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五
谢贝函白日里中了毒,身体虚弱,不能跟随父亲同行,傍晚就停在一间客栈中休息。谢彪回邱家庄诱杀邱广成的事他是知道的,他清楚邱广成的剑法高超,父亲就算带了人埋伏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等到后半夜仍然不见父亲回来。他坐立不安,索xing带人去看qíng况。
浓重的夜色尚未有退去的迹象,谢贝函赶到乱葬岗,野地里碧粼粼的鬼火飘dàng,凄风阵阵,叫人毛骨悚然。他起初不敢靠近,等待了片刻,听里头并未有打斗的声音,鼓起勇气带人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走了几步,忽然有人大声惨叫起来。众人吓了一跳,谢贝函拔剑道:“怎么回事!”
那人哆哆嗦嗦地道:“我踩到人……死人!是咱们的人!”
谢贝函壮着胆子上前一看,一个人躺在地上,脖颈上横着一道伤口,已经死得透了。这人确实是谢彪带来的帮手。谢贝函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些人都死了,父亲怎么样了?”
他此时忘了害怕,站起身来,大步奔走,一边放声大喊:“爹——爹——!”
众人提着灯跟在谢贝函后头,到处乱照。谢贝函忽地听见前方有微弱的声音,他跑上前去,见谢彪躺在地上,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众人一拥而上,纷纷叫道:“老爷,老爷你没事吧?”
谢贝函见父亲伤重,眼泪顿时就淌下来了,慌乱道:“爹,我来救你了。你可千万要挺住!”他扔了灯笼,扶起谢彪,手掌抵住他背心,将一股真气输送过去。
谢彪受了他的真气,神智稍微清醒了一些,口中喃喃道:“快走,别在这里耽搁……邱广成已经练成了少阳剑法,他不会放过你,快走。”
谢贝函道:“是他伤的你?”
谢彪点了点头,哑声道:“是他……是他……”
他已经是qiáng弩之末,拼尽力气说了两句话便昏了过去。谢贝函连忙扶住父亲,把他放到马背上,就要离去。
此时忽听身后马蹄声疾,有人大声道:“那边有火光,咱们快过去看看!”
谢贝函只觉得浑身都凉透了,心道:“邱广成带人来杀我灭口了!快逃,快逃!”他心中虽然这么想,腿却软了,竟动弹不得。他qíng急之下叫众人围成一圈,把自己护在中间,道:“大伙儿一起上,咱们跟他们拼了!”
薛红蓼与邱广成等人赶到了近前,各自下马。众人见了谢贝函惊恐的模样,都十分诧异。薛红蓼上前道:“谢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了?”
谢贝函双眼睁得极大,浑身都在打哆嗦,提剑指着她,大声道:“你别过来,谁都别过来,谁也别想杀我!”他持着剑四下乱指,神qíng甚是惊慌,仿佛已经疯了。
薛红蓼看见马背上驮着的谢彪一动不动,浑身是血,仿佛受了重伤。又见满地都是尸体,显然是刚刚发生过一场恶斗。邱广成走上前来,谢贝函最怕他,嘶声道:“别过来!你快站住,我要动手了!”
邱广成全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谢贝函的神经绷到了极致,大喊一声,挺剑向他刺去。邱广成一闪身便到了他身旁,左手屈指弹在他的麻筋上,顺着他下臂一划,轻轻巧巧地将剑夺了过去。
邱广成左臂铁箍一般将谢贝函抱在怀里。谢贝函瞬身都在战栗,偏偏邱广成的力气极大,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谢贝函qíng急之下竟像个小孩儿一般双腿乱踢,放声大叫道:“你gān什么,放开我!你们都愣着gān什么,快来救我!”谢家众伴当一时间不知所措,拿着兵器不知道该不该对付邱广成。
薛红蓼大声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快把兵器放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谢贝函歇斯底里地发过一阵子疯,又开始后怕,在邱广成怀里哆哆嗦嗦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了。
邱广成似乎很是心疼,叹了口气道:“这孩子给吓坏了,你别怕,大伙儿来救你了。好好跟邱伯父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谢贝函受制于人,邱广成的态度越是温柔,他越是害怕。他想尖叫,想号哭,想向父亲求助,可谢彪如今已经不能帮他了。谢贝函感到邱广成的手臂微微用力,巨大的力气压得他肋骨生疼,让他喘不上气来。谢贝函感到了无言的威胁,他要是说错半个字,立刻就会死在邱广成手里。
邱广成柔声道:“好孩子,你别害怕。是不是你们落了单,被那刺客找上了?大伙儿走到这里被那刺客袭击,这些人都被那刺客杀了,对不对?”
谢贝函说不出话来,听他引诱自己如此说,一心想要从恐惧和威胁里解脱出来,只好点了头。
薛红蓼上前检查谢彪的qíng况,发现他呼吸和脉搏虽然微弱,但还有救。她道:“先不急说话,咱们快给谢四叔找大夫,他的qíng况很不好,必须马上救治。”
邱广成本以为谢彪已经死了,没想到他还有一口气,脸色登时有些不好看。谢贝函生怕他当场翻脸杀了自己和父亲,连忙道:“薛帮主说得对,快……快救救我爹!”
邱广成慢慢露出笑容道:“不错,咱们这就回邱家庄,庄里有不少名贵药材,我派人请名医来,一定要把谢兄弟治好。”
谢贝函听说又要回邱家庄去,只感觉一桶冰水从头倒了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心知万万去不得,否则定然要被邱广成宰割。
他道:“不,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带我爹回家!”
邱广成道:“说什么胡话。你父亲伤成这样,岂能长途跋涉!乖乖地跟伯父回去,我一定保你父子二人平安。”
邱广成对他的态度甚是慈爱,谢贝函却是越发的心惊胆战。他慑于邱广成的威势,两股打颤,喉咙发紧,竟不敢再多说话。一迟疑间,已经被众人推上马,前呼后拥地围在中间,挟裹着往邱家庄去了。
众人回山庄时,东方已经泛白。贺汝膺负责在山庄统一调度,听得众人回来了,带人迎了出去。他见谢彪受了重伤,大吃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邱广成道:“先请大夫来给他治伤,其余的慢慢跟你说。”
他派人找来了大夫,谢贝函守在chuáng边,两眼发直,浑身上下时不时地打哆嗦。他心里慌得很,他怕死,怕得要命,待在邱家庄他就像是坐牢。他怕父亲就这么死了,他知道自己烂泥扶不上墙,要是没了谢彪,他想得一个好死都不能够。
众人的眼光落在他身上,都有些责备,似乎觉得堂堂谢家的儿子不该这么脓包。谢贝函顾不了这许多了,他是发自内心地害怕邱广成,倒不是担心邱广成说出谢家深夜在乱葬岗打埋伏的事——这件事上他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邱广成绝对不会提,连同昨天谢家下毒的事他也不会说。但邱广成有的是法子玩弄他,没了父亲的庇护,谢贝函才意识到敌人有多qiáng大。邱广成要弄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他如今是活在了别人的股掌之上,叫他怎么能够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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