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说话了,你瞧。”王盟示意张海客望向前方。
前方出现一支队伍,粗粗数下来有七八人,皆着国民党军服,帽子上青天白日徽,行色匆匆,神qíngláng狈,约莫也是刚逃过石流,个个惊魂未定。
王盟小声说:“他们要遭伏击了。”日本人已经抬起枪口,王盟似乎能瞧见那枪口正对准战友的太阳xué。其实日本人藏得很好,若王盟自己从那里走过,亦不可能发觉有鬼子等着□□/枪。
张海客眯了眯眼睛,趁王盟的注意力都在鬼子身上,脸稍偏,手微扬,心平气和的she出第一粒子弹。
“砰!”一个藏在糙丛里的鬼子应声倒地。
王盟吓了一跳,扭头瞪着张海客,张海客微微一笑,王盟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举枪she击。一连串的枪声吓懵了正在仓皇逃命的友军,他们趴到地上,居然没有一人朝传出枪响的地方she击。过了会儿,枪声渐灭,王盟非常郁闷,只因被张海客抢先一步,他的人头数较之对方少了两个。
“怎么样,还是我比较行吧?”张海客炫耀道。
王盟哼了声,刚想嘲讽回去,死掉的鬼子旁边又冲出一群鬼子。
“乖乖。”张海客急忙拉着王盟转移阵地。
王盟在他身后说:“你刚才的威风呢?”
不一会儿,他们已经躬身跑至友军前面,那些趴在地上的人像瞧稀罕般瞧着他俩,仿佛他们是从天而降的神o。“我说各位,我知道我很帅,等我们逃到安全地带,我叫你们看个够。”张海客让那些人起来跟着自己撤退。
王盟简直要吐了,“跑便跑,至于这样不要脸么?”然而鬼子上来便是一大波,一大波举枪提刀的白衫玄裤,打得因为减轻负重仓促逃命而把枪都扔了的友军溃不成军。当然他们本也不算军,毕竟加上王盟跟张海客,国民党方面连十人都不到。
王盟低语,“这次要壮烈了。”
张海客把他往旁边一推,自己也匍匐下来,“对不起,我还不想死,我的颜如玉在南京等着我呢。”
王盟瘪嘴:“颜如玉?我连女孩的手都没拉过,你以为我想死?”
那七八个中的大部分托王盟与张海客的福逃过第一劫,但老天爷没让他们逃过第二劫。鬼子火力充足,这边就差丢盔弃甲。
王盟捏了捏手/枪的把儿,话语中隐含火气,“当年有血xing的都留在东北了,跟着易帜来的就这副狗熊样!”
“此话差矣。”张海客表示不赞同,但他也没说理由。
他俩放了几枪,从鬼子枪口下救回两条xing命,可这只是一时,再这么下去,包括他俩在内全会被鬼子弄死。
至于这群鬼子是怎么来的呢?
小岛与横田当时决定化整为零离开这片区域,将九十多人分散,各自三五成群活动。然而这仅仅是表面上的,横田私下叫了一个心腹,让他在小岛离开后聚集一些人,尽量吸引中国军队的注意,以掩护小岛平安离去。
“中佐很仁慈,可是战场上军人不需要仁慈。”这是横田的原话。
于是这三十几个替死鬼便在忠于天皇陛下,忠于武士道jīng神的作用下,义无反顾的准备替横田献出生命。王盟和张海客最初击毙的几个鬼子其实不属于这三十几人,他们是碰巧了,若他们命不该绝,应是平安回到满洲国的那一批。
现下,围绕殷商祭祀地与chūn秋战国夫人墓的这片山野分布着国民党第五十三军,红军某正规编制,百人团,以及散落四处的日本鬼子。前面国军来了一次轰炸戏码,此举令红军伤亡惨重,对鬼子亦并非毫无效果。本来嘛,上面想的是鬼子人不多,撒网收割红军的同时引蛇出dòng,灭掉这些小蟑螂,一举两得。但事qíng哪会如此顺利,漏网之鱼这成语出自《史记》,证明古人已经明白再怎么万全也会有侥幸逃脱的“鱼”,何况“鱼”并非主要目标,他们怎会顾此失彼?所以轰炸和石流对鬼子造成的实际伤害不算太大,除了死去几个人,真正的大鱼小岛跟横田还好好活在世上。
张海客咳了声,略微惆怅的扬起下巴望向天空,喟然长叹道:“不知信鸽找到族长没有,早知会遇上现在这qíng况,我就应该在上面加一句:哥将死,勿念。有生之年若能见你哭一场,哥也算死得其所。”
“你有病吧。”王盟斜了他一眼。
张海客笑,说:“这次约莫真的要死了,我想死后有人哭坟,你也有意见吗?”
“刚才不是说不愿死,有颜如玉在南京等你。”
“她等我,我就不用死吗?她要有这能力,估计巴不得我多死几次。”张海客摸着下巴道。
接下来,他们再无说话时间,带着自己救下的两名战士,他们在森林中四处躲藏。如此这般到了晚上,一名战士气喘吁吁地对王盟说:“长,长官,我要是被俘虏了,你一定一枪打死我,我自己没有勇气自杀。”
王盟挺生气,可他又能批评对方什么,不是所有人都有自杀的勇气,或许是因为中华民族没有大和民族那么变态?自古有云,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张海客按住王盟的肩膀,“我要是被俘虏了,也麻烦一枪打死我,别舍不得。”
王盟:“呸!”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深夜,bào雨连连,面对步步紧bī的鬼子,张海客认为自己做了一个英明的决断,那便是将紫铜古书留在地下。
“我说特派员。”一棵树后,王盟用脚尖踢了踢张海客的脚跟,“我掩护,你们走吧。”
张海客侧过身,诧异的瞄着王盟,“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先走。”王盟重复道。
张海客“呃”了声,笑起来,“这么舍身取义,你不怕么?”
