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贱奴,九生身体里却流着现任鲛王的血液。
三十六年前,现任鲛王切云还未继位,于游历四海之时,不甚被巨làng卷入冥海,幸得一位鲛人所救,才捡回一条命来。
此鲛人名曰浔阳,虽是男鲛,却有绝色,这在鲛人之中是十分不寻常的事qíng。
鲛人国中,男鲛往往相貌丑陋,而女鲛则美丽非常。
但凡是总有例外。
若有男鲛生得貌美或有女鲛生得丑陋,俱被视为不祥,会给鲛人国带来灾难。
这些被烙上不详之印的鲛人是很难在鲛人国中生存下去的。
若是遇上心狠的父母,甫一出生便会被杀死。
若是父母仁慈,则会花重金请来鲛医,为鲛婴行裂尾割翼之术,化作人婴模样,送到岸上,被渔民收养。裂尾割翼之痛,就连成年鲛人都难以承受,更遑论一个刚出生不久的鲛婴。而且,化作人婴之后,将不能享鲛人百年之寿,甚至还不及人类活得长久。
若是父母心慈,却又请不起鲛医,便只有一个选择:将鲛婴投入冥海。
冥海环绕蓬莱,水色黑,无风而起巨làng百丈,海中了无生迹,是鲛人的禁地。
将鲛婴投入冥海,便等同于献祭,数百年间,未见有生还者。
所以,当切云将浔阳从冥海之中带回鲛人国时,举国震惊,既惊于他能够在冥海中存活下来,又惊于他令举国女鲛黯然失色的绝美容颜,只消看上一眼,便沉醉不知归路。
切云是鲛王最宠爱的儿子,也是鲛人国的太子,但当切云向鲛王提出要迎娶浔阳做太子妃时,遭到了鲛王的严词拒绝。
切云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太子之位,携浔阳离开了鲛人国。
二人寻了一片荒芜的海域居住下来。
不久,浔阳有孕,切云喜不自胜,寻来三十六头白鲸,围着浔阳唱了三天三夜的歌。
浔阳即将临盆之际,从前与切云jiāo好的国相来寻他。
原来,鲛王突然驾崩,鲛人国bào发王位之争,国相特来请他回国平定乱局。
切云夺位心切,又不愿让浔阳陷入危险,便让浔阳留守,并承诺登上王位之后立即来接他回国,并立他为后。
在国相的助力之下,切云果然拨乱反正,如愿登上了王位。
登基大典之后,切云立即派人去接浔阳回国。
当切云见到浔阳及他怀中新生的儿子时,竟喜极而泣,不顾众臣反对,执意立浔阳为后,并为儿子取名观澜,当即立为太子。
当观澜长到一岁时,浔阳却忽然从鲛人国消失,不知所踪。
切云发了疯,几乎发动举国之力去寻,终究一无所获。
伤心yù绝之际,有侍者上禀,曾亲见王后与一人族男子在海上私会,又因王后得鲛王独宠,不敢说与人知,如今眼见鲛王为了寻找王后日渐消瘦,心中不忍,这才敢道出实qíng。
闻言,切云当场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醒来之后,切云亲手斩杀了那名侍者,又下旨废除观澜的太子之位,褫夺“观澜”之名,贬为贱奴,永世不得翻身。
幼小的观澜便在鲛人国飘dàng,没有人敢收留他,但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关于他的身世,全鲛人国没有不知道的,观澜也从别人的议论中了解了大概,但他心中没有怨恨,依旧孤独而自在的活着。
因为生在九月,观澜便为自己取名九生,结束无名生涯。
随着年岁渐长,九生渐有天人之姿。
曾有幸目睹过浔阳容颜的鲛国旧民暗自对比,只觉九生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再长几岁,只怕便是鲛人国第一美人了。
以贱奴之身,负美人之名,这绝不是恩赐,而是灾祸。
鲛人天xing喜yín,加上九生的脸又是最qiáng烈的催-qíng-药,凡是见过他的人,无一不渴望与他jiāo-媾。
九生地位轻贱,人人都可毫无忌惮的欺侮于他,言语上的诋毁他可以忽视,但身体上的凌-rǔ却绝不能容忍。
但他天生体弱,不似其他男鲛那般qiáng壮有力,硬碰硬是不可能的,只得另辟蹊径。
他寻来?糙,捣出汁液,冒着被毒死的风险,抹在尾部的每一枚鳞片上,身上立时发出刺鼻恶臭,令人难以忍受。
自此之后,再没有男鲛敢碰他。
可是,鼻腔经年累月被?糙汁的qiáng烈气味刺激,九生渐渐发现,他失去了嗅觉,什么气味都闻不到了。
就这样活到三十六岁,九生成年了。
刚刚成年,九生却因为一念之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他曾让那名人族男子立誓,绝不能把所闻所见透露半字,这才将他放了。
不成想,那人族男子却背信弃义,恩将仇报,为鲛人国带来了巨大灾难。
☆、第85章 霸道帝王爱上我-02
九生跪在大殿之上,面对千夫所指,却只静静听着,没有一句辩白。
他也确实没有什么辩白的立场,错了就是错了。
定定望着王座之上高冠华服的男子,九生心中滋味难明。
这个男人,便是将他贬为贱奴的父亲吗?
