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坐在轮椅上,正给躺在软榻上垫高了上身的青年喂去汤药,捏握着的木勺已然轻抵于青年的唇瓣上。听见由偃甲传来的低沉声音时,动作未停,只缓声答道:“哦……那传音蛊可不可以?”
顾迟大大其实不想喝药,毕竟喝了也没用,而药这种东西味道实在是太苦了。奈何……抵在他唇上的勺子却稳稳当当地,连半分移动都没有。
心里几经挣扎着才张了口,本来青年在喝下汤药之后不自觉微蹙下眉宇,此时闻言却没忍住低低笑出声来:“呵……咳,不必理会我。”
轮椅上的人看起来是懒懒地抬下眼皮,幽静的灰黑双眸清晰映着青年低笑时的模样。
“还是莫叫夜儿为难了。”接触到这一目光,顾迟稍敛起这份笑意,不过唇角仍是略微弯着。
他告假,结果对方比他还更gān脆,就派了个传音偃甲过去,顾迟觉得他都能想象到沈夜看见那只偃甲鸟时候的表qíng了。
轮椅上的人大约是‘嗯’了一声,再把盛着深褐药汁的木勺递到青年张口就能喝下的位置。
以上对话,通过那只站在石质宽椅上用以传音的偃甲鸟,让在大祭司宫室中商议着的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咦,是天相大人的声音。这么说来,七杀大人是去照顾天相大人了。”谢衣望着那只偃甲鸟,虽然青年的声音听起来是稍远一点,但还是能听见的。
而后没等座上的墨袍祭司开口说什么,谢衣又道:“夜儿……原来天相大人私下里是这样称呼师尊的啊,嗯……”
身着高位祭司袍服的年轻男子把右手抬起抵于下颌,一脸‘原来是这样’的表qíng,而无论是其俊秀面容还是明亮的眼眸中,都含带着清晰笑意。
坐在宽椅上的墨袍祭司脸一黑,低沉下声道:“谢、衣。”
“噗嗤。”华月这时半转过身去,抬手遮掩着下唇,不过这份笑意还是太过明显。
“是是,弟子在。”
沈夜:“…………”
对着眼前这两张都带着笑意的脸,作为流月城的大祭司,座上之人现在开始反省自己平时是不是对徒弟太过纵容了。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qíng况,更糟糕的是,这边的对话再传到青年那边,于是青年那边也传来了一阵低笑声。
沈夜:“…………”
虽然是在这种qíng况下,座上的墨袍祭司还是保持着面无表qíng的肃冷样子……如果忽略他已握紧了扶手前端的手的话。
别人家的徒弟那都是顺从孝敬师父,偏他的徒弟,是来坑他这个师父的。
而这个‘坑’字,在接下来的神农寿诞里就得到了完美体现。
“天相大人你快看,小曦今天是不是俊朗又帅气。”打扮成男孩模样的沈曦跑到青年面前,张开了双手想要展示给青年看她的装束,抬着头笑得特别开心的样子。
“嗯……自然是的,不过小曦是为什么打扮成这副样子了?”顾迟大大低咳一声,他低头看着面容秀美可爱小女孩,想了想还是说出了有违事实的话语。
这时跟在沈曦身后过来的年轻男子微笑着解释道:“小曦今日要扮演‘司幽’呢。”
司幽……是巫山神女的那个故事。这么说来,今年神农寿诞的节目就是表演话剧了吧,上一年顾迟记得是他眼前的小女孩扮成兔子跳舞。
于是听到这里,顾迟大大就表示了然地点了点头。
但点下头后,顾迟却看着年轻男子走近到他身旁位置来,声音清朗地对他说道:“天相大人,师尊他之后要是找我算账,您要稍微帮我挡一下啊。”
……什么?由对方仍笑弯着的眉眼,顾迟大大表示他有点没听懂,什么算账?
携带这这个疑问,顾迟与过来找他的两人一同去往大祭司的宫室,准备与其他几人会合。
甫一进到内室。
“谢衣。”座上的墨袍祭司念这名字时的语气尤为低沉,且见过他这个表qíng的人基本都知道接下来要谨言慎行了。
然而被点名的年轻男子却仍面带笑意,笑着回应道:“嗯,师尊……弟子在,师尊有何事吩咐?”
面前身形高大,面容俊美冷硬的墨袍祭司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沉着脸,但周围几人却都在遮掩着暗暗偷笑,现场根本营造不起半分压迫气氛。
“你……很好。”沈夜最后两字的语气加重,似夹带着某种危险意味。
谢衣低咳一声道:“咳,师尊我们还是快动身吧,不然要赶不及了。”
华月附和着说道:“是啊阿夜,不要让族民们等急了。”
甚至就连向来寡言少语的瞳也主动补了一句:“嗯,在理。”
“你们都很好——”竟然连华月都不站他这边,这群人……无可抑止地黑了脸,沈夜最后把目光投往正抱着小女孩的青年。
“……???”接收到墨袍祭司的目光,顾迟大大仍处于不明就里的状态,这到底什么qíng况了?
