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瑚到底不是真的铁石心肠,见贾琏乖乖的下来了,当下缓了脸色,上前牵起贾琏的小手,往梨香院走去。
梨香院其实是第一代荣国公贾源晚年静养之所,距离顾氏所住的正院荣禧堂挺远的。
贾瑚的身子骨极好,走这么一点路,根本不算什么,贾琏却惨了。
都说父母疼幺儿,爷奶疼长孙。顾氏因为长子一去金陵多年,一直不在跟前,对留在身边的贾琏更是看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出门从来没让贾琏自己走过这么远的路。今儿可倒好,他家哥哥一回来,直接给了他这么一个下马威,可把贾小琏委屈坏了,哥哥果然还是坏人!
“哼!没出息,当年你哥哥我,两岁起便跟着府里的胡师父扎马步,风雨无阻。你瞧瞧,现在便是府里所有的护卫都一齐上来,都不是哥哥我的对手。你身为我的弟弟,居然这么不中用,着实是丢我的脸。从明儿起,早上早些起来,先扎一个时辰的马步,然后再和哥哥一起煅炼身体,别以后出个门还得人抬着,丢了将军府的脸。”
贾琏一听,脸皱得跟包子似的,瞧他那个样子,就要嚎哭出声似的。
贾瑚轻轻的撇了他一眼,“你不来也没关系,你手里的那一个魔方没收了,我那屋里还有一只机关飞鸢呢,可以飞上天的哦。你不想要的话,明儿我就拿去给二舅舅家的福哥儿,馋死你!”
贾琏整个人都懵了,说好的亲大哥呢?说好的爱护幼弟的好哥哥呢?亲qíng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贾琏的奶娘赵嬷嬷看不下去了,她可是很心疼自家小主子的,“大爷,琏哥儿还小着呢,这样会不会太过严厉了些?”
赵嬷嬷也是出身顾家,是顾氏的陪房,在几位主子跟前很有一些体面,更能说得上话一些。
“他已经七岁了,不小了。当年我七岁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嬷嬷是知道的,现在他七岁了,怎么能够比我这个当哥哥的差?而且我让他锻炼身体也不仅仅是为了让琏儿练武,有个好身体总比病秧子好。别的不说,单说科举吧,没有一个好的身体,三场九天的煎熬根本就坚持不下来。”
赵嬷嬷不敢再说什么,刚才她已经逾越了,此时见贾瑚是真的在为贾琏打算,便不再相劝。
至于贾赦和顾氏,他们虽然心疼贾琏,却更加相信贾瑚的做法有其道理。自从贾瑚四岁起,在徐老太太的支持下,他就一手掌握了整个荣国府的经济命脉了,如今更是不得了了,贾赦和顾氏对他更是言听计从的,任凭贾琏如何撒娇哭闹,也没能如愿。
于是,小小的贾琏知道了一条真理,在他们家,爹娘很爱他,然而,只有抱紧他哥的大腿,他的小日子才会好过!
即使再如何不qíng愿,贾瑚琏只得气喘吁吁的自己走到梨香院,所花的时间虽然长了些,却是实实在在的自己走过来的。
贾瑚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果然是欠管教!
进了梨香院,那些丫鬟婆子立即起身,谄媚的来给贾瑚和贾琏请安。这些下人,都是经历过当年荣国府大清洗时候的,他们很清楚这位瑚大爷可不是好惹的。
梨香院并不大,只是一座小型的三进小院子,小小巧巧,大约十多间屋子,前厅后舍俱全,另有一门通街。若是贾母自己住的话,倒是能够住得十分宽敞,舒服。再加上贾政一家的话,就显得十分拥挤了。
当然了,人家愿意这么挤,也不关贾瑚的事,假惺惺的感叹了一回,就丢开手了。
贾母正坐在花厅,端坐在主位上,依然和当年一样,端着国公夫人的款儿,只是梨香院毕竟不是荣禧堂,气势上弱了不止一分。
贾母身边坐着两个小姑娘,大点的那个应该就是贾元chūn了。
贾瑚打眼看去,这个姑娘长得很有王家女的样子,都是那种银盘脸儿,用贾瑚的话来讲,那就是长得真够福气的。
第24章
此时的贾元chūn也是八岁了,因生在正月初一,被贾母视为是大吉,因此自出生之日起,便抱到身边,美其名曰:亲自教养。
别看梨香院不大,贾母还是给贾元chūn配齐了四个一等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小丫鬟,其他的婆子粗使的,更是比照京城世家大小姐的例来的。由此可见,贾母对贾元chūn抱有多大的希望。
不过,贾元chūn给贾瑚的观感实在不好,人长得的确是漂亮,面如秋月,像极了贾王氏。只不过,那一脸傲慢的神qíng让贾瑚极度无语,真不知道贾母给了她什么样的底气,居然敢对他这位荣国公一脉的继承人这样待慢。不过是个工部从五品官员的嫡长女罢了,却摆着一副女主人的样子给谁看呢?不知所谓。
倒是坐在另一旁的七八岁上下的女孩子让贾瑚多看了一眼,第一眼看上去,那孩子和贾元chūn倒是长得有点像,他猜,应该也是王家的某个姑娘。王家的基因还是挺qiáng的。
除了这三个人之外,贾政和王氏也分坐两边,心安理得的将自己当成是主人家,等着两个侄子上前给他们见礼。
贾瑚带着弟弟上前给贾母见礼,至于其他人,只有贾政和王氏被贾瑚拉着贾琏行了个子侄礼。然后就拉着弟弟大摇大摆的找了个位子坐着了。
今天贾珠并没有在场,只怕是还在国子学念书吧。
贾瑚今年十二岁,早就已经到了应该注意男女大防的年纪了,对这一点,他其实是很注意的。他从后世来,对这些东西虽然嗤之以鼻,然而,大环境如此,他也不能到处主张男女平等不是吗?先行者这种高大上的东西,还是留给别人来当吧。该注意的地方,他可不敢马虎。
自从他进屋后,除了最开始观察了几下之外,全程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底下两寸远的方寸之地,似乎要将它看出一朵花儿来。
