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仙当即便应了声,“是。”
他一出声,弘历便竖起了耳朵,等着她一说话,弘历则立刻在心里道,是她!就是这个声音,虽然并不明显,可这女子说话的时候,总有些略略的拖音,显得格外的娇媚。跟她的相貌倒是匹配。弘历瞧着她,心中终是有了数。
回去便让吴开来去查,那个云仙和雪桃是什么关系,可呈上来的东西让他心惊胆战,云仙和雪桃到没有任何的关系,可他们跟一个人有关系——李氏。雪桃是李氏嫁出去的陪嫁丫鬟二喜的夫家表妹,云仙表面看跟李氏没关系,她乃是纳兰氏身旁的二等丫鬟,可问题是,她爹跟桂嬷嬷是多年的qíng人。
谷雨又道,“奴婢趁着昨日夜审了雪桃,她的确承认,东西是桂嬷嬷让云仙给她的,也是她换得。”这却是弘历未曾吩咐过的事qíng,他如今年岁小,任何事qíng都要做的妥当才成,瞧着弘历皱了眉,谷雨才道,“奴婢吓了吓她,如今人已经不清醒了,不会说出什么。我替她报了病,过几日不好,自会挪出院子,跟咱们也没了关系。”
说罢,谷雨还笑了笑。
弘历抿着嘴瞧了她一眼,知道此女心机手段都有,如今还需她帮着,便没再说话,等着谷雨退下了,才吩咐吴开来去看看,晚间,吴开来就过来回了话,人已然是吓疯了,只是缩在chuáng脚不说话,的确是不可能泄露出什么。但同样,也不可能作为证人,去指控李氏。好在弘历并不打算走正道,便吩咐道,“小心她点。”
腊月二十六日,雍亲王便搁了笔,除了康熙爷的召唤,不用再去上朝,忙碌的一年也可歇歇。弘历让吴开来打听好了雍亲王在府中未出,一到申正,就带着人去了弘时下了学给雍亲王请安的一条水榭。
小混混没有吃亏不还的道理,李氏和弘时既然敢yīn他,他也就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弘时一下课就被弘历带人拦住了,他身边只带了个贵喜,而弘历身旁则带了个吴开来和谷雨,这两人都是十五六岁大了,弘时哪里经得住,没几下就被夏至挟住了。
弘历问他:“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肯不肯到阿玛那里去认错,说你撒谎了。”
弘时虽然被挟住,可想着桂嬷嬷说的话,弘历不过萝卜头大,又在阿玛那里是出了名的坏脾气,若是出了事只往他身上推便是了。当即便哼道,“这罪你顶定了,看阿玛以后还信你吗?”
弘历听了这话,便道,“即使如此,可是你找打。”说完,吴开来就使了人劲儿,给了贵喜肚子一拳,谷雨也不含糊,肚子上也给了弘时几下。
然后,吴开来就放了水,装作被贵喜踹到了,一下子倒了地,竟是让他跑了。
弘时被谷雨制着,一张小脸被气得通红,当即便喝道,“你这是做弟弟的吗?你的兄友弟恭呢!你个不学无术的坏蛋,你快放开我!”
弘历作为小混混还是颇有天赋的,冲着他就呸了一口,骂道,“你打我的时候,你当着阿玛的面撒谎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兄友弟恭呢?呸,不要脸的胚子,跟你额娘一样的下三滥,文治武功上没半点进步,就学会了那些yīn招损招,也不知你和你额娘的心肝脾肺肾是不是早就烂光了,就剩下你一个没心没肺的皮囊,除了会下毒撒谎欺负弱小还会gān些什么?”
弘历这却是将他额娘也一起骂在里面了,弘时当即眼圈就红了,一口咬在谷雨的手腕上,谷雨怕是这辈子没这般痛过,当即就啊的一声松开了手,却让弘时有了自由,扑倒了弘历身上。
弘历不过一岁大,他一个八岁的孩子,若是发起了疯,却是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可是弘历被抱起来的瞬间,就瞧见了那边急匆匆过来的福晋和雍亲王,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便宜爹的影子,心道因着你的偏心,老子想报仇却也忍了这些日子,当即就在弘时耳旁说了句话。“你这个有心无胆的狗娘养的。”
这句话却是如最后的稻糙一般,将弘时气得更甚,只是他好歹好有点理xing,只是紧紧箍着他,大声喘息地晃着他恨道,“我们到阿玛那里理论。”
弘历瞧见他不上当,当即摸出了袖口中的针,向着他腰腹间一处扎去,弘时疼痛之下难免弯腰,就是这个时候,弘历腰向后伸,一把拽住他,竟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向着下面的水面掉落。
吴开来大喊一声,“三阿哥,你住手!”