不过等到庆典开始的时候,顾迟大大就什么都懂了。
“我问你,你还是不肯喜欢我么?一点点也不行?一年、一个月、或者一天,都不可以吗?”明明是穿着庄重沉冷的深墨色祭司袍,场地中央台上面容俊美冷硬的大祭司虽是维持着肃冷而面无表qíng的样子,但仍能看出是微僵硬着身体在念这段台词。
这段台词由低沉的声音念出,莫名就有些呃……算了还是不说了。
接下来同样在台上,已打扮成男孩模样的沈曦就向对方半跪下来,一脸正经且严肃:“神女殿下……属下一心向道,早已忘却这些俗世贪爱,还请殿下赎罪。”
顾迟低咳一声收回目光,却还是没忍住笑意,他过头对谢衣道:“你这主意,当真是……”没能说下去,顾迟低声笑着摇了摇头。
“所以啊天相大人,师尊之后要是找我算账,你那就借我躲上几日吧。”谢衣还是想着给自己找条退路,能挡住他师尊的人是不多,但眼前刚好就有一个。
顾迟正想答应说‘可以’,但这时坐在轮椅上的人比他更快一步,淡声道:“不行。”
瞳也把理由准备得很是充分,他缓缓道:“作为下一任大祭司的继任人选,你要有所担当。”当然真正理由是什么,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这个……七杀大人……”谢衣还想再说点什么。
“不行。”瞳只语声平淡地把话重复了一遍,丝毫不为所动。
挣扎无效。
大约是因为大祭司亲自参与表演的缘故,这一年庆典的气氛尤为热烈,热烈得让人有种……这座浮于空中的神裔之城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寂冷的感觉。
代价到该用以jiāo换的时候,就是值得的。青年微笑看着眼前场景,如果付出的代价是能可继续保有这样的良辰美景,争取得一线生机与光明……为什么不?
☆、第65章 天意
神农寿诞既过,原本被搁置下来的引爆五色石以破开伏羲结界的事qíng也就重新提上日程。
自上一次向谢衣透知未来,顾迟费了一段时日才再次修成的元婴开始崩毁溃散的迹象,现已是崩散近半,不复元婴之形。
身体随之愈渐衰弱,近日他不慎感染风寒,就又被瞳牢牢看管着,躺卧在chuáng榻上哪也去不得。但即使是躺在chuáng上,顾迟也能感受到由地面传来的一瞬晃动。
“咳咳……结界破开了。”低咳着,青年的目光越过窗台向外望去。
“嗯。”就守在离chuáng榻不远处的瞳低应了一声。
其实如果只是告知五色石可破开伏羲结界的那一次,顾迟是不至于连感染个小小寒都需要卧chuáng休息。只是后来在谢衣动作之前,他还去找了沈夜,相对模糊地与对方说了会有到访者觊觎矩木而来,但不能在一开始就完全敌对,他们有需要合作的地方。
之所以采用模糊的说辞,是因为要尽量降低系统的惩罚力度,算是一种压线的行为。不可能完全不碰到违规线,但能少碰自然是尽量少碰,毕竟顾迟大大还想着以自己有限的寿元能再多违规几次。
说到这种程度,顾迟相信对方会知道该如何部署。至少这一次,实际的主动权会把握在流月城手中。
「任务三:更改流月城坠亡命运,任务奖励200000月石,完成度67%」
伏羲结界破开的一瞬,心魔如原定轨迹中的一般趁机潜入流月城中,附上矩木。只是这一次,矩木之上是早已部下了随时能可启用的阵法,心魔自以为自己计成,却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
“天相大人,难道连您也……连您也赞同与心魔合作的事qíng吗?!”
与墨袍祭司一番争执劝说皆是无果,谢衣明白他的师尊一旦决定的事qíng,就再难有更改。他现在能想到还可能劝说得动的就只有两人,所以他走到了这里,但得到的结果却并不如他所预期。
“为什么要劝?”坐在轮椅上面容苍白而俊美的人是这样回答的,而这时躺卧在chuáng榻上的青年对轮椅上人的这句话也并不持否定态度,所以就有了谢衣方才的那句问话。
顾迟听到这句问话,就知道沈夜顾着跟自家徒弟争执,而未有告诉他已定好的计划。
沈夜的怒意,是因为发现他的弟子,他所选定的下一任要继任他大祭司位子的人,竟然不知要以部族存续为先。
即使真是在并无事先拟定好反制计划的qíng况下,即使真是如对方所说的要戕害下界黎民,让整个烈山部都成为半人半魔的怪物……他以为,他的弟子该懂得何为之在其位谋其政。
只要能让部族存续,所做的一切就都有其价值。
当初择选弟子的那一日,在那些个孩子里他之所以选定谢衣,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在于其xing格。
仁、德,在他问及‘什么学习术法’之时,那孩子回答他说是为了让大家过得更好一些,即使天真得近乎可笑,但这样的心愿却是为他所欣赏。
继任他的位子的人,自然是需要有为族民着想的心。只要好好培养,对方会成为非常适合带领烈山部的人。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去培养自己选定的弟子,沈夜却万万没想到,他还是错算了一着。他这弟子所具的‘仁’,太过了……
人有亲疏远近之分,他的弟子却将烈山部与下界黎民一视同仁,认为不能伤一而取一。
“夜儿还未把计划告知于你,那由我来说吧。”说着,顾迟已然坐起身来。
“……计划?”谢衣微怔一下,他与他的师尊争执,后者完全没与他提及这方面事qíng。
顾迟轻颔下首,然后就与对方详说了事qíng始末,也包括他需要对方去做的事qíng。
52书库推荐浏览: 酒矣
无限流
爽文
剑三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