了人类的城池,然而大天狗用着一种仿佛是茨木自己失去记忆的眼神看着他:“我向来便在此处。”
茨木若有所思,这不是他原来的世界,这个世界没有妖怪认识他茨木童子,那大天狗在此处也不足为奇,但大天狗却认识他,又认识酒吞,这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大天狗也是和他一样,穿到了这个奇怪的世界里?
他对着大天狗苦苦思索,然后兄贵糙却是站不住了,咕咕鸟揪着糙的手臂都要bào突出肌ròu来:“老大……我不行了。”
座敷童子在原地瞎转悠,他小胳膊小腿,甚至还比不上咕咕鸟,只能过去拽了茨木的盔甲:“娘亲!”
大天狗眼神犀利,茨木猛然从思考中清醒过来,cao起座敷往后一扔,那座敷童子尖叫了一声娘亲啊,就落到了山兔的怀里。
大天狗全然不敢置信,他看了看座敷,又看了看茨木,茨木惊奇发现他仿佛是第一次在大天狗脸上看到如此鲜活崩裂的表qíng,大天狗语塞了几秒,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包括卧槽酒吞什么时候下的手和都他妈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跟他咨询挚友的苦恼,最后还在茨木如何生下来的这个重点上停留了片刻,忽然问道:“……怎么做到的?”
茨木:“啊??”
大天狗上下打量了茨木一番,眼神在几个地方微妙地停留了片刻:“酒吞不知道?”
茨木莫名其妙,想酒吞前几日都看见了座敷童子,怎么会不知道他,但酒吞仿佛未曾听到过座敷童子喊他娘亲这个称呼,应当是不知:“他不知道。”
“见过?”
“见过。”
茨木觉得大天狗的语气越来越奇怪了,两妖间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大天狗又问了他一句如何做到,茨木想了想他那次扮作女人的黑历史,语焉不详,挑了几个重点:“曾经在人间,试了下凡人女人的衣服,然后,出来了。”
大天狗意味深长地应了声,忽然又说:“原来我是小觑酒吞童子了。”
他念着酒吞名字时,语气平淡,每个字都仿佛从牙齿中挤出来一般,茨木心想酒吞如此qiáng悍,自然只有别人低估他实力的时候,便满脸赞同地点了点头:“我挚友自然qiáng大!岂是寻常妖怪能敌!”
大天狗心中愤怒,想那原来酒吞那智障一直在欺骗他:什么挚友!什么保持距离!连孩子都生了!等等——既然是有了孩子,为何酒吞不知道?他试探着又抛出了个问题:“那次,酒吞知道是你吗?”
茨木果断否认,扮女装这件事当真是他黑历史中的奇耻大rǔ,还扮了两次,怎能让他挚友得知,然而大天狗的眼神他又看不懂了。
大天狗瞬间释怀了,他甚至怜悯地脑补了酒吞前去人间找茨木,喝多了酒,以为是个凡人女子,却不知是茨木童子假扮,偏偏茨木还有了小孩但不让酒吞得知的悲惨故事,仿佛曾经在哪个偶遇的穿着青裙的女妖口中听到过类似版本,最后结局貌似是一个不说,一个心有愧疚,两妖反复错过,啧啧啧啧,赚了他城里不少妖怪的眼泪,如今心中也是为自己兄弟梗塞了片刻:“不告知酒吞?”
茨木亮了下他的地狱之手,表达了qiáng烈的抗拒内心,大天狗嘴上不说,心中却还是想那不要紧,下次见到了酒吞,见一次怼一次,果然每次只有见到了茨木童子,才能了解真正的酒吞。
第22章 与亲人的重逢
茨木不知道大天狗一脸高深莫测在思考些什么,看着他的眼神也有些古怪,他只知道,自己再不去找娘pào狐,咕咕鸟的一只胳膊就要赔在兄贵糙的手中,介于自己的妖狐是被对方狐狸所拐走,茨木便问了大天狗一句:“我要去找狐狸了,你去不去?”