“怕啊,当然怕。”
张海客原以为王盟会说出什么豪言壮语,没想到对方竟一本正经承认了自己的软弱。也许这不叫软弱,这是人最真实的反应,面对死亡,谁不害怕?
王盟盯着他,手指不自觉的抚摸枪身,“怕有什么用,人都会死,早死晚死的区别。《论语》说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我这是先人后己,刚好衬托出你的贪生怕死。”
“王副官……”张海客霎时有点无奈,现在都什么形势了,他还不忘埋汰自己。
“快走吧,要是碰到团座,叫他给我记个军功。”王盟面不改色的说。
张海客摇摇头,又笑起来,指着王盟身旁的两名战士,“看你们年纪轻轻,从军不易,想必家中也上有高堂下有妻儿。逃吧,至少给自己留一段尽孝的时间。王副官拿话呛我,我若不于此地杀身成仁,岂不是叫他笑话。”
王盟说:“放屁!我是叫你走。”
“你这种赶人方式只会让人不得不留。”
似乎是这个理儿,另外两人也表示,他们还是不走了,走了,便不配作为军人,更不配作为中国人。然而,光有志气拯救不了他们,张海客一琢磨,心道gān嘛偏要给鬼子当下酒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孙子也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要走,也要走得出去呀。”王盟叹了口气。
张海客微笑,“一般来讲,比如说武侠小说,当主角遇到危险时,必得高人相助。”
“你是高人?”王盟瘪嘴,“你就比我高半截小手指。现在确实是晚上,但你也不能站着就做梦。”
“我说王副官你可以不跟我抬杠吗?”
“我是道出事实。”
“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碰到赤匪的队伍也行嘛。”
“炸了人家还想人家来救。”
“我不过是想想。”
“那个……那个……两位长官……鬼子来搜查了。”关键时刻还在斗嘴的上峰无法给下级带来安全感。两名已经被忽略的战士发出微弱的声音,提醒王盟与张海客,他们真的已经一脚踏进鬼门关。
“我知道了。”王盟瞪着张海客,“反正总是死,咱俩来比赛,看谁gān掉的鬼子多。”
张海客应道:“这个可以。死法挺豪气,适合我。”
王盟展颜一笑,举起手/枪,“上次你不厚道,抢了先,这次彩头必须是我的。”
“行,请吧,王副官。”张海客打出一个“请便”的手势。
“砰!”
“砰!”
王盟的子弹飞出去了,可彩头不是他的,在他she出子弹前,有人先他一步gān掉鬼子。
“张海客!”王盟气愤的扭头。
张海客一脸无辜,躲在树后摆手,他身边的两个人也拼命摇着脑袋澄清,“不是长官,真不是。”
不是张海客,那是鬼啊?
有条人影噌噌几步窜到王盟后面。王盟一惊,还没来得及回头,激烈的jiāo火声已于前方响起。
“哟,”张海客笑着说:“参谋长,你便是我期盼的高人呐。”
王盟转过身,黑眼镜望着他咧嘴,“王副官,你要是牺牲了,我怎么向团座jiāo代?”王盟愣了愣,没想到他们如此幸运,荒山野岭也可以等来救兵。
张海客瞥了眼王盟,故意问道:“刚才谁抢了王副官的彩头?”
“什么彩头?你说第一枪吗?第一枪是解大少开的,瞧他杀得多开心,可算如了他的愿。”黑眼镜笑嘻嘻的道。
张海客“呵呵”两声,说:“如了解家公子的愿,可如不了王副官的愿。”
王盟则反驳,“只要不是你抢,谁都可以原谅。”
张海客:“……”
解雨臣与黑眼镜跑出来时,乔万清一直跟着他们,因此幸存下来的工兵们自然也跟着他们。就一支军队来说,理论上工兵虽是担负军事工程保障任务的兵种,一般不与敌人正面jiāo锋,可他们的第一身份也是军人,在战斗激烈与减员严重的qíng况下,他们也是要上阵杀敌的。所以他们与普通步兵一样,都配发了枪支弹药,有的甚至还背着大刀片,如果非要找出不同点,恐怕便是他们随身携带了专业工具。
“我觉得,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好机会。”黑眼镜说。
jiāo上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用来打出尊严,的确是好机会。张海客拿出南京特派员的威严,下了死命令,谁也不许后退,后退只有一个下场――枪毙。于是在吴邪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副官,他的发小,以及他的战友们与鬼子进行着殊死搏斗。他做噩梦时,他们打光了所有子弹,他被张起灵背着走时,他们cao起家伙上去跟敌人ròu搏。
乔万清在石流面前孬了,在鬼子面前却难得的重新捡起脸面。他说夏商周起便有掌固和司险,元朝有匠军,清朝有长夫,工兵怎么了,他也是huáng埔军校工兵科出身,现在就是要长长工兵的气焰,灭了这帮狗娘养的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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