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东府贾敬吃丹药把自己给吃死了。论起丧葬的各项仪制来,竟还比当年秦可卿的葬礼差了几分。不由得令人深想,那秦可卿,究竟是个什么身份,真的是一个普通小官员的养女吗?黛玉缠着林如海问了好几次,只听他隐约透露,秦可卿跟废太子的关系匪浅。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贾家的人胆子竟这样大,难怪败落得如此之快。勾结江南甄家不算,还敢娶废太子的遗珠。恐怕那一笔笔的账,早记在皇帝陛下的心间,只等一个合适的时间,才来算总账。
又是一年如约降临,这一日恰逢贾母的寿辰。贾敏携着黛玉和林曜,跟林如海一起,来到荣国府为贾母庆寿。林如海自与贾政贾赦等人在一处吃酒看戏,林曜因年纪尚小,不到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年纪,便由黛玉带着,跟女眷们坐在了一处。
不一时,酒席撤下,戏台搭起,开始群魔乱舞了。虽然是好日子,但黛玉看着众人的兴致却是不高,脸上都有些淡淡的。虽然王熙凤勉力斡旋,却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这是怎么了?”黛玉悄声询问自己的大丫鬟锦绣。
第16章 打脸史湘云
锦绣弯下腰来,附在黛玉耳际,低声说道:“姑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荣国府可发生了一件大事。”
黛玉轻轻摇着手中白纱绣山水图的团扇,秀眉轻轻一挑,道:“哦,何事?”
“荣府二太太亲自下令,由琏二奶奶带着一群婆子,将自家的大观园给查抄了……”锦绣凑在黛玉耳际轻声说着,微微的热气扑在黛玉脖颈上,有点痒痒的。“听说,除了那位薛家的宝姑娘,其他的姑娘包括住在潇湘馆的史家大姑娘,全部都没有逃过。而薛姑娘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第二天就从大观园里搬出去了。姑娘不知,那天晚上可热闹了。贾家的三姑娘,将来查抄的婆子给打了。还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外面的人杀进来一时是杀不死的。须得自己人从自己家里开始自杀自灭起来,方能一败涂地——姑娘你听,这贾家的三姑娘,还真是有些见识呢,比起贾家的爷们,真是qiáng了不知多少!”锦绣似乎十分赞赏贾探chūn,面上都忍不住露了出来。
黛玉淡淡的瞥了锦绣一眼,用团扇遮住脸,笑道:“后来呢?难道只有贾三姑娘反抗了吗?”
“不止,还有那史大姑娘呢!”锦绣说道:“当查抄到潇湘馆的时候,史大姑娘还没有歇下,当即就拦在了门口,不许那些婆子进门,说是怕脏了潇湘馆的地,气得那些婆子一愣一愣的。就是琏二奶奶上来说合,也被史姑娘给了好大的没脸。到了,还是没进到潇湘馆的门。——依奴婢说,这样做,是出了气了,可是,却是不好。就算是贾三姑娘那么要qiáng,还是让那些人看了她那里的东西。史大姑娘这么做,反倒惹了许多闲话,让人说,她那样抵死不让人进门,怕是屋子里藏了些不好的东西呢!”
黛玉轻摇团扇,香风淡淡,笑着说道:“你竟知道得这般清楚,莫非在荣国府安了眼线不成?”
锦绣笑道:“那能呢,可是姑娘不知,荣国府哪里能有什么藏得住的秘密呢?他们府里的下人,最爱编排主子,嘴巴上根本就没个把门的,什么话不往外说?”
这边黛玉和自己的丫鬟轻言浅笑,那边戏台子上的热闹戏已经演完,紧跟着上台来的是咿咿呀呀的清唱。去花旦的那位小姑娘,柳眉凤眼,身段纤弱,颇有几分林黛玉的风韵。见到她,一直表qíng淡淡的史湘云,眼中露出两分带着恶意的笑来。
今儿个,可真有意思!
一曲唱完,贾母十分欣喜,便叫那位小花旦上来领赏。那小花旦娉娉婷婷的走过来给贾母施了礼,贾母叫鸳鸯给了她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还说:“可怜见儿的,生得单弱。”
小花旦谢过了贾母,正yù下去,却听王熙凤指着她笑道:“你们再看不出来,我看这一位,与我们这里的一位生得很有些相似呢!”
话音落地,贾母原本微笑着的脸色便淡了下去。王夫人微微一笑,手捻佛珠不做声,眼中却露出藏不住的兴奋来。薛宝钗嘴角翘了翘,头却低了下去,并不作声。在背地里捅刀子才是她的qiáng项,她可是从来不当面得罪人的。自己能按捺得住,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她的眼角瞥向一旁的史湘云,果然见她笑嘻嘻一脸有口无心般的说道:“我知道,她可是像极了林姐姐呢!”
其实王熙凤只是说顺了嘴,并没有想得罪贾敏和林黛玉。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正想找个什么话题岔开去,史湘云就已经接了话头了。她心里暗自跌足,面上却不动声色,暗暗的举步退了后,将自己藏在了帐幔的暗影里。
原本这一幕发生在薛宝钗的生辰上,孤苦无依的林黛玉面对这样的侮rǔ,只能忍了,什么话都没有说。而后来史湘云这个始作俑者还说黛玉给她脸色看,欺负她是个孤女,要收拾包裹回家去。那一副恶人先告状的嘴脸,观之令人作呕。
林黛玉面不改色,依旧拿着团扇缓缓摇着,心里想着该怎么样收拾史湘云才好。毕竟当面撕/bī可不是她的qiáng项,说不定会败给史湘云的胡搅蛮缠……一旁的贾敏气得怔愣了,搁在膝盖上的手都在发着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堂上一时没有任何人开口,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远处宾客们的笑闹声,隐隐约约的传来。听起来很不真切,也像是在演戏似的。在这几乎要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声沉闷的手掌拍桌声响了起来,听得人心头一震。随即,一个饱含怒气的稚嫩嗓音喝道:“史大姑娘,你这样随意开口侮rǔ人,可是欺我林家无人?”
是的,在当时将人比作戏子,这就是极大的侮rǔ。要知道,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戏子是“下九流”中的一种职业,比起娼/jì的社会地位也高不了多少。虽然无奈也不公平,却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史湘云说这样的话,将林黛玉一个朝廷二品大员的嫡女与当时社会地位极其低下的戏子做比,简直与当面扇林黛玉两个耳光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加恶劣!而这个事实,作为常识来说,史湘云决计不可能不知道,她就是故意的。
开口指责史湘云的人,便是林家嫡子小林曜。他气得一张糯米团子一样的脸通红一片,小巧的薄唇都在微微颤抖着。他的小手还拍在桌面上,继续说道:“不知道我们林家如何得罪了史大姑娘,让你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来。年纪不大心肠却狠毒至此,堪称毫无教养!像你这样的女子,谁叫要是敢娶你,真是会令家风蒙羞!”
今日堂上的这些话要是传出去,恐怕史湘云就真的嫁不出去了。除了贾家,没有哪个家风严谨的人家还敢要她。听了林曜的这些话,史湘云顿时又气又怕,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她抽抽噎噎的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有心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倒是你,小小年纪就这样狠心肠,可见将来长大也不会是什么宽容慈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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