挺拔,冷冽,威武,令人望而生畏,却又莫名让他觉得心安。
若是当年母亲没有离开父亲,若是能在父母的庇护下长大,他的人生便不是如今这幅惨淡模样。
天虽不遂人愿,九生却从未怨怪过父母中的任何一人。
母亲有权决定爱谁,和谁在一起;父亲由爱生恨,迁怒于他,亦无可厚非。
谁都没有错,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父亲朝他看过来了。
他的目光冷硬如刀,九生却没有低下头去,壮着胆子与他对视。
切云望向这个从小便被自己遗弃的儿子,埋葬在心底多年的感qíng猝然翻涌而上。
他的脸和浔阳长得那般像,昔日种种霎时在眼前浮现。
原来并没有忘,原来还在恨,原来还在爱。
双拳在袍袖中紧握,指甲嵌进ròu里,钻心的疼。
切云微微垂眸,遮挡住诸般qíng绪,拉回心神,只听国相激昂道:“……上千鲛人因他而死,不诛之不足以平民愤啊大王!”
便有群臣附议,纷纷请求诛杀九生。
切云抬手示意群臣安静,沉声向九生问道:“你可有什么话说?”
九生立时跪伏于地,恭声回道:“贱奴有罪,请大王赐死。”
切云俯视着九生瘦弱的脊背,久久没有说话。
不管有多恨,他终究是自己的亲骨ròu,切云自问还没有狠绝到可以杀子的程度。
可是,若不让他为上千鲛人之死付出代价,必定民怨沸腾。
切云沉吟半晌,才道:“本王念你也是无心之失,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即令鲛医裂尾割翼,逐去大陆,永世不得入海。你既然对人族心生怜悯,便去人世中看看,人族是何等狡诈残bào的存在。”
说罢,切云不顾大殿之中纷杂的反对之声,拂袖而去。
九生以头触地,依旧恭声道:“谢大王!”
***
当利刃刺进身体时,九生终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刀尖一寸一寸没进腹下三寸,然后缓缓向下切割,yù将鲛尾一分为二。
九生将拳头塞进嘴里,堵住自己的叫声。
疼,锥心蚀骨的疼。
九生痉挛般的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汗如雨下,拳头被咬破,鲜血染红了煞白的双唇。
鲛医轻蔑的瞧他一眼,冷哼一声,转动刀柄,刀尖在九生绽开的血ròu里恶意的转了几圈,才又蜿蜒向下。
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涌出来,打湿了九生乌黑的鬓发。
口中断断续续的发出呜呜之声,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鲛医漫不经心的cao着刀,一片一片的削着九生已有了雏形的双腿上多余的残ròu。
他本可以大刀阔斧的切割,每次却偏偏只揪起一小块ròu,拿刀刃厮磨半晌,才猛地割下去,如愿换来九生的一阵颤栗之后,才狞笑一声,又去割下一片ròu。
原本美丽炫目的鲛尾,如今却被割得血ròu模糊,惨不忍睹。
或许是因为听不到九生的惨叫声,鲛医渐渐便觉得索然无味,敷衍地修出两条腿,便粗鲁地将九生反转过来,一把揪住背上双翼,挥刀劈砍两下,双翼齐根而断,鲛医随手丢在地上,高声道:“好了!进来把人抬走吧!”
话音刚落,便有两名鲛人进来,见到九生的惨状,顿觉遍体生寒,心中暗道:若是换成我,宁死也不受这个活罪。
痛到极处,便感觉不到痛了。
九生只觉得温热的血液从身体各处汨汨淌出,带走了所有的热量和力气。
他瘫软在案上,浑身发冷,瑟瑟颤抖,早已失去了意识。
两名鲛人一左一右将他架起来,拖着向外行去。
他们摆动鲛尾,挥舞双翼,在深海中疾速游动,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血痕。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浮出水面,将昏迷的九生抛到海岸上去,随即便又隐入水下,转身游走了。
九生赤-luǒ着身体躺在岸上,身上的血迹早已被海水冲刷gān净,露出斑驳的嫩ròu。
阳光照在身上,带来细微的暖意,微风拂面,意识渐渐回笼,九生缓缓睁开了双眼。
盯着蓝天浮云看了半晌,九生牵起嘴角,漾出一个浅笑来,低声呢喃道:“终于……要开始……崭新的生活了……”
☆、第86章 霸道帝王爱上我-03
九生藏身在海边的一个岩dòng里,一边养伤,一边适应新生的双腿,练习直立行走。
当腿上的伤几乎痊愈时,九生已能歪歪斜斜的走路了。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九生潜进海边的渔村里,偷来一套粗布衣裳,穿到身上,这才敢放下心来在大道上行走。
海中光线一向昏暗,所以九生在黑夜里亦能视物,反倒觉得白日里光线太过刺眼。
他漫无目的的在大道上游走,看看这儿摸摸那儿,觉得一花一木都是新鲜的,令人愉悦的。
除了十年前曾不慎被渔民捕到岸上那次之外,这是九生第二次来到陆地上。
这是一个崭新而陌生的世界,虽与海底环境不同,但料想生存之道大抵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没了贱奴的身份,没了他人的轻贱与欺侮,九生觉得甚好,仿佛重活了一次似的,或许被驱逐出鲛人国会是一个不错的新开始。
目前最伤脑筋的一个问题是:要去往何处呢?
天地浩渺,他却一个人都不认识……
等等!他有一个认识的人!
十年前,花重金将他从渔民之手买过来,又放他归海的那个男子,九生一直记得他的名字。
——荆轲!
九生还清楚的记得,他曾信誓旦旦的对荆轲说:“恩公,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的!”
可若要报恩,须得先找到恩公才行啊。
天地之大,又要到哪里去找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甚至连面目都已经记不清的人呢?
九生仰望夜空,心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路走,一路问,定能寻到恩公踪迹。
既拿定了主意,九生顿觉心安,也不管东西南北,只沿着大道一路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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