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小恶魔思忖了一阵子，不甘愿地附和，“但你还没听完他的话就跑了，害得我们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这就是为什么你是个失败者。”说到这里，她又重新变得趾高气昂了起来。
“不要这么说，洛也可以很勇敢的。就算被所有人说古怪，她也还是坚持着自己的风格呀。”小天使弱弱地反驳。
“可得了吧。”小恶魔抖落了一堆黑色的粉尘来表示她的不屑，“那只是因为脱下这身衣服她就什么都不是了，对吧，”她又提起了多洛莉丝曾经最广为人知的绰号，“不敢拒绝别人的胆小鬼，‘好好小姐’？”
多洛莉丝一愣，这个重新在她脑海中想起的绰号让她沉默了。
“她已经不是了，洛改变了很多！就算没有洋装，她也已经能够拒绝汤姆的邀请了！”
“只是换汤不换药而已！”小恶魔仍然振振有词，“居然因为可能是表白而选择逃跑，她明明一点也没变！”
小天使卡壳了，她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担忧地看着多洛莉丝。
“你说得对。”多洛莉丝深深吸了口气，“‘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2]’”她苦笑着说，“我确实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胆小鬼。”
“不是的！”小天使也飞上去，抱着她的鼻尖，认真地看着多洛莉丝的眼睛。两双深黑色的眼睛相对的时候，她声音温柔地开口，“你还记得吗？‘人在面临幸福时，会突然变得胆怯——’”
“‘抓住幸福其实比忍受痛苦更需要勇气[3]’。”多洛莉丝接下了这一句话，她们异口同声地说。
“这是桃子小姐说的。”小天使晃荡着的双脚踢到了多洛莉丝的嘴唇，是甜甜的樱花味儿，像润唇膏，“所以说，洛不是胆小鬼。所有人都会感到害怕的，你已经变得勇敢起来了，只不过……”
“只不过还不够。”多洛莉丝耸耸鼻子，笑了出来。她的眼角有亮晶晶的水光一闪而过。
“是的！”小天使松了一口气，她从多洛莉丝的鼻子上飞下来，“所以现在——？”
“所以现在，我要变得更勇敢。”多洛莉丝伸出手，把抱着臂露出几不可见笑容的小恶魔弹得翻了一个跟头，扔下身后气急败坏的痛呼声，她迅速穿好鞋子冲出了门，“我要去找彼得，让他把话说完！再见啦——！”
多洛莉丝才变出来没多久的勇敢，在她打开大门之后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消失了。
“彼、彼得——？”她扭头呆滞地看向门边的墙壁，那上面趴着一个看样子是刚刚留堂结束的蜘蛛侠。没有制服、穿着长袖卫衣、头发卷卷的蜘蛛侠。
彼得也被她突然地冲出来吓了一跳，差点从墙壁上掉下来：“呃，嗨，洛拉。晚、晚上好啊。”他搜肠刮肚地寻找自己大晚上出现在多洛莉丝家门口的理由未果，只好向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多洛莉丝被他八颗大白牙闪得头晕目眩，她根本想不起来质疑彼得不合常理的出现：“你来的正好，彼得。”说完这句，她又开始卡壳了。
彼得灵巧地从墙壁上爬下来，站在楼梯上。两级的台阶差让他只能大睁着眼睛仰视多洛莉丝，不得不说的是，对两人来说这个视角都很少见。
“事实上，我是来——”
“其实，我——”
他们面面相觑，彼此都感到一种难言的尴尬。彼得不自觉地轻轻挑了一下眉毛，这个动作让多洛莉丝惊醒了：“呃，你先说，彼得。”
“不不不，女士优先。”
“还是你先说吧。”
“你先——”
这样毫无意义的对话持续了几个轮回。天呐，死锁[4]——他们的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这个他们共同选修的课程上才讲到的词，这让他们的内心陷入了谜一般的绝望中。
这比喻太生动形象了，彼得一边重复着无意义的对话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真该把这段对话作为课堂上的示例，这样弗拉什就不会老是弄混死锁的四个必要条件了。比如说，礼貌起见，他们只能等到对方说完了再说话，这就是互斥条件；而他们两个都想在听过对方想说的之后再给出自己的话，这一看就是请求和保持条件——不过等等，彼得，你应该让着她的。
彼得恍然大悟：“好吧，我先说——”
但他没想到的是，几乎又是与此同时，多洛莉丝也开口了：“那我先说好了——”
“还是我先吧——”
“其实你如果不愿意先说的话——”
天呐，又一个死锁！这到底是怎么形成的？还能这样玩吗？多洛莉丝大脑快要放空了，彼得睁得圆溜溜的眼睛让她无暇他顾，只能如同惯性般地重复着这甚至可以说是引人发笑的对话。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彼得身上，他被多洛莉丝由于俯视而垂下的纤长睫毛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女孩的睫毛可以这么长的吗？像……像芦苇垂落的浅金色花序。
于是他们又毫无意义地重复了好几个来回，多洛莉丝终于发现：“等等，彼得。我只是想问你，今天下午你到底想说些什么。如果我没猜错……”
“对，事实上，我就是想来把之前的话说完的。”彼得眨眨眼，“这么说来，其实我们没必要浪费那么久。”
但是好处是，这个乌龙让他奇异地放松了下来。
“所以，我只是想说，”彼得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这让他的喉结轻微地上下跳动了一下，这可爱的小动作看得多洛莉丝眼睛都直了，“对，我……我喜欢你。”
“……我？”她屏住了呼吸，不敢置信。
彼得说喜欢她？不是丽兹？这真的不是她自我幻想出来的场景？
“是的，”真的说出来之后，曾经的紧张反倒神奇地消失了，彼得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多洛莉丝。可以和我一起去返校日舞会吗？”他郑重地称呼她的名字。
多洛莉丝感到晕乎乎的——这是屏住呼吸太久造成的缺氧，还是幻想成真导致的大脑供血不足？她不知道。这感觉让她又想逃跑了。
可是——
她的视线越过彼得，年幼的桃子小姐出现在楼梯下方，对她做出口型：“千——万——不——能——松——手——[5]”多洛莉丝听不到声音，可她就是知道。
好吧，她遥遥地对着楼梯下的小女孩点头，看着桃子小姐微笑着消失：“我……我很愿意，彼得。”
多洛莉丝看着男孩刷地亮起来的眼睛，完全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他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像天使降临在人间。
52书库推荐浏览： 夜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