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迪当然不是被高高兴兴地请进局子的，但他明显对跟警察打jiāo道已经习以为常，没有被吓得一股脑就什么都招供了。
罗杰坐在他对面，双手合握在大腿上，犀利的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的律师呢？”泰迪说。
“正赶来呢，”罗杰说，“这个点儿堵车。你刮胸毛么，文森特先生？”
泰迪恼火地拢了拢他没扣上的衬衫，遮住里面脏兮兮的背心。
“还有你的胳膊，”罗杰沉吟道，“我想这样一来大概出大汗时候会舒服点，gān保安这活儿需要出大汗吗？”
“什么玩意儿？”泰迪说。“我剃不剃毛关你屁事？”
“只是律师到来之前随便聊聊罢了。”罗杰亲切地说。
泰迪怒视着他。墙上挂钟的长指针向前走着，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你就剃了那么多吗？”罗杰问。“好奇一下。”
“闭嘴！”泰迪说，红晕从他光溜溜的胸口一直延伸到脖子处。
“亚当·马钱特全身的毛都剃光了。”罗杰说。
泰迪将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你他妈闭嘴！”
门开了，一名火急火燎，气势汹汹像只小猎狗似的公诉女律师冲了进来。“一个字都别再说了！”她对泰迪口沫横飞地喊道。“他受到的指控是什么？”她又转头问罗杰。
“我们只是想跟文森特先生请教几个问题。”罗杰说。
“那我们就不奉陪了。”女人说着，将她的当事人带出了房间。
可泰迪显然不想罢休，他尾随着罗杰一路骂骂咧咧；而罗杰只是站在那儿，始终摆出一脸错愕的表qíng，任泰迪扯着嗓门宣称自己是个异xing恋云云。
“文森特先生！”他的律师大喊一声，泰迪霎时停下叫嚷。
“你现在可以走了。”她说。
泰迪粗喘了几口气，总算控制住了qíng绪，临走穿过辖区大门的时候还恨恨地瞪了罗杰一眼。
“那个傻diǎo是谁？”西恩问道。此刻他正坐在罗杰的椅子里，一只脚跷在他的办公桌上头。
罗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你怎么在这儿？”还是“他们怎么让你进来的？”或者“把你的脚拿下来！”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西恩蹦了起来，得意洋洋地笑着，眼中闪动着调皮的光芒。“我过来给你送钥匙，顺便告诉你我设了大门警报，”他一边对玛丽安说，一边将一把银色的钥匙放在她那堆破烂的边上。“要是一走了之，怕你注意不到。”
“谢谢。”玛丽安说。
“回家见。”西恩对罗杰说，然后摇着他那条看不见的小尾巴走了。
罗杰看着玛丽安，后者努力憋笑，但以失败告终。
当玛丽安忙着申请窃听泰迪·文森特电话的许可时，罗杰仔细阅读了那位自杀者——也就是在杰伊的胶衣派对照片上，他辨认出的汤米·斯通——的档案文件。此人的联系方式过时已久，虽然有个213区码，但罗杰还是在试了许多前缀号后，好不容易才接通了电话。
众神对正义方微笑了。一个女人接了电话，她正是死者的姐姐，名叫爱丽丝·斯通。
* * *
“探长，我再给您倒些咖啡？”爱丽丝·斯通问道。她告诉罗杰，她从父母那里继承了这座位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韦斯特伍德校区附近的圆石灰泥靓宅。读完大学后，她就搬回来与父母同住，再也没离开过。现在住这房子的只有她，以及她那二十多只的猫。
罗杰也喜欢猫，算是人之常qíng吧。但他不喜欢被任何东西突然跳上大腿的感觉。
“噢，那是爱丽克拉，它可爱玩儿了，”爱丽丝说着，不费劲儿就把这只足有三十磅重的猫从罗杰膝头拎起，随随便便地将它扔在地上。那猫一下子跳开，好像也没什么损伤的样子。
“汤米过世后，我不能离开爸妈让他们单独生活。”爱丽丝解释道。
罗杰说了一堆礼节上的惋惜之词。“为什么他们最终还是认为你弟弟的死是自杀？”
“他们发现了那份遗书，”爱丽丝说，“他说他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生活了，还向爸妈道歉。不堪回首啊。”
“确实。斯通女士，我知道这很qiáng人所难，但你可否回想一下，为什么你弟弟的生活会如此痛苦？”
“我觉得这样说挺糟心的，但他好像不想当同xing恋。”
“你当时就知道你弟弟是同xing恋？”
“不，当时不。我只是多年后，翻看他的东西，那些事qíng一点点拼凑起来，才意识到的。可怜的汤米，如果他能看看现在的世界就好了。”
“他的东西？”
“妈妈将汤米的房间一直维持原样。”
“您不会介意我去看一下他的房间吧？”
“当然不！”爱丽丝qíng绪高涨起来，领着罗杰朝内屋走去。
第九章
西恩过了午夜才下班，然后开着车在罗杰家小区入口带门卫的大门前来回兜了五趟圈，才靠边停下车，把手写字条出示给保安。
他回到车里，双手紧握方向盘。他敢说，现在那四个监控探头正直勾勾地对准他。保安过了一遍登记手续，在挡风玻璃上贴了个花里胡哨的标签，然后打开了大门。
西恩心想，他这车开在这里的私人车道上简直就像一辆废铁。开进这片小区的时候，他一路看着那些崭新的SUV和豪车。而且他还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才搞清楚怎么把罗杰用工整的字迹写给他的密码敲进去。
虽然给他写清楚了进门之后该如何重置密码，但西恩担心自己会搞出乌龙来，所以他gān脆把门锁死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崭新的沙发和高清卫星电视的遥控器。整个房间被收拾得一丝不苟，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完美无瑕。这些年来头一次，西恩思量起自己的牛仔裤到底有多久没洗了。
他走进厨房，找到了三明治火腿和面包。总之，不到一个钟头的工夫，西恩就感觉好多了。
电话答录机在自动播放来电留言，从他坐的地方就听得见：一个叫杰伊的男人提醒罗杰他们要见一面；一个男的给罗杰推销人寿保险；还有几个直接挂了的。
cha播广告的时候，西恩正忙着找除了橙汁和白水之外的饮品，电话又响了起来：“罗杰，亲，我是皮特。谢谢你上回晚上的款待，如果你近期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再来一次。下周可以吗？抱抱甜心。”留言存储完毕后，电话上亮起了红灯。
西恩走到答录机跟前，又重放了一遍录音。他按了几个键。
之后他回到了起居室。
* * *
罗杰是想当一个遵规守纪安全谨慎的好司机，可当他开着车走405号公路回家的时候，眼前却有仿佛有万神殿里那么多的人脸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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