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风细看之下,觉得这山甚是眼熟,一把拉住子阑,“这是……”
“正如大师兄所见。”他无奈地一摊手,“此刻涂山的形貌确与昆仑山一般无二。不过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涂山的形貌可随这山的主人所思所感而变化。今日看着像昆仑虚,明日又变作了大紫明宫,也未可知。”
众人啧啧称奇。
步入山内,一派清幽恬适,淙淙溪流如白练,古木参天。待行至山巅,又现出一片繁茂的桃林,桃花盛放,落英缤纷,确如世外桃源一般。
众人于这桃林间穿行,尚未寻着出口在何处,便听见“啪”的一声,一只酒瓶跌落在地。叠风向桃树上望去,却不见一丝人影。正在迟疑间,却见着一团白色忽地奔了出去。
长衫早已追着那团白影而去,追着追着,却见着那团白影奔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他愣在了原地。
他听得那个熟悉的身影轻声道,“怎么了?”手指正轻柔地抚过那白影,旋即转过身来。乍见着他,也是微微一愣。
长衫见那人散着发,一身素衣,手里正抱着一只白毛狐狸。那青莲般的形貌,不是墨渊是谁?
两万余年不得相见,也顾不得师徒之礼,他只直直扑了过去,抱住墨渊的大腿,悲喜交加,声泪俱下,“师父……师父……”除了这两个字,却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叠风领着其余昆仑虚弟子行来,见着墨渊,也是齐齐跪倒在地,哭成一片。
墨渊见着他们,也颇感慨,只微笑着安抚。
长衫微微收了泪,起得身来,细细打量了师父一番,便觉着他似与从前有些不同了。
墨渊从前少言寡语,板正持重,宝相庄严,虽与师兄弟们亲近,却又自带威严。他何曾如此闲适地着衣,何曾如此恬淡地抱着……宠物?也不知是否因着神色安然,师父看上去甚是年轻。
子阑瞧见那狐狸,正欲说破,却不想瞥见那狐狸一记眼刀甩来,登时吓得愣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胭脂在一旁瞧见,差点笑出声来。
墨渊瞧见他们的眼神交流,轻抚怀中的白毛狐狸,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别怕,这一天迟早要来,择日不如撞日。去罢。”
一松手,那白毛狐狸“嗖”的一声窜了出去,消失在桃林深处。
“今日师徒重逢,难得一聚,”他微笑道,“先进去再说。”
众人随着墨渊步入殿内,四下打量,但见大殿内灯烛帷幔诸般陈设俱与昆仑虚一般无二,方才的肃然瞬间化去,顿感亲切,不由得交头接耳,言笑晏晏。
墨渊坐于榻上,下方十六位弟子敛了笑意,齐齐肃立,端正恭谨地于下方行了三跪九叩的弟子礼。礼毕,垂手肃立于大殿两侧,屏息静待师尊训示。
墨渊面色柔和,“勿需拘束,此处与昆仑虚并无二致,随意些便好。”
听得墨渊如此说,师兄弟们方才齐齐出了一口气,瞬间卸下束缚,纷纷上前,围在墨渊身侧,师父长师父短地唤个不停。一时间,又个个红了眼眶。
墨渊淡淡看向子阑,“此番行事,定是十六口风不严。”
子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师父,冤枉啊!若不是大师兄与二师兄九师兄他们软硬兼施,刚柔并济,软磨硬泡……十六怎敢走漏半个字?委实是……师兄们太过思念师父,纵使今日将兜率宫闹了个底朝天,也还算情有可原……”说道最后,声音已宛若蚊蝇,越发低了。
“师父,此事不怪十六。”叠风跪在子阑身侧,出声维护道,“当日大军困于薄山,若非师父御剑解围,我军必将大败。叠风于彼时见着轩辕剑,便知定是师父。因太过惊喜且意外,乃至不敢相信。是以大战后回至昆仑虚,便要十六师弟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原本本全招了。诸位师弟因着彼年师父殒身之故,数万年亦悲痛不去,此番既知师父已获重生,便都心急如焚,巴不得登时飞至这三十三天与师父相见。后见兜率宫那青牛童子言辞轻佻,百般阻挠,几位师弟下手便有些不知轻重……此皆叠风的不是。若老君怪罪,叠风愿一力承担!”
言罢,十几位师弟们噗通噗通跪了一地,各自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墨渊微叹道,“这太清境本是老君清净之地,今日这般,却是因着为师之故。改日你们便随为师一道往兜率宫去,与老君坦承过错,负荆请罪。老君旦有责罚,不可推诿。”
师兄弟们方才尚担心将天尊的兜率宫闹了个底朝天不知如何收场,此刻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齐声道,“是。”
“都起来罢。”
众师兄弟见师父未有责怪之意,便放下了心,兴高采烈地围在榻下,与师父畅叙了起来。
一别经年,无数的前尘旧事欲诉与师父,左一句,右一句,七嘴八舌,个个雀跃,兴致勃勃。
“师父不知,当年大师兄历劫飞升上神之时,于后山为几道天雷劈得面色黝黑,头发卷曲。后昆仑虚震动,东华帝君与天君一道前来查看,彼时大师兄方才历劫完毕回转至前殿。那般形貌,委实在众仙跟前丢足了脸。”令羽笑道。
“九师弟还敢说我,”叠风笑道,“那年你飞升上神,也好不到哪去。”
见着两位师兄弟轮流拆台,长衫便坐不住了,“对了师父,怎不见十七?”
这一说,诸位师兄弟方才记起少了一人。
墨渊淡淡笑道,“你们方才来得突然,想是尚在梳妆打扮。”
众师兄弟们一阵哄笑。
“说起十七,如今虽不知她可变了样,然随在师父身侧,委实比日日见不着师父的咱们幸运多了。”令羽叹道。
“九师兄这话听来,”一个清亮的女声自殿外响起,“只得一个字,酸。”
众人回头去瞧,便见着白浅一身白衣白裙,乌发如云,飘逸绝尘地自殿外走近。
她虽不着饰物,淡施粉黛,却不掩一身出尘之气。
叠风瞧去,见着她如是形容,比之天宫偶然遇见之时那锦衣华服、环佩钗钏遍身的模样,却是好看十倍不止。想来定是从师父修习道法,超然物外之故。
“小师妹经年不见,如今愈发口齿伶俐了。”叠风微笑道。
“大师兄,此言差矣。”她拱手一礼,“十七怎敢在师父面前逞口舌之快。不过是九师兄这话过于酸罢了。”
“好你个十七,”令羽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自己拐带了师父,还将师父藏着,不让众师兄们见着。独个儿霸着师父这许多年,师兄们不与你计较。一句牢骚,你倒反计较起来。你说,是何道理?”
白浅讪讪笑了一笑,“九师兄言重了,言重了。十七怎敢?”
“等等,”长衫愣了一愣,似抓住了什么,“九师弟,你方才说什么?”
令羽一头雾水,“二师兄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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