花厅里,突然间有些冷场。
贾母和贾政、王氏自持身份,贾元chūn不屑于和贾瑚兄弟二人说话。贾瑚则是无所谓,反正贾母要见他,他人来了,还买一送一的带来了自家的弟弟,你不说,我乐得清静,等时间差不多了,拍拍屁股走人,谁也挑不出他的错来。
贾瑚的算盘打得劈啪响,完全不在意贾母等人有意无意的下马威。他是舒服了,贾母却差点气坏了。
好在场中还有个伶俐人儿,坐在贾母身边的小女孩儿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笑着依偎到贾母的身上,说道:“老太太,您还不曾和瑚哥哥介绍我呢,您先前可是答应过凤哥儿了的,可不许反悔哦。”
贾母的脸色总算缓和许多,爱怜的拍拍小姑娘的手,“忘不了,你可是我们家的贵客,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啊。”
说着,笑眯眯的转头对贾瑚说道,“瑚哥儿,你不认识她,她是你二婶子的娘家侄女儿,小名叫凤哥儿,最是伶俐不过的。你回金陵这些年,凤哥儿经常来我们府上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说话,解解闷儿。回头啊,你可得多多带着她好好的在咱们府上玩一玩。”
王夫人掩唇附和道,“可不是嘛,凤哥儿来了这么多回了,还不曾将咱们府上的景色好好的看过呢。”
原来她就是王熙凤啊!贾瑚心道,的确是八面玲珑,聪明伶俐,只是却是太过了,正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悟了卿卿xing命”。
“老太太想多了,想来老太太已经忘了,如今孙儿已经十二岁,来年十三了,早就到了要注意男女大防的年岁了,别说是二婶子的侄女儿了,便是自家姐妹也是该避着些的。如今我已经考中了举人,虽说不打算在这两科便下场参加chūn闱,可有些事儿,也该准备起来了。外祖父曾言,若孙儿能够考中举人,他老人家便会给孙儿找一位当世的大儒来教导。陪客人的事儿,老太太还是另请他人吧。”啧,多好的借口啊,不用白不用啊。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贾母的脸上闪过一丝的狠色,到底也不曾再说什么,毕竟贾瑚的理由太过充份了。现在的贾瑚虽然还只是个举人,但是已经算是有了功名了,说起来,比起恩荫为官的贾政,以及靠着大房让出来的名额而进入国子学的贾珠,贾瑚身上的功名,含金量高多了。
“至于琏儿,也七岁了。所谓七岁不同席,咱们这样的人家,该注意到的事qíng,还是马虎不得的,您说是吗?”就是不知道,这一家子人是想把王熙凤和他凑成对,还是贾琏。
几句话,连消带打,说得贾母和贾政夫妻脸色yīn晴不定,这不是明摆着说他们不知礼数吗?这三人脸色yīn沉的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贾母紧紧的攥着手帕,几yù将那条可怜的手帕子给撕了。
过了一会儿,贾母才又说道,“你说的也是,倒是我老人家考虑得不周了。只是委屈了凤丫头了。”
说着,还爱怜的抬手抚摸着王熙凤的头发,满脸可惜。王熙凤也没想到贾瑚会这么不给她面子。在王家,因为深得王子腾的喜爱,王熙凤是被他充作男孩教养的,这王熙凤xing子慡利,口齿伶俐,会奉承人,从王家老太太,到王家的下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在京里,他们这样的人家里,谁不知道王家的凤姐儿是个好的?
王子腾是什么人?京营节度使,简在帝心的人物,金陵四大家族中,唯一手握实权的人。
偏偏,这位在四王八公当中,唯一被她父亲夸过的瑚哥儿,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王熙凤那双丹凤眼一瞪,就要说话,贾元chūn却先开口了,“小妹听说,大哥哥在金陵时,多次拒绝了江南甄家的贴子,可有此事?”
贾瑚挑眉,含笑的问道,“是,又如何?难不成,大姑娘有何指教?”抬眼看了看贾母,瞧贾母那一脸惊讶的样子,再看看贾王氏木然的脸上一闪而逝的得意之色,贾瑚顿时了然。
贾元chūn哼了一声,不客气的说道,“指教不敢,只是有些话,好教大哥哥知道知道。咱们贾家与甄家自来联络有亲,两家人时常礼尚往来,互通有无。大哥哥身为大房的嫡长子,身在金陵,居然对老亲冷淡到此,小妹倒要怀疑,大哥哥有没有资格成为咱们荣国府这一脉的继承人了。”
听着贾元chūn的话,贾瑚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看见贾瑚这个样子,贾元chūn有些小小的得意。
不过,很快的,贾瑚就笑了,手抚着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子,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大姑娘对咱们家的事qíng倒是上心哪。”
贾元chūn抬了抬白玉似的小下巴,“那是,再怎么说,小妹也是贾家的一员哪。”
“呵呵,可惜了,大姑娘似乎忘了,咱们两家,如今早已经分家了,你所说的荣国府一脉,早已经跟你们这一房没有什么关系了,真不知道大姑娘你是真的不知道呢,还是假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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