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刚点完菜，我就喝完了大半的啤酒，些许紧张也一并从我体内流走。我很惊讶马迪会同意我的建议，但并不因此特别高兴。我无奈地环视这昏暗的小餐馆，将记忆中自家海景房的画面从脑子里赶走。“锈钉旅馆”及其毗邻的小餐馆将在我远离家园的未来数月里，充当我的新家。
“接下来怎么办？”科特问。他抿了一口酒透过杯子边缘望着我。
“我有新的贷款文件，就在宾馆。只要从当地承包商那里拿到预算，我们就重新起糙文件，这次会包含翻新牧场的费用。”
他叹了口气。“一想到周围事物将会改变就感觉怪怪的。”
我想从当事人角度出发这也许是一件可怕的事。“世事无常。这就是生活。”
他平静地审视着我。“也许吧。”
为避免更多的私人谈话，我决定谈点正事。“你们牧场现在有多少间工人宿舍？”
“六个，但是只有两个在使用中。”
“你住那里头吗？”
他摇了摇头。“不。我有自己的住处，在主屋后面。不大但是够我用了。”
我坐直身体视线故意望向别处。“像你这样的糙汉牛仔大概只需要一张chuáng和一个痰盂吧？”
“我没那么挑剔。我都是随地吐痰。”
我忍住笑意。“真的吗？”
“当然。我跟我的马睡，而且他也不怎么介意的样子。”
“所以你并非单身喽？”我用舌头顶着脸颊内壁。
他撸了一把头发，粗声粗气地大笑了起来。“与其看我跟另一个男人搞对象，这个镇子上的很多人倒宁愿我跟我的马是一对儿。”像是在qiáng调自己的发言，他紧盯着我的视线。
猜对了。看来本杰的qíng报很准确嘛。
难道是因为他发现我也喜欢男人，所以跟我坦白不会有心理负担？ “毕竟是小镇子，我没说错吧？”
“是啊。”他瞄了我一眼。“谁也没个隐私什么的。”
“确实是。”我gān笑一声。我想既然他如此开诚布公，那我就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xing向。“我前不久呆过的那个德州小镇简直可怕，到处都是恐同的。我绝不能被他们知道我的闺房破事儿，不然我肯定会被挂在马屁股后面游街示众的。”
他给了我一个会意的眼神。“你是说弗兰克那片产业的所在地？”
我点头。“那人简直就他妈的是美利坚土老帽中的战斗jī。”我抚摸着自己这件夹克的柔软面料。“可能我在那里比较扎眼。”
“你肯定扎眼啊。你搞这款发型的价格估计比这里人开的卡车还贵。”他笑了，这令他的话显得不那么挑刺。
“真挺吓人的。我甚至考虑过在那儿租个女朋友。”
“类似‘同妻’？”他咧嘴而笑。
“‘同妻’，‘同妹’，实在不行‘同大妈’也好啊。”我笑着垂下眼。
“我们本德尔不那样。我是说，这里当然也有个把败类。”
“一个混账东西都没有的话，我反倒会惊讶。”
“我一直在这里生活，从没有过问题。”他靠在卡座上。“这是个不错的小城。”
“我呆在这里的这段时间确实是相当好。”我清了清嗓子。“你知道……除开差点被美洲狮吃了这事。”
他的笑容温暖又纯净，熟悉的悸动再次升起。
我坐直身体，希望用手中的工作来分散注意力。“那么总之……文件签署完毕后，我们会起糙一些蓝图。你们拥有的土地要比弗兰克的大。理论上这里可以一次xing容纳更多的游客入住。”
他咬住嘴唇。“马迪不想让牧场的氛围变味儿。”
我点点头。“当然不会。就像我说的。城里人来这里就是为了体验真家伙。我们必须扩大你们的后厨规模以满足更多的游客群，还需要修建专门的客房。客房宿舍的外观会保持原生态，跟牧场整体风格一致。屋内则是另一番光景。毕竟撒了一天野之后，那些温室里的花朵需要享受一些现代化的便利设备。”
他眯起眼睛。“我以为你说他们想要经历一下真家伙。”
我大笑。“是也不是。当你把他们拽到外边儿的牧场，他们得好好忍着。但是当他们回到住宿区时，热水澡、卫星电视和舒服的chuáng垫将纾解他们一整天与动物们玩乐后积累的疲惫。”
“这些项目的费用怎样收呢？”
“噢，在夏季你可以定大约2900美元一人，含六天。”
他chuī了一声口哨。“伺候这些城里人一整天下来，能赚这么多？”
我审视着他，好奇他对此的看法。“你是怎么看待这个项目设想的？”
“老实说，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准备好了。”
我跟他的想法一样。“如果你雇对了人，训练好了员工，那你就不必亲自带队太久。你愿意的话，可以参与骑马赶牛的环节，但是不一定非要这样。”
“也许吧。”他似乎不信我的话。
“你跟弗兰克谈过了，他有没有说过他不用亲自带人遛圈？”
“他说了。”他咬了咬嘴唇。“我想，我只是怀疑他也许没有说实话。”
我扬起眉毛。“真的？你觉得他骗你？”
他挤了挤脸。“不一定是骗我。也许美化了一些事实？据我所知，他从你和你爸那里得了些回扣，然后去说服像马迪这样的人，以便让他们顺应你们的计划。”
我皱眉。“不，我们没有那么做。”
他没有回答。
“你可以因为我合法履行止赎权而不喜欢我。但是我从不欺骗别人去做他们不想做的事qíng。”我摇摇头。“说实话你这么想我觉得很受rǔ。”
他笑了。“别气得扯你那肯定贵得吓人的小内内了。”
“那就别把我想的那么卑劣。”
他歪着头，叹息道：“好的。”
他的顺从令我惊讶，我笑了。“好说。”
“你说对了。我确实不公平。我认为你是一个冷酷的人，但我不认为你是个无耻之徒。我猜我有点偏执了。这一套想法简直让我整个人都不舒服极了。”
他的诚恳让我感觉怪怪的，一种近乎同qíng的感觉油然而生。“你不会有事的。我想城里人会喜欢上你和你的牛仔装扮。”
“你觉得是我在装扮？”
我的面颊热了起来。“也许是我用词不当，我只是说这种坚韧粗犷的风格会让你受欢迎的。”
“哇，了解了。”他摇摇头，喝光他的啤酒，随后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等她来了，他又叫了另一轮酒。
我皱眉。“我不确定我还要。我不是很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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