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有些迟疑,山水和尚道:“小施主不必担心。丐帮能人众多,贫僧若有恶意,双拳又岂能敌得过四手,自然是不敢去自投罗网的。”
苏逸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又岂怕他一个大和尚,便答应了。
三人雇车赶回洛阳。路上山水和尚说起他不仅是苏缇的朋友,跟邱广成更是老相识,这次来邱家庄,也是为了寻找邱广成的下落。
苏逸心中暗暗一惊,面上不动声色,道:“大师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山水和尚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只金制的转经筒,低低诵经,轻轻地转起来。
转经筒上镶嵌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绿宝石和数枚明珠,转动起来宝光璀璨。转经筒、金刚降魔杵等物是藏传佛教用的法器,云南大理一带多信仰佛教,信徒也常持有此类物品。这位山水大师的衣着打扮显然是净土宗一派,他将转经筒带在身边,显得不伦不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山水和尚睁开眼来,见苏逸盯着他手中的转经筒看,微微一笑道:“这是我一位朋友的遗物,其中藏有六字真言,持颂能积累功德,消灾去业。”
苏逸心道:“原来如此,和尚的朋友自然不是和尚就是喇嘛道士。这位山水大师jiāo游甚广,认识几个喇嘛也在qíng理之中。”
三人回到洛阳,苏逸带山水和尚去见了苏缇。山水和尚双手合十,微笑道:“阿弥陀佛,老朋友,你还记得我吗?”
苏缇一见山水和尚,依稀有些认得,却不敢相信。他迟疑道:“公孙岚?好兄弟,你……你怎么做了和尚?”
山水和尚笑道:“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公孙岚,贫僧法号山水。听说老朋友在洛阳,特地来找你叙旧。”
苏缇与故友见面,心中十分高兴,连忙携了他的手往屋里走,一边道:“和尚也好、俗人也罢,终究是多年没见的朋友,快进屋坐。两个小猴儿,还不快来跟公孙前辈磕头见礼。”
苏逸听说这大和尚就是失踪多年的公孙岚,眼睛都睁圆了。他和巧儿上前向山水和尚磕了头,口称:“拜见公孙前辈。”
山水和尚扶了两人起来,道:“不必客气,叫我山水和尚就是。多谢两位小施主引路,要不然贫僧想见老朋友一面难矣。”
苏缇道:“山水大师是在哪里遇见这两个小猴儿的?”
山水和尚道:“我前阵子听说邱家庄遭了大火,邱广成不知所踪。我便想去瞧一瞧,兴许能找到邱庄主的去向。我与这两位小朋友就是在邱家庄相遇的。”
苏缇脸色一变,向苏逸道:“你去邱家庄gān什么?”
苏逸头上直冒冷汗,道:“弟子……弟子听说邱庄主失踪的蹊跷,我跟山水大师一样,想去找他的下落。我是想,七英盟的人要是能重新联合起来,咱们就有机会对付秦潇。”
苏缇斥道:“胡闹!你一点微末功夫不知轻重!这趟浑水也是你趟得的?”
巧儿见势不妙,沏了香茶来奉上,陪笑道:“师父消消气,我们知错了,以后绝不敢添乱了。”
山水和尚笑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咱们像他们这样大时也不知天高地厚。年轻人有胆量是好事,苏兄息怒吧。”
苏缇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你们出去吧。”
苏逸如蒙大赦,道:“多谢师父。”连忙退了出去。两人出了门,苏逸向巧儿招了招手,绕到屋后,猫腰蹲在窗户下头,想听师父跟那大和尚说些什么。巧儿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刚挨了训斥还敢偷听,只得屏住呼吸跟着他贴在窗台下面。
苏缇道:“山水大师隐匿行踪这么些年,如今怎么突然出山了?”
山水和尚叹息道:“我虽在深山,心却困在囹圄之中。孟纾河的死原本可以避免,他的妻儿也不必受这些痛苦折磨。当年我未能制止一场惨剧,以至于因果报应,见昔日兄弟惨遭屠戮。这些年贫僧备受煎熬,越是修习佛法,越是惭愧至极,与其心受炼狱,还不如出来尽一己之力,偿还当年的罪过。”
苏缇心中也不好受,安慰道:“你为了当年的事qíng放弃荣华富贵,遁入空门,天天诵经念佛,就算有罪,这些年来也已经赎清了。他若能明白,便不会与大师为难。”
山水和尚摇头道:“秦潇的执念甚重,不会放过七英盟中的任何一个人。柳七妹的坟冢被掘,胡天星和谢家父子相继被杀,邱广成也不知所踪。当年我跟邱三哥还算亲近,他是否还在人世,我总要弄个清楚明白。”
苏缇道:“不瞒你说,邱广成失踪之后,咱们丐帮也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他偷学少阳剑法被贺盟主揭发之后,有人说谢彪也是被他害死的。如今他已经身败名裂,山水大师还是要慎重些好,莫跟他走得太近了。”
山水和尚摇头道:“邱三哥这人我了解,他的心机没有那么恶毒。依我看这些事未必是他一个人gān的。”
苏缇觉得他话中有话,半信半疑道:“那还有谁?”
山水和尚道:“当年贺盟主跟邱广成的关系最好。围剿孟纾河之后,贺盟主就跟邱广成分裂,反而去扶持谢家。依我看,贺盟主态度的变化恐怕跟少阳剑谱大有关系。”
苏缇听他的意思仿佛在怀疑贺汝膺,皱眉道:“贺盟主品行端方,怎么会图谋少阳剑谱!”
山水和尚微微一笑,没再说话,却并不以为然。苏缇心里有些乱,道:“别的且不说了。如今七英盟只剩下你、贺汝膺、红廖和邱广成四人。邱广成跟贺汝膺已经成了死对头,只怕随时会回来跟他作对。外头又有秦潇虎视眈眈,你们还是小心为上。”
山水和尚道:“无妨,该来的总会来的。我既然出山了,就不怕他来杀我。”
苏缇叹了口气,道:“别说这等话。咱们许久未见,你既然来了,就在丐帮多住些时日吧。”
山水和尚道:“不着急。我还有个心愿未了,待我了却了心事,自然回来跟老友长住。”他喝了口茶,转而道:“你那个小徒弟很好,今年多大了?”
苏缇道:“十九岁了。那孩子是我从大理捡来的,他当时裹在一个襁褓里,饿的连哭都没力气了。我动了恻隐之心,就把他抱了回来。”
山水和尚仿佛有所触动,道:“果真是在大理捡到的?他身上有什么能证明身世的信物么?”
苏长老寻思道:“没有。我还仔细看过,襁褓是块普通的蓝布,没有生辰八字,也没有信物。应当是穷人家养不活,狠心弃在路边,也不指望再找回去了吧。因是辛卯兔年捡着的,便取了个逸字。”
巧儿同qíng地看了苏逸一眼,苏逸从前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竟这样悲惨,呼吸不觉间粗重了些。苏缇立时发觉了,伸手拿了一枚枣子,嗖地一声弹了出去。
枣子擦着苏逸的头皮飞过去,他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听屋里斥道:“没规矩的小鬼,谁教你偷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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