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因为我没有足够的qiáng大来护卫我的美丽。或许……这算是错误吧。”
——“只要有这张脸,就不会有事。”
随之寒无语凝噎:“……哦,所以你当时只是顺便夸了一下自己的美貌而已?”
安瑟淡淡道:“这正是所有jīng灵灭亡的原因啊,随。”
“过于富饶,却不愿意发展军备。崇尚艺术,却没有qiáng盛的力量承载。我们没有足够的qiáng大来护卫我们的美丽,这便是我们最大的错误,与人无尤。”
随之寒沉默了一会,安瑟所说的,他其实感同身受。
没有足够的qiáng大,却有足够令人垂涎的容貌;或者没有足够的能力,却有足够令人妒忌的运气。他的母亲是这样,莲镜无也是这样。
在“huáng色毒瘤”论爆发之前,他的母亲曾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职员。长相美丽,与人和善,自然受人欢迎。她与他的父亲一见钟qíng,随即坠入爱河。对于他早逝的父亲,随之寒其实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只知道他是高gān子弟,有着英俊的容貌和卓越的家世。母亲与父亲的结合并不被许多人看好,而母亲的好运招来的与其说是祝福,不如说是嫉妒更多。因为父亲,她的吃穿用度自然升了不只一个档次,在公司的地位亦扶摇直上。这些虽并非她自己去争取,但上司趋利的本xing却把她扶上了一个她所驾驭不了的高度。她的上位是伴随着他人的下位而来,虽她为人依旧和善,并未有过改变,但却再不能阻挡原本亲近的同事背后逐渐多出的窃窃私语与埋怨暗恨。
在他的父亲还在世时,所有人纵使有不甘,也只能藏在背后。但在“huáng色毒瘤”论爆发,他的一家因父亲而受牵连后,之前所有人心中多多少少的怨恨都随着人类xing格里所有的黑暗面都爆发出来。
落井下石、恶言讽刺、诽谤中伤……所有的慈善面孔后都藏着嘲讽,所有的亲近接触里都埋着利用。他的母亲确实没有能力坐那么高的位置,但连贬职的机会都没有,她直接被赶出公司。所有的社会保障尽数消弭。到了“huáng色毒瘤”论晚期,人人自危,而他们便成为首当其冲的欺凌对象,仿佛所有的厄运都由他们带来一般。
他的母亲说,那些人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而在那些人看来,他们毕竟曾经比较幸福。
而莲镜无的父亲本是他父亲的好友。两家早期便走地近,待到恐慌爆发时,莲镜无家成为了一个食物链高度上的弃子,成为众矢之的,她的父母纷纷入狱,她的祖父母只来得及将她藏在地下室里,便被bào民拖走,年届古稀的老人被当街活活打死。
“阿随,当你从与别人平起平坐的地位,突然升到高人一等的地位时,你无法阻止他人对你的嫉妒。会有无数人想要拉你下来,这时候,你过去所有的好,别人都会视而不见。人类总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他的母亲冒着危险,在莲镜无家的一片láng藉中找了一整个晚上,终于把在地下室关了三天三夜未进水米的莲镜无给救了出来。她怜惜地抱着刚遭骤变,近乎呆滞的莲镜无,用帕子沾水为她擦着gān裂的嘴唇,低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答应我。”她转头看向随之寒:“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之前,不要出人头地。不要太过优秀。”
“我宁愿你一生平庸。我只愿你幸福安乐。”
事qíng已经很遥远,近乎模糊,他已经记不起当时母亲的容颜,他以为他早已遗忘那段故事,可那沉睡已久的感觉却又在看到jīng灵浅蓝色的眼睛里那一刻苏醒。他们仿佛分享着同样的过去,尽管那已经远去,却仍如一柄钝重的刀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割着皮肤,带来早已暗淡泛huáng的疼痛。
当他明白这个道理时,他失去了童年。
而也许当安瑟明白这个道理时,他已经失去了他的国家。
其实在之前,随之寒也没有什么被骗的感觉,他只是想到在之前居然自己还一厢qíng愿地去解放人家,顿时觉得丢脸之至。好在厚颜也是随之寒的一个主要xing格之一,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
“你住在这儿?”随之寒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不会吧,是哪一具棺材?”
安瑟失笑:“都不是。”他似乎有些怅然,目光往向眼前这些不可尽数的棺材:“我只是守着他们而已。”
随之寒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死亡森林说过,有许多幸存的jīng灵逃入死亡森林里,寻求庇护。他觉得以安瑟如此容貌,如此能力,如此品xing,竟落得到一个守墓的下场,着实可悲,顿时对他又多了几分同qíng,想要安慰他,只可惜说出来的话完全与安慰不相关:“你们jīng灵死了之后就像睡着了一样,一点也不恐怖。”
安瑟静静地看着他,轻轻皱眉:“随,是谁让你进来的?森林和矮人没有拦住你么?”
“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入?”
