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玉华见了那针大吃一惊。她曾经跟踪父亲到乱葬岗,膝盖上中了一针,那暗器便是这模样。她当时觉得伤口处又麻又痒,及时服了解药,并没感觉到更多不适,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没想到秦潇也中了这毒针。
秦潇看她的神qíng就知道她认得这针,冷笑道:“你果然认得自家的暗器。”
邱玉华忍不住道:“我爹为什么放暗器伤你?”
秦潇冷冷地道:“那天晚上在乱葬岗,谢彪冒我的名引了你爹出去,两个人为了争夺少阳剑法打了起来。你爹偷学了少阳剑法,谢彪不是他的对手,被打成了重伤。我在暗地里瞧着,本想捡个便宜,你爹倒乖觉得很,打不过我就使暗器算计我。”
他撸起袖子露出右臂,半边手臂连带着肩膀都被毒质伤的乌黑发青,十分吓人。
邱玉华只觉得他的话自己连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可偏偏证据确凿,她想不信都不行。她又气又急,小孩儿似的捂着耳朵,歇斯底里道:“我不信,你骗我!我爹才没偷学少阳剑法!我爹使的是家传的紫电剑法,你们嫉妒他,全都胡说八道!我爹也没伤谢四叔,谢四叔是你害死的,谢四叔就是你害死的!”
秦潇大步走上前来,把她的手从耳朵上扯下来,冷冷地道:“你别自欺欺人了,你爹就是个伪君子,外表光鲜心底恶毒。他的野心大得很,第一步是除掉谢彪,接下来就要对贺汝膺下手了。他早晚要接手七英盟,整个武林也是他的囊中之物,到时候你水涨船高,做上武林第一世家的大小姐,可就风光的很了。”
邱玉华气急了,什么淑女的规矩都抛到了脑后,双手挣扎着去打秦潇,尖声骂道:“你这个恶棍,你关着我,还败坏我爹的声誉!你将来若是落到我手上,我一定不叫你好死!”
秦潇也被她惹火了,一拳擦着邱玉华的脸打在石壁上。邱玉华恐惧已极,低头一口咬在秦潇的肩膀上。秦潇没有躲避,冷冷道:“我的血里有毒,你就咬吧……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邱玉华不敢咬了,秦潇也仿佛筋疲力尽一般,坐在地上。地上都是泥水,他一向洁癖似的爱gān净,此时也不管这些了。邱玉华悄悄看他,见他眼中神光黯淡,眼白发huáng,间杂着血丝,嘴唇也有些发乌,似乎中毒已深。
邱玉华擦去了眼泪,良久低声道:“你老实说……你还能活多久?”
秦潇抱着膝头,漠然道:“不知道,总还能撑个一两天……若是运气不好,恐怕连明天也活不过。”他看了邱玉华一眼,又道:“你放心,我不会拉着人垫背。等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邱玉华道:“你既然不杀我,为什么非要关着我?”
秦潇忽地一笑,道:“你知道人为什么养猪吗?这里很难打到猎物,都杀了的话尸体也很难保存,所以只好养活的,随时吃起来都新鲜。”
邱玉华的脸都青了,看活鬼似的看着秦潇。秦潇也赞赏地看着她,道:“你这几天都没怎么活动,虽然没吃东西,但也没瘦太多,很好。”
邱玉华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颤声道:“你还想吃人?你说真的?”
秦潇哈哈大笑,反问道:“你说呢?”
邱玉华意识到他又在信口胡诌戏弄自己,心中窝火,恶狠狠地道:“君子弃瑕以拔才,壮士断腕以全质。你要是早砍断了手臂还能活命,谁让你早不下决心,如今就算死了也是活该!”
秦潇倒没生气,笑了笑道:“叫我砍了手还不如杀了我。我从小到大练苦剑法,活着除了报仇没有别的意义。若是没了手,我跟行尸走ròu还有什么区别?”
邱玉华道:“那你就在这里等死么?”
秦潇闭上了眼,良久才道:“出去了也无非是打打杀杀,我只要活着,就得杀人……或许死了对我来说是件更好的事。”
邱玉华道:“你说要报仇……你跟孟纾河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为他报仇?”
秦潇淡淡地道:“他死得惨,我自然要为他报仇。”
邱玉华道:“江湖中每天都有惨死的人,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你为什么偏要为他打抱不平?”
秦潇睁眼看她,微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世上有不公平的事,还不是一样坦然视之么。你归根到底是邱广成的女儿,眼里只有名望地位,骨子里视他人的xing命如糙芥,既然如此凉薄,又何必满口仁义道德?”
邱玉华被他问住了,心中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他说的不错,自己虽然把良善挂在嘴边,内心却并没有把别人的死活放在心上,她甚至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什么人。
她忽然害怕起来,她怕秦潇,怕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更害怕自己像他说的那样自私虚伪。
邱玉华陷入了沉默,秦潇走到dòng口看着水帘奔腾而下,良久道:“我这辈子活着没有别的意义,就是要为父亲报仇。”
邱玉华惊讶地看着他,道:“你父亲?孟纾河是你父亲?”
秦潇道:“不错,孟纾河是我父亲,我娘叫秦烟波,是大理国公主与驸马秦嵘的女儿。我自打懂事起就没见过父亲。我娘说爹被人陷害,死的很惨,要我为他报仇。在府里娘不让我跟人亲近,我没有朋友,从小到大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邱玉华有些同qíng他,忍不住道:“那你一定很孤独,难怪你脾气这样古怪。”
秦潇道:“我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尤其是跟你这样的女孩子。我那天出去找糙药,见到了你。我想大约是老天可怜我,临死前给我个人作伴,叫你陪我说几句话。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小,你竟然是邱广成的女儿。”
邱玉华没说话,秦潇叹了口气道:“仇人的女儿也罢,总算是个活物,有喜有怒,比家里那些冰块木桩qiáng多了……临死前能有个人陪着,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他看了邱玉华一眼,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说这些,只不过想谢谢你。”
邱玉华心里忽然有些难过,道:“你中的毒不能全部bī出来么?”
秦潇淡淡道:“这毒扩散得很快,我没有办法压制住,撑了这些天已经到了极限。”他解开了邱玉华身上的xué道,道:“我死了以后,别叫你家人来戮我的尸身,我就多谢你了。”
邱玉华道:“你这是在求我么?”
秦潇微微一笑,道:“算是吧。”
邱玉华嘴虽然硬,心里却不知为什么,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
秦潇看出她心里难受,温和道:“我们大理的风花雪月天下闻名,你若是有机会,该去看一看。我恐怕是回不去了,要不然,我倒想带你去瞧瞧。”
邱玉华低声道:“谁要跟你去,我才不去。”
秦潇笑了笑,没再跟她斗嘴。他回到山dòng深处,盘膝坐下开始bī毒。他前几天bī出来的血还有些发红,这回bī出来的血已经全是黑色的了。邱玉华不声不响地往下淌眼泪,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过得想放声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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