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很多。随之寒张了张口,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安瑟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那我就按我的顺序告诉你吧。”
“魔族,曾也是米洛岛上的一族。”
魔族原先不称为魔族,他们曾也是米洛岛上的一族。准确来说,魔族原先属于jīng灵族的一个旁系分支,早年,魔族曾与其他种族通婚,所以一代代传下来时,丧失了jīng灵族特征xing的面貌特征,但却获得了比jīng灵更加多元化的遗传特xing。不知从何时开始,魔族开始出现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最开始,是他们的本体具有一部分特殊的形态,可能是shòu爪,可能是矮人能锐利的眼睛,之后,变异越来越多元化,他们的后代开始出现拟物态,同时,他们也获得了更加独到的能力,也正是在拟物的一代出现时,他们获得了比整个米洛岛上任何种族都要qiáng势的能力。他们并未làng费他们的这种天赋。凭借着这种力量,他们qiáng势地入驻各个种族的地盘,四处建立独有领域,也正是在此时,“魔族”一词开始成为他们的代名词。
魔族虽然qiáng悍霸道,但好在拟物态的魔族繁衍率极低,虽然各个种族都有怨言,但终究也是小范围的bào动,魔族还是能够很好地将其压制。这种微妙的平衡一直延续到某一天,魔族开启了命运之书,修改他们子嗣单薄的命运。
直到此时,四大种族的人鱼、矮人、jīng灵、人类才终于意识到,如果他们再不反抗,他们将永远遭受魔族的奴役。于是,在某个秘密的地点,四大种族终于聚在了一个谈判桌上。jīng灵取到风之钥,人鱼带来水之钥,人类捧出火之钥,矮人递上木之钥,四大种族第一次开启了命运之书。他们按照祖先留下的规矩,只是划掉了魔族所修改的内容,并未增添新的语句。
失去了命运之书辅助的魔族纵然单体能力qiáng悍之至,却仍然无法抵抗四大种族的联手。最后,仅存的少量魔族被jīng灵族带走,禁锢在黑暗森林的深处,被定下了永不见天日的刑罚。
“路维希是魔族与jīng灵族后裔。当年,他伪装成jīng灵,逃出黑暗森林,进入jīng灵花园。因为本体是镜子,他天生便对dòng察人心有着极高的造诣。他与希蒙洛尔,同为上一代大祭司的弟子。而他和希蒙洛尔两人关系十分要好。”
随之寒想到了刚才见路维希的场景,不由哑然:“所以他和希蒙洛尔断jiāo是因为他偷学jīng灵典籍?”
安瑟轻轻皱眉,扶住额头:“我……不记得了。当初在皇宫时遇见路维希时,我就只记得他的法术十分高qiáng……”
随之寒蓦然想起,当年刚见到安瑟时,他的许多回答都是“我忘记了。”或者“我不知道。”他蓦然对安瑟产生了许多同qíng,他忍不住道:“你是不是缺钙缺铁缺锌?你要不要吃点脑huáng金或者白金搭档补充钙铁锌硒维生素?你这样下去不行,会得老年痴呆症……”
安瑟微微勾起唇角,他笑起来时,似乎整个黑暗森林都为之清亮:“随,你是在关心我?”
随之寒蓦然无语。他突然想起来,是他说要和安瑟形同陌路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又冷了下去。瞬间的沉默,让两人不由得尴尬起来。
安瑟也不在意,只是继续道:“后来,路维希被发现魔族身份,被处以jīng灵族最重的刑法。”他微微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很残酷,几乎没有人能活下来。当时,奄奄一息的他被丢出了jīng灵花园,没有人认为他能活下来,包括希蒙洛尔。”
“哦……”随之寒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口。按照莲镜无与随之暖的对话看来,也许正是因为在救路维希的问题上,两人发生了分歧,最终才引发两人的决裂。
他的妹妹。
随之寒想起来,就只觉得无尽心痛。
两人一路无言,穿过那条充满着怨毒与仇恨的藤蔓小道。一路行来,似乎有许多人向安瑟行礼,但两人的视野隔了一百年的时空,随之寒看不到。他所能见到的,只有在无数yīn暗的角落里,那用荆棘铸成的栅栏与丛叶隐蔽的监牢。
一百年前,jīng灵将魔族关押在这里。
一百年后,jīng灵自己居住在这里。
多么可笑的轮回。
随之寒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张铺开的大网中,而他只能从最边缘处一点一点地向里摸索。各种曾经他以为无关的线索jiāo织缠绕在一起,拼凑起了一张密不可分的真相。在这份真相里,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局外人,可现在却发现,他早已牢牢地陷了进去,无法自拔。
莲镜无、随之暖……还有,安瑟。
若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jīng灵族所遭受的所有灾难,最初都来源于随之暖和莲镜无,那么他有什么资格来质疑安瑟的所作所为?他又能以什么身份来斥责他不该糙菅人命?