像京都这种妖怪云集之处,居住在此的凡人已经兢兢战战默认了妖怪夜间的存在,昔日平安年代,平安京中,胆大的武士甚至为了走过几座桥才碰到妖怪来作为赌注。如今在京都,白日里空dàng无人的废街,晚上就成了妖怪游dàng之处。茨木熟练地随手抓了几个小妖怪来,询问他们是否有见过两只狐狸,小妖怪们看着茨木觉得脸生,还以为是外城来的妖怪,但一看到从茨木身后的黑暗中缓慢走出的,带着朱红色天狗面具,身后白色羽翼的妖怪,才知竟然是京都之主大天狗,忙不迭地跪伏在大天狗面前。
小妖怪们分头去打听,茨木一行沿着街道往前走着,大天狗的标杆作用实在是太显著,再多喧闹的街道,也能如同空旷一片,毫无阻拦往前走,除了各种隐藏不住的窃窃私语,议论着天狗大人身边的几个妖怪,看起来是新面孔,或许是来自大阪城还是远野武斗派,竟然是天狗大人亲自陪送,应当是妖力qiáng悍。
他们这样一路通行无碍,还未先找到两只狐狸,却是在街上面对面地,与另一方看来也是出来夜游的妖怪相撞上,茨木还觉得那领头的妖怪长得真是熟悉,这发型仿佛在哪里见过,好像又jiāo过手,身旁大天狗却拨了面具,看向那妖怪,口中叫出了他名字。
“奴良滑瓢。”
“哟,大天狗。”
发型特异而又熟悉的妖怪一手搂着女人,笑容轻佻,满脸chūn风得意,仿佛根本看不出前些日子还是因为心爱女人被掠去了大阪城,二话不说率领所有部下赶去与那传闻中的大妖怪gān一架的愤怒冲动。在京都,所有妖怪觊觎权力与力量的京都,大天狗统治之下的京都,奴良组与滑头鬼算是其中的一股清流。组内妖怪不吃人类,不臣服大天狗,又不与大天狗为敌,甚至在某种追求所谓正义的理念上,还与大天狗有相同的一段路要走。
而茨木的视线却停留在了妖怪的发尾上,忽然就在他身旁的那个妖怪脸上停止不动了。
那个妖怪显然也是满脸惊异,有些犹豫,茨木一看见他就想起了自己的每日任务,上前走向他,妖怪犹犹豫豫,还是喊出了口:“大哥。”
大天狗与那领头的妖怪齐声发出了疑问,领头妖怪摩挲着下巴,兴致盎然地看着茨木,忽然说道:“大天狗,说件事qíng与你听听,我身旁这跟我长得差不多的小子,前一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是我未来的孙子,那么你身旁这位妖怪,是我的大孙子?”
觉得自己应该与酒吞同辈那么似乎与茨木也是同辈的大天狗沉默了片刻:“……”
妖怪哈哈大笑:“开玩笑开玩笑,我可爱的珱姬才那么年轻,这时候就要被称呼奶奶了,真是可惜,是不是?”
奴良陆生一脸麻木地看着他的爷爷从个gān瘪老头摇身变成了比他高大比他英俊的老流氓,又麻木地看了看茨木,只可惜茨木忙着确认每日任务的完成,一时错过了他想要寻找认同感的目光。
果然大孙子也算是每日任务之一,茨木无动于衷地点掉了奖赏,希望自己在完成任务的时候,都有大天狗陪伴在他身旁,一同感受感受。
大天狗对大阪城的那个妖怪感兴趣的很,茨木想起酒吞曾与他提及过,大天狗追求的是一个完美秩序的世界,无论是凡人也好,妖怪也好,弱者应当臣服在他脚下,虽然这个念头有些疯狂,但对于每隔几百年就会出一批有这样理念妖怪的妖界来说,大天狗只是恰好赶在了cháo流中。而此时那几个出去寻找的小妖怪也终于回来,兢兢战战禀告大天狗,说遇到您的亲兵,两位大人已经回宫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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