安瑟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是。”他抬起眼:“但是随,你若非现在遇到了我,也许就再也不能走出去。”
——死亡森林,有来无回,踏入者死。
若放在平常,随之寒定然不会轻易相信这样的话。但此时棺木遍野,森林寂静,而眼前jīng灵的声音冷静而不容置疑。
随之寒微微皱眉:“是因为地形复杂,不能走出去?”他想到了皇宫里的那个僵尸,顿时有些惊讶:“还是说半夜里他们都会爬起来变成僵尸?”
若是如此,几万jīng灵,几万僵尸……随之寒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安瑟看向那些数不清的棺材,静静道:“僵尸么……甚至还不如吧。拥有思想,却没有快乐,没有希望,今后也再不可能拥有白天。”他淡淡地笑了笑,却殊无笑意,眼底只是无可尽的悲凉:“一向追求华美的jīng灵,愿意放弃化归,用最惨烈的代价来复仇。这样苟延残喘的生命,也不能称之为是生命吧?”
随之寒没有听懂:“那他们其实没死?只是在沉睡?”
安瑟静静地看着他:“不,早在百年前他们便已死于战火。”
“那怎么会……”
“你所见到的,都是亡灵。数万jīng灵以生命发动血祭,愿放弃往生,只求报仇。”安瑟淡淡道:“只要城堡中的那个人苏醒,他们便会一起苏醒。”
随之寒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城堡?”
安瑟道:“恩。是祭祀神殿所在的木之堡。”
“沉睡的那个人,是不是女的?人类?”
安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是的……”
“沉睡了百年?”
“恩。”
“因为一个诅咒法咒大悲咒,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然后就睡了?”
安瑟一惊:“你知道?……”
随之寒震惊。他知道个毛线啊,这他妹的根本就是《睡美人》的童话啊!
26§2.5 残梦
在睡美人的童话中,城堡里的公主在洗礼时因受了一个女巫的诅咒。
——国王的女儿在15岁时会被一个纺锤弄伤,最后死去。
而所幸最后一个女巫还未祝福。她说:“这个凶险的咒语的确会应验,但公主能够化险为夷。她不会死去,而只是昏睡过去,而且一睡就是100年。”
公主在15岁时,在城堡上遇到恶女巫装扮的纺织老太婆。公主被纺锤弄伤,而后,整个王国都陷入了沉睡。一百年后,王子来到了这个沉睡的国度,吻醒了公主。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而安瑟所告诉随之寒发生在jīng灵国度中的《睡美人》故事是这样的:一百年前,一个人类女人误闯进jīng灵国度,因其善良与正直打动了jīng灵,非但未被驱逐,反而被所有jīng灵所接纳为jīng灵国的居民。在她的入国仪式上,一个长期与jīng灵国jiāo恶的女巫诅咒她:“你将在最幸福的时刻,为这个国度而死去。”
而后来成为了她丈夫的jīng灵大祭司急中生智,为她祝福:“你将不会死去,而是沉睡。而你的沉睡将为你所爱的人带来一线生机。”
在她与大祭司的婚礼那天,人类举国入侵jīng灵王国。大片jīng灵被屠杀,jīng灵大祭司战死,而她来到了祭祀神殿所在的木之堡中,将命运之钥刺入胸膛,以生命祭祀,同剩下的jīng灵战士一起发动血祭,愿放弃往生,换取今世不见天日的生命,以此重创人类士兵,终究保护下了一小片老弱妇孺。在人类士兵退兵之后,发动血祭的jīng灵同她一起陷入了长久的沉睡之中。
而后,jīng灵花园被最后的jīng灵王子付之一炬,成为了今日的死亡森林。而他们依旧沉睡在死亡森林的中央,无人能进入死亡森林,也无人知如何将他们唤醒。
当天晚上,被安瑟qiáng行送回来的随之寒躺在小矮人的屋子里,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他想起了当时他问安瑟的问题。
“既然他们一直在沉睡,那究竟是什么危险?”
“残梦。”
“什么叫残梦?”
“所有陷入沉睡的jīng灵,仍日复一日地在做着曾经的梦。”安瑟看着他,浅蓝的眼睛里无悲无喜:“而闯入他们梦境的人,将会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梦境,最后永远无法清醒。”
随之寒躺在chuáng上,望着天花板。他想起了之前和路维希对峙时,自己所中的jīng神毒素。若他没有理解错,在死亡森林里真正威胁人的应该就是类似的东西。若智能电脑还有电时,至少还能产出一些抗毒素,但是现在他完全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他不是没有勇气,但绝不鲁莽。安瑟是守着亡者之地的人,若知道自己要闯森林,定然不会帮他。但他却又有莫名的预感,他一直在寻觅的这个世界癌化的根源,就与这个睡美人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翻来覆去许久,随之寒还是没有得出一个好的办法。直到他终于饿了的时候,随之寒停止了思考,决定去找点吃的再继续想。但此时,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努力思考半天,他僵在原地,终于发现自己忘了什么。
妹的,他把白马王子安德森一个人扔在了死亡森林里!
他竟然完全忘了还有这个人!
随之寒冲出屋子,摇醒外面睡成一排的小矮人,狂化道:“那个王子回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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