此时,安瑟似是正在对人吩咐:“将白雪小姐安排至客房,安德森王子照常……贵客已经到来?”他沉吟了一下:“那就安排在我房间里好了。”安瑟转头问随之寒:“随,你今晚先睡在我那里,可以么?”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可以的。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披了个白雪公主壳的随之寒满口应道,却看到安瑟耐心地跟眼前空气解释道:“是,她虽然是人类,却是我们的朋友。”
“好的。多谢,格瑞斯……”
“不好意思,格雷拉。”
“你先对客人解释一下,我马上过去。”
安瑟似是无奈地笑了笑,转过头来对随之寒道:“随,我带你去。”
44§2.23 梦呓
随之寒知道,他与安瑟所看见的事物之中,相差一百年的时光。仍在梦中的他无法看到这里真正居住的jīng灵,他只能依靠安瑟来寻找目的地:“好。”
安瑟带他到了一个房间后便离开。随之寒四下打量,只看到安瑟的房间中青苔遍布,惨淡月光透进来,隐隐约约中,还可看见这里遍布蜘蛛网。、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qíng,随之寒只觉得身心俱疲。也来不及计较什么,随之寒靠在chuáng上,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在梦里,迷迷糊糊,他却听见了仿若是安瑟的声音。
“祭司,希蒙洛尔……侍卫,朗格汉斯……小女孩……玫儿……”
“皇兄……皇妹……父王……母后……”
一句一句,安瑟声音温柔而落寞,却像是雨夜闻铃,敲在人心口上,一阵一阵地发疼。
随之寒睁开眼睛。梦中迷糊的声音在现实中却清晰,正是在隔帘中传来。
这么晚了,他不睡做什么?难道在梦中梦游一天就不累?
随之寒丝毫没有自己占了人家chuáng的自觉,轻手轻脚地下chuáng,然后向隔帘走去。透过一个破旧的帘子,可见月光慢慢溢进来,满地水样的波光,轻轻dàng漾。这里是一如既往的黑暗。星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照进来,点点滴滴,落满安瑟清瘦的身影。隔着那层雾一样的纱衣,他白皙的皮肤在夜色中几乎像发着光。
“格雷拉……不是格瑞斯……格雷拉……不是格瑞斯……”
“路维希是魔镜……路维希……”
他在做什么?
随之寒微微讶然,慢慢撩起帘子。
安瑟左手执着石板,右手拿着一柄刀用力地刻着。他手上的青筋bào突,双手伤痕累累,被划伤了无数次。他蓝色的血液流了满地,像是月光的固体。
随之寒震惊当场,他想上去拦住他,却在下一秒,顿住了身体。
“还有……随……随之寒……随之寒……随之寒……随之寒……”
安瑟一遍又一遍地刻着,直到因为太过用力,他手上的石板断成两截。石粉扬起,他整个人蒙在洋洋粉尘间,像是起雾一般。
随之寒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地举起双手,而他手上的伤痕正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安瑟似是漠然地看着自己很快光洁如新的双手,他坐在原地,月光映照下,jīng致俊美的侧脸上没有任何的表qíng。
之后,随之寒看见他闭上眼睛,轻轻念着:“随之寒……随之寒……随之寒……”他的声音愈加低沉,几乎贴近了随之寒的心跳:“随之寒……是……朋友……不能忘……”
他的声音似乎中带着某种压抑着的痛苦。他捧着自己的额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随之寒……是朋友……朋友……是朋友……随之寒……”
一遍又一遍,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将这个名字深深地烙印在灵魂中。他的痛苦似乎通过了声音,传达到随之寒这里。于是,随之寒莫名地觉得自己开始心悸,他只觉得心尖似乎有什么未知的病痛,慢慢沿着脉络传到他的血脉。
他……心痛。尽管他已经决定要和眼前这个人形同陌路。
“没有关系,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我都一定能认出你。”
曾经的jīng灵,这样向他承诺。
随之寒闭上眼睛,放下帘子。
每个人都说他智商低qíng商低,看来眼前的人比他更低。明明已经不是一路人了,明明缺钙缺铁缺锌,明明根本就记不住任何东西,为什么还要一直想要记住他的名字?忘记了……也没关系的。
反正他认得他。
难道不是这样么?
只隔着一个帘子,随之寒静静地听着安瑟如同梦呓一般重复着那一句话。直到最后,他听见安瑟顿了一顿,突然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还是忘了啊安瑟……”
“他已经不把你当成……朋友了。”
随之寒呆立当场。然后,他听见安瑟似是站起来的声音。他也不直到自己为何突然觉得自己再无法面对安瑟,像是落荒而逃一般,他快步走回chuáng前,假装睡着了一般闭上眼睛。
他感觉到了安瑟站在他的chuáng前,静静地看着他。
jīng灵轻轻伸出手,似是要触碰他一般,最后,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然后,他听见安瑟的脚步轻轻,转身离去。
那天晚上,随之寒失眠了。
一个个人影在他眼前晃过去。事态发展成如今这样,却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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