远远赶来的雍亲王和福晋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两个孩子一个才八岁,一个才一岁半,穿得又十分的厚实,下面的水因是引得活水,所以并未结冰,只是彻骨的冰凉。若是摔下去,怕是不死也要没了半条命,福晋捂着眼啊了一声,雍亲王却是扑上去了,只是捞了个空。
就听扑通一声,两个孩子缠在一起落下了水。许是因为穿得多,竟是连挣扎都没有,就向着水下坠落。吴开来大声吼了句主子,就跳了下去,随后是雍亲王身边带来的几个亲兵。小小的水塘立刻被人沾满了。
弘历自不是吃苦的人,他心中对便宜爹不信任,只能靠这样来报复,弘时不过是个旱鸭子,如今穿着棉衣入了水,本就沉得要死,还有弘历在下面狠狠地拉住他向下沉去,却是连半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先是憋得整张脸通红,为了活命,却是手舞足蹈地向着弘历踹去,这些自然会落在下水救人的人眼中。
其实在水中,他那劲儿又不大,弘历还穿得厚,根本就没感觉到疼。此刻的他身上有避水珠,却是根本没觉得半点窒息,反而装作晕了一般,紧紧的缠着弘时,将他向着水面下压着去,弘时抽搐了半天,终是晕了过去。
待到瞧见几个救人的人游了过来,弘历也跟着两眼一闭,呛了几口水,装作晕倒了。
却说弘历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在那个破屋子里。爷俩住的是他爷爷奶奶原先的老公房,如今这房子已有四五十年的时间了,按理早该拆迁了,可惜住在这儿的人都是穷人,胃口也大得很,几年前曾有开发商试过,结果被这群人的狮子大开口吓跑了。
光秃秃的窗户上连个帘子都没有,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恰巧露出了已经带着裂痕的老式衣橱,变得发灰的墙壁,还有曾经涂了红漆如今已经剥落了大半的水泥地,小混混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色,然后发了疯似的嗷的叫了一嗓子,竟然回来了。
他欣喜地看着自己家的房子,从屋内走到外间,然后听得门咔哒一声响,他的死鬼老爹竟然推门进来,小混混犹记得他爹是已然死了的,如今瞧着这样子,却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可惜他还没开口问,喝得红了眼的死鬼老爹便先开口骂上了,一句句什么guī儿子,什么没出息,什么老子打死你,就冲着小混混来了。
小混混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缩小了,变成了五六岁的样子,仿佛开窍了一样,突然想起了死鬼老爹没死前他过的日子,从小自己找吃找喝,捡过垃圾,讨过饭,抢过别人的东西,也被别人抢过。当然,若是老爹不顺心地回来了,还有免不了的一顿打。
他熟练地护着脑袋边逃边窜,可小小的身子哪里躲得开成年男人的殴打,拳头雨点般的落了下来,先是疼,然后是麻木,最后连感觉也没有了,他趴在地上苦笑,他果然是个没出息的小混混,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又回了原形,他从不是招人疼的人。
他正想着,他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根棍子,竟是一棍子敲到他肩膀上,小混混还未想清楚,整个人又昏了过去。疼,饿,委屈,活下去,这些年幼时的想法充满了心间,小混混不慡的四处冲撞,却始终没有醒来的趋势,他仿若在一条无休无止的路上奔跑,却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然后,他听见了咚咚咚的鼓声,那声音仿若就在耳边,引着他向着某个方向跑去,然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便瞧见屋内烛火通明,外面有奇怪的声音传来,似是有人唱歌,也有人击鼓,还有影子印到了窗纸上,有人在大开大合的舞蹈。便宜爹正站在福气的鸟笼前听他说话,福气挑挑蹦蹦的,小脑袋昂的高高的,来来回回都是一句话,“阿玛不要我了。”
福气八成是因为声带的缘故,嗓音里带着些许的破音,在如此的夜里,如此说出来,却是有种更加悲凉的感觉,那种孤寂一带而出,弘历眯着眼瞧着他,雍亲王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而福气则在一旁不停地喊,“阿玛不要我了,阿玛不要我了。”
他闭了眼睛,悄悄地握住了手,微微眯了眼,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舞蹈和鼓声、歌声已然停止了,窗上的影子也不见了。
钮钴禄氏守在一边,听见了chuáng上的动静,抬眼一瞧,自己儿子正睁着那双黑豆仁看着她,忍不住就扑了上来,紧紧地抱着了弘历,眼泪湿透了他的中衣。而此时,大门也被推开,弘历透过便宜娘的肩膀向外看去,没想到进来的竟是便宜爹,白净的便宜爹如今有了短短的胡子根,整个人看着憔悴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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