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博!”叶凡焦急大喊,但天皇子却没有回应,只含笑地望着他,像是要把最美的一面永存在他的心里,唯在眼角眉梢处,才有一丝丝苦涩哀愁溢出。
叶凡心里一紧,丝丝缕缕的疼痛,像是密集的网,一点一点将他困在其中,再一步步收拢,压抑得他透不过气来。
“再见,盼有来生,再相会……”地面上,天皇子笑容加深,身姿颀长,屹立在朝阳下,那一笑的美,让万物都失去色彩。
叶凡一怔,立身在神桥上,紫衣摆随着风起舞。须臾,他闭上眼,忽的并指向头,斩出一道虚影,轻声道:“十六年的记忆。”
这一段记忆,既是在这个世界留下的,那便也留在这个世界吧。
那道虚影幻化成人,和叶凡真容一模一样,一袭白衣,面容清秀,落在天皇子身边。
天皇子呆了一下,望着神桥上的紫衣人,再观身边的白衣人,目光微微闪了闪,似有水雾在弥漫,忽的用力抱住了他。
神桥上霞芒一闪,叶凡消失,落入眼帘的最后一幕,便是地面上那相拥的一对男子。
回了仙域,两半元神融合。叶凡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只望着那一方屏幕。
屏幕上,天地在崩裂,一缕缕道纹闪灭,大道在哀鸣,一片末日之景。唯有那二人,依旧相拥在一起,仿佛是雕塑般……
直到世界覆灭,将那二人葬在一起。
终结。
第45章 番外二he
夕阳散尽余晖,圣湖上水汽氤氲,金霞流转在水面上,折射出绚丽景象,耀人眼目。
摇光一身白衣,身上金霞灿灿,发丝根根晶莹,如同太阳神一般。他立身在湖边,白衣随风轻展,低喃道:“华云飞……”
那三个字,伴随着其主人的音容,缓缓浮现在脑海里,镌刻着丝丝柔情,温暖了他十年。
距离中州羽化祖庙之战已过十年,圣体叶凡已离开北斗,据说回了故乡,昔日同辈大都踏上星空古路,一代新人换旧人。
摇光目光一颤,忽闭上了眼睛。
是的,华云飞已死十年,死于……和叶凡的一战,那是他的最后一战。
那一刻,落花飘零,在华云飞的身上,飘出一片又一片光羽,身躯暗淡下去,只有琴音幽幽,所描绘的是一副月下松间图。
“我是一条可怜的鱼儿,一次次跃起,又被人抓了回去……”
“可悲的人生,没有选择的未来……”
“我只是一枚弃子,正如吞天魔功成全不灭天功,我的存在,便是为成全他……”
“我失败了,没有挣脱命运,生我养我的星峰啊,终究不能带领你们屹立这颗古星的绝颠……”
“只想做星峰一名无虑的琴童……”
摇光轻轻一叹。那时,华云飞死后,他未曾有多少感悟,忙着入中州祖庙夺取造化,可随着时间推移,那一丝一缕的痛意袭来,日日夜夜加剧,心中的悔意翻江倒海。
为何在那时,他没有出手,任由华云飞被杀?
为何在当初,他没有阻止,任由华云飞被弃?
为何在曾经,他没有反对,任由华云飞做自己的踏脚石?
一切的一切,全都因他,全都因命运,自狠人一脉挑选传承者时,便已经注定。
摇光一声苦笑,低语:“都道吞天魔功成全不灭天功,可不见你成全我,倒是我因你而毁了心境。”
仙三斩道,人斩自己的道,斩自己的念,斩出一个未来。但十年过去,他始终没能斩道,不是做不到,而是舍不得。
舍不得斩掉自己的念——那个早已陨落的人。那些记忆,是华云飞留下的东西,也是他唯一所剩的。
他自幼修行,一心向道,只愿独立云巅,在万古长河里留下自己的名字,却不料,心中有了杂念。那个一身水蓝色仙衣的男子,殒命时所奏的一曲音,成了他舍不下的念。
哪怕无敌万古,不过一场云烟,不过是寂寞万古罢了,无人与他共临崖,争,又有何意义?
“圣主!”有摇光弟子拜道,“天皇子所率领的部下又在源区大闹,这些年来,他们越发过分,步步蚕食我们的源区。”
“随他们,暂不反击。”摇光回道,倏然睁开眼,望着浩浩蓝天,目光刹那凌厉起来,一步迈出数千丈,落在摇光圣地的域门前。
他还是摇光的圣主,是狠人一脉的传承者,即便他不想上进,总有人逼着他前行。
斩道,斩念!
“去中州,羽化祖庙。”他开启阵门,踏上一座阵台,时隔十年,再一次入中州,来到昔日华云飞的殒命地,呆站了一阵。
昔日,那个男子便在此地,化作了光羽,神形俱灭!
仙三斩道,天骄难过的坎,斩唯一的念!
“华云飞……”摇光闭上眼,语调酸楚,伴有无限的遗憾,“终有一日,我……会忆起你!”
大道如刀,天地秩序落下,一寸一寸地磨灭他脑里的记忆,那些有关华云飞的记忆,那些在这十年里日益加重的情丝……
摇光心神一震,情丝?情丝!他始终不知,自己为何会念他十年,直到这一刻才明悟。
华云飞死后十年,他才知道,自己喜欢他。
摇光猛然睁开眼,全身绽放霞芒,煌煌如一轮大日,如神祇临尘。他……后悔了,在他的记忆一点点消失时,在华云飞的音容渐渐模糊时,他后悔了!
哪怕此生无寸进,哪怕丧命于此关,他也不能斩掉自己的念,不能彻底遗忘华云飞!
但斩道已启,规则已至,不是他所能停的。
天地秩序落下,是一个又一个蓝色的符号,汇聚在一起后,组成了一个人影。
那是……华云飞!
摇光一怔,便见华云飞盘坐下来,莹白如葱般的手指跳跃在琴弦上,一道又一道神则扫向他,杀气如潮涌,奔袭而至!
他……想杀他!虽是天地的一道规则,但他明白,若是华云飞真人在此,也是想杀他。
他才知自己喜欢他,可他却要杀他。
琴音幻化的规则如剑,轻易地射入他的躯体之内,他没有反抗,更没有制止,只是平静地开口:“你说自己可悲,没有选择,我何曾不是如此?幼小时,便已注定命运……”
第二缕琴音杀来,穿过他的身躯,带出一片血花。他犹似未见,依旧在轻语:“你说向来是魔体成就神胎,可我拥有了你的什么?你神形俱灭,什么都不曾给我留下!”
第三缕琴音袭至,刺入他的轮海。他身形一颤,唇边流下一道血痕,脸色落寞,声音黯然无力:“你说自己所有的努力全都无用,而在今日,也欲让我死后一场空。”
第四缕琴音如利剑,杀入他的眉心。他闭上眼,身上飞出一片又一片光羽,琴音缠绕,无尽纯美的花朵绽放,花雨漫天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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