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甚是为难,谢贝函不耐烦起来,道:“薛红蓼在不在?你请她来,我要跟她说话。”
那人心想薛红蓼是丐帮帮主,庄主不在,她也能拿一半主意,便去请了她来。薛红蓼见谢贝函的神智正常了些,道:“谢公子身子好些了吧。”
谢贝函把薛红蓼当成了救命稻糙,迫切道:“我好得很。薛帮主,你来帮我评评理,我只不过是想在山庄里走一走,他们都拦着不许。我好端端的,为什么不能自由走动?”
薛红蓼早就觉得谢贝函被看管的过了分,笑道:“我想他们是担心谢公子的身体,没有别的意思。今天天色好,你若想到处走一走,就请自便,以后这点小事就不用特意来说了。”
她说着转身要走,谢贝函生怕众人反悔,连忙跟上去道:“你等等我,前天晚上的事我还有话说。”
薛红蓼看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谢贝函并头跟她往外走,一边随口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来敷衍。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阻拦,一迟疑间,两个人说着话已经走远了。
谢贝函跟薛红蓼走出一段路程,薛红蓼听他没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又觉得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似乎jīng神状态仍然不好,便不再奉陪。她停下脚步道:“我还有要紧事处理,谢公子请自便吧。”
谢贝函借着她的庇护逃出了监视,心中甚是欢喜,道:“好,好,你先去忙,咱们有空再聊。”
谢贝函一会儿胆战心惊,一会儿眉飞色舞,举止甚是癫狂。薛红蓼有些同qíng他,暗道:“这人的疯病只怕是治不好了,当家的谢彪如今也是命在垂危,看来谢家的气数要尽了。”
谢贝函眼看着薛红蓼走远了,便要逃走,忽而想起躺在病榻上的父亲,心道:“我这一走,爹没人看管,肯定要死在邱广成手上,可我若带上他,要脱身就难了……邱广成就快回来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他从小受父亲娇惯长大,养成了这小霸王一般的脾气。他纵然有万般不好,想起父亲多年的疼爱,竟也生出了些良心,横下一条心要救出谢彪。
他避开巡视的众人,悄悄潜到谢彪养病的地方。谢彪门外有两个守卫,谢贝函绕到屋后,捡了一块石子向那两人投去,两人登时惊觉,大声道:“什么人!”向石头打来的方向追去。
谢贝函乘机翻墙进入院子,一闪身钻进了谢彪的房间。谢彪躺在chuáng上,脸色枯huáng,仍然昏迷不醒。谢贝函低声道:“爹,我来救你了,咱们这就走。儿子今天豁出去了,咱们就是死也不能死在邱家庄!”
谢贝函背起谢彪正要走,忽听外头有人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谢贝函打了个激灵,听出是邱广成的声音。他心中骂道:“老混蛋,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这时候回来!”他把谢彪放回chuáng上,左右张望,实在无处可躲,qíng急之下藏进了一间落地衣柜里。
外头的人道:“不知道谁恶作剧,往这里丢了块石头。”
邱广成看了一眼,道:“别放松警惕,叫几个人在这附近搜一搜。”
那两人答应了,快步离去。邱广成进屋察看了一圈,谢贝函听见他的脚步声就停在跟前,两人面对着面,隔着一扇木板,谢贝函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生怕橱门会被霍然打开。他屏住呼吸,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往外冒冷汗。
邱广成终于踱开了,谢贝函悄悄松了口气。他从门fèng里往外瞧,却见邱广成走到了chuáng前,俯身看着谢彪。
谢彪还在昏迷中,一动不动。邱广成静静地看着谢彪,房中很安静,谢贝函忽然感到一阵qiáng烈的恐惧,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他睁大了眼睛,浑身的汗毛倒竖起来了,只觉得此刻的安静比什么都要可怕。
邱广成轻声道:“你跟我斗了半辈子,如今你走到头了。我给你个痛快,你好生去吧。”
他把手放在谢彪的心口,一掌拍了下去。谢彪浑身一震,口中涌出了大量鲜血,喉中呜呜作响。邱广成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捂在他嘴上,揩去了血液,也掩盖了声音。
谢彪挣扎了一阵,终于断了气。谢贝函浑身的血都凉透了,他亲眼看着父亲死在邱广成手里,却不敢动一动,脸上淌满了泪。
邱广成站起来,又仔细地擦去了手上沾着的血,把手绢上带血的一面朝里折了,收在怀里。他终于除掉了这根眼中钉ròu中刺,缓慢地舒了一口气,心qíng无比舒畅。
他露出满足的微笑,如释重负地扭了扭脖颈,仿佛卸下了背上的一座大山。他快步走了出去,脚步从来没有这么轻盈。
谢贝函浑身战栗,良久推开橱门,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他爬起来,踉踉跄跄地经过父亲的chuáng前,看了谢彪一眼。
谢彪已经死了,他泪流满面地在chuáng前磕了个头,哽咽道:“爹,儿子一定为你报仇……邱广成这条老狗杀了你,我一定叫他不得好死!”
他怕人回来,不敢多停留,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他心知邱广成回来了,今日是逃不出去了,留下来却又怕邱广成疑心自己发现他杀人的事,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寻思良久,有了主意。他走到池塘边上,咬牙跳了进去。烈日当头,他在齐颈深的荷塘里扑腾,一边放声大呼:“救命啊!”
很快就有人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几个人大吃一惊,纷纷叫道:“谢公子落水了!”众人合力把他从水里拉了上来。邱广成闻讯赶到时,谢贝函浑身污泥,正跪在地上吐水。他一见邱广成就忍不住要打哆嗦,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憎恨。好在他浑身湿淋淋的,就算抖成筛糠也十分合qíng合理。
薛红蓼闻声也赶来了,吓了一跳,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人道:“谢公子jīng神恍惚,不小心落了水,大伙儿刚把他救上来。”
谢贝函趁机大叫:“有鬼,有鬼推我!一只男鬼推我背,两只小鬼拉我的腿,一只老鬼抱我的腰,还有一只女鬼按我的头,非要我狠狠喝水不可!”
众人都觉得焦头烂额,邱广成甚是不耐烦,道:“胡说八道!晴天白日的哪里有鬼!快把他送回去,给他换身衣裳,别凉坏了。”
一群人前呼后拥地抬着疯疯癫癫的谢贝函走了。邱广成道:“他刚受了惊吓,谁让他出来的?一放出来就出事,叫人怎么放心。”
薛红蓼有些惭愧,道:“方才他说在东厢待得难受,想出来走走,我就答应了。没想到害他落了水,是我考虑的不周到。”
邱广成皱眉道:“怪不得你。我看这孩子是真的魔怔了,等请来了周大夫,得一并给他瞧瞧这疯病。”
第18章 十七
当天傍晚,大夫发现谢彪已经死了,叫人把消息报给了贺汝膺、邱广成的人。大家都知道他受的伤甚重,撑不到大夫来救命也在意料之中,想起他在江湖中也是个人物,不由得替他惋惜。
此时正是暑热的时候,丧事不能拖延。邱广成叫人连夜准备了棺木香烛等物、挖了葬xué,又告知了谢贝函。谢贝函虽然早就知道了